《一生二世》笙灵凰儿

13、第 13 章

　　几个时辰后，欧阳玉脸色更加苍白地出来。我忙扶他坐下，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他不会有事，每天都以气引导外加针灸辅助，四五天后就会醒了。”
　　“嗯，谢谢。那你呢？”我尽量温柔地看着他。
　　“我？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还有呢？”我看着欧阳玉的右臂，语气带了一丝颤抖。
　　“这伤啊，小伤来着。不信我还能抱你呢~”
　　“欧阳玉！”我气愤地一拍桌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这次用上了特级金疮药，你的伤根本不是小伤！它……它伤得很重！”
　　所有被欧阳玉叫做特级的药品，里面都有一味很特殊的药。那味道极淡，我却很容易就辨认出来。
　　“啊，还是被你发现了~”欧阳玉遗憾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幽幽地盯着他，忍着泪。为了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就不告诉我？！
　　“还不是怕你发现后，会以身相许来答谢我嘛~要知道我肯定把持不住，会有很多姑娘会心碎的~”说完还眨眨眼。
　　“你！你才以身相许！”被气得一笑，眼泪就掉了下来。
　　“哎呀，好笙儿，别哭啊~那行啊，我许还不行嘛~”又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只是我的眼泪却越掉越多。
　　“谁要你许……以后不准瞒着我！”我瞪了他一眼，看见他垂在身侧的右臂，心里泛着甜蜜和酸涩。
　　“别哭啦，我只有一只手，擦不过来~”
　　一下一下，虽然混乱没章法，却每一下都非常温柔。看着欧阳玉，也许，他是可以的，从此后的人生跟他在一起是可以的……

　　没多少时间的平静被那个孟姓少年打断，他慌张地冲了进来。
　　“师兄又发狂了！”
　　“什么？”我们只能马上赶过去，发现刚昏迷的常仁间十分痛苦地抱住头，满眼充血。
　　欧阳玉马上用针封住他心脉，眼神沉重。
　　“金针封不住他的气，这股内力太诡异。”说完看看那孟姓少年，“你们的内功心法似乎很特殊。”
　　“是……是本门最重要的机密……”
　　“眼下要不找到比他内功深厚，并且修炼你们内功的人帮他导气，不然就只有废了他的功力才能保他一命。”
　　屋里瞬间陷入沉默，孟姓少年隐隐急出了汗。
　　我明白灵杀里，武功代表了什么。废了武功，这个人就等于死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选择这条路。
　　“你们找得到人吗？”我看向孟姓少年，他似乎在挣扎什么。
　　“我们掌门前几天在太守府分开后就没有跟我们汇合，几位师兄行踪又飘忽不定……我们能找的只有在若音寺的那位了……”
　　“若音寺？”我疑惑地看向欧阳玉。
　　“离这里不远。”
　　奇怪，我并不知道灵杀里有人在寺庙。
　　“只是……只是……掌门吩咐过，不要再去找那位……”孟姓少年犹豫地皱着眉。
　　“除了他，也没有人别人可以找了吧。”我看了看常仁间，血脉还在扩张，刻不容缓。
　　“据说，若音寺的那位对本门弟子都是拒之门外，一概不见的……我怕就算我们去了，也求不到他救人。”
　　灵杀里还有这么倔强的人？怎么都想不出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怪人。
　　“能否有劳欧阳公子……”孟姓少年自己知道已经诸多麻烦欧阳玉，很艰难地开口。
　　“不行。”
　　被我一吼，孟姓少年吓了一跳，一阵尴尬。
　　“他有伤，找人的事我去。”我连忙说。
　　“没事，我去吧。”欧阳玉笑笑说，但接到我的瞪视后，只得作罢。
　　“我很快回来。”给了欧阳玉一个放心的眼神，嘱咐他多休息，就往若音寺去了。

　　若音寺在这方圆几十里的还算是香火比较旺盛的寺庙，平时就有不少香客来斋宿，混在其中假装女香客其实不难。
　　跟方丈借宿厢房就顺利混到了寺庙内院。听那孟姓少年说，要找的人三年前出家，在这若音寺取了法号明尘。所以跟小和尚打听后就知道，有位法号明尘的僧人一直在最西边的院落修佛。
　　来到那座特别僻静的院落，里面有一股幽香，倒是跟外面的檀香一样浓郁。细看才发现，院落一角摆放着几盆精致的兰花，给简素的院落增添了一分生气。院落很干净，看得出经常有人在打扫。
　　夕阳有些西下，散发着暖暖的红光，把整个院落染成了淡淡的红色，那几朵兰花也变得嫣红。正看得出神，忽听得开门声，急忙转身望去。
　　一个散着长发，穿着紫灰色僧服的男子，手持一卷书籍跨出了门槛。似乎过了一瞬间才意识到有人出现在院子里，有些愣神后才稳稳地把目光投过来。
　　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这张脸出现在三年前的每一天，跟无数平淡的幸福交错在一起，最后痛彻心扉地碎在冰冷的雪地上。
　　险些栽倒，忙扶住旁边的石桌，稳住身子。
　　紫明，明尘？……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日……

　　时间真的像是静止了，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只是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静静地跟我对望。
　　“好久……不见……”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已经沉到看不见，月亮慢慢亮起来。终是我开了口，没办法对他撒谎，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也没办法抹杀那十年的朝夕相处。
　　“你……没死。”紫明，不对，明尘缓缓地开口，轻轻地仿佛呢喃。
　　“嗯……”一股苦涩漫上心头，难道他竟盼着我死了干净吗？
　　“你没死……”又一边重复，似是在确认。明尘的面无表情开始松动，也蔓延出了苦涩。
　　“你出家了？”看着那一身僧服，除了一头乌发，那份淡定已经是跳脱红尘的出家人了。
　　“嗯，红尘皆苦，佛法皆空。”明尘忽地松了口气，望着皎皎月光，刚才眼中的震惊跟苦涩慢慢退去，面色变得祥和。
　　一时不知说什么，也随着他一起望月亮。初夏的月亮柔柔地散发着光晕，如同我们以前顽皮一起坐在房顶上说悄悄话时一样。那时只我顾着练功，所有女孩子打扮的东西不会，就是个男孩子似的女娃娃。偶尔听师娘说故事，说月宫里住着最好看的仙子，还有可爱的兔子。就非要爬上屋顶看月亮，偷偷羡慕月宫仙子的好看。你却说月宫里的仙子肯定没我好看，兔子也没有我可爱。我害羞装作打你，却在碰见你手的时候放轻了力道，悄悄红了脸。
　　原来，一切都没有被忘记。只是时间过去，我们再也回不去。

　　倒是明尘再次开口，问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才把常仁间的事情告诉他，希望他去救人。
　　明尘却沉默了。
　　“他们的事，我不会再管。”
　　“为什么？”灵杀对他而言，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甚至，超过了我。
　　“贫僧已经是出家人。”明尘转着手中的佛珠。
　　一句话把我堵死，往日情谊，我又哪里配跟他提。明明，最先放弃责任，抛弃他们的人是我。
　　“那好歹是条人命。”
　　“废去武功，也未尝不是好事。他应是性命无忧的。”
　　“你应该知道，废了武功，他这辈子就毁了。”我想起灵杀的种种，门里来不需要废人。
　　“天地因果，与人无尤。废了武功，也许会有另一番天地。”明尘叹了口气，说完看了看我。
　　他，应是看出我武功尽失吧……
　　“时候不早了，你走吧。”说完明尘就要转身回屋里，却忽然顿住。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一道黑影晃进院落，一看竟然是廖天齐！
　　“呵呵，还以为你吃斋念佛早把武功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内力还这么深厚啊。”廖天齐带着讥诮围着明尘走了圈，“还真是个和尚样子了，见着老朋友都不激动。”
　　明尘没说话，只是停住了脚步。
　　“呵，还有我们的前掌门，汀儿，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很有缘？”廖天齐转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我。
　　“三年没见，倒越长越女人了。紫明，你说是不是？”
　　看着廖天齐跟明尘，一些痛苦的回忆就要涌出来，渐渐冷了脸色。
　　“我还以为，你又要玩什么不记得之类的游戏呢。”廖天齐凑近我，讽刺我在太守府的逃避。
　　“我确实不想记得你。”逐渐冷了视线，退开几步，远离他。
　　“真是冷血的女人。”廖天齐又转到明尘旁边，想把手搭在明尘肩上，却被明尘抚开。
　　“你来这里做什么。”明尘有些疲惫，“我以为你应该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叙旧。听说老朋友都在这里，真是难得一见。”廖天齐也不介意明尘的冷淡，“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不来找你，只是这群人太不中用，出点小事就想起你。我也拿他们没办法，谁让我这掌门名不正言不顺呢。”
　　“既然你是掌门，就该管好他们。”
　　“呵呵，我早说了，这掌门你来当，谁知道你非要来着破地方当和尚。”廖天齐虽然笑着，语气却透着嘲讽，“说起来，还不是为了我们可爱的汀儿，你以为她……早早跑来当了和尚，现在后悔了吧？”
　　“不送。”明尘不管廖天齐说什么，已经往房门走。
　　“呵，不能被人知道么？”廖天齐转向我，“汀儿，你是没有看见这家伙知道你中毒后跟疯子一样冲出去，那发狂了的样子……呵呵呵，你真应该见见。”
　　我不理会廖天齐眼神里的冰冷，看着明尘的背影不受影响地消失在门内。
　　“你说够了吧。”我冷冷地打断。
　　“怎么，他不在，我连说话都嫌烦是么。”
　　不想再面对他，我也往院门走去。谁知被一股劲一推，撞在墙上，转眼被廖天齐制住，近在咫尺。
　　“你做什么？！”试着反抗，却没有胜算。
　　“原以为他会为了你回到灵杀，没想到你在他心里还不如那些佛像经卷。汀儿，你伤不伤心？”廖天齐喷着热气在我脸上，嗓音低沉。
　　“放开我！”这样的接近，让我想起那次悔不当初的醉酒。
　　“你说，如果我在这里要了你，他会不会还能这么淡定地念经？”说着已经慢慢凑近。
　　“廖天齐，不要欺人太甚！”是不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心里渐渐没了以往的坚毅，看着廖天齐眼里的冰冷，觉得无法动弹。
　　“以前出手不留情的汀儿，现在只会动嘴皮子了？呵呵呵呵……灵气决第九重啊，多傲人的武功，竟然被你浪费了，真是可惜。”
　　“怎么，你竟然还没有练成么？”我怒极反笑，廖天齐天资也算出奇，偏偏比我当初差几分，三年前他跟紫明都练就了第八重，没想到三年后还没练出第九重。
　　“你是在嘲笑我么？”廖天齐眼神沉了下来，“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凭你现在毫无还手之力么？”
　　“凭她身边有我。”一声浅笑打破了廖天齐给我的压迫感，瞬间感觉手上一松，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欧阳玉……”
　　“嗯，是我。”欧阳玉低头对我柔柔一笑。
　　“汀儿，我倒是小瞧了你。什么时候身边都有肯为你出手的男人。”廖天齐甩开三四枚暗器，“这位就是欧阳公子吧？还得谢谢你救了那群废物。”
　　“不必客气，我只是做了汀儿想做的事。”欧阳玉拉起我的手，仔细检查，“伤着了吗？”
　　“没。”虽然手上留下几个红色的指印，却没有伤到经脉。
　　欧阳玉有些微凉的手指划过那些指印，脸色冷了下来，眼里阴阴沉沉，卷起一股肃杀之气。
　　“呵呵呵，怪我没有怜香惜玉，忘了汀儿现在也是一个废人。”廖天齐丝毫不把欧阳玉的杀气放在眼里。
　　“欧阳玉？”我感觉到他的转变，紧张地抓上了他的衣襟。
　　“嗯？”瞬间，欧阳玉的身子又放松下来，拍拍我的手，“没事，不用担心。”
　　但是眼前的情况我不得不担心，欧阳玉的功夫本来就是近身的招式，敌不过灵气决这种杀气那么重的武功。而且，他的右臂还受了伤。
　　我担心地望了望他的右臂，见他右手食指与拇指想和，竟然是想要撒毒的动作。
　　“两位，切勿伤及花草。”屋里忽然传出明尘的声音，加上了内力，震得我心口微痛。
　　欧阳玉扶住我，忙替我点穴护住心脉，皱眉望向屋子。
　　“哼，竟然连她都不顾及用上五成功力，果然做和尚做啥了！”廖天齐狠狠地瞪了屋子一眼，显然也被明尘刚刚的内力损伤，微微粗喘了口气，坐下暗暗调息。
　　“我们走吧。”我看着欧阳玉，希望他带我走。
　　“好。”他略一沉吟，就把我抱起，走向院门。
　　身后没有再传来廖天齐的声音，看着欧阳玉在月光跟树影下的脸，斑斑驳驳，光影交错，觉得眼花缭乱，连带着心也慢慢纠结起伏。
　　在半梦半醒间，听见欧阳玉一声极轻的叹息，想问为什么这声叹息有这么多的无奈，却只是把脸更近一步地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