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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蜀城连环杀人案(6) ...

  •   五月的天空碧蓝如洗,陆安歌一夜安睡,用过早膳后神清气爽地走向府衙门口。
      到达县衙门口时,距离巳时尚有一刻钟时间,李望舒已站在了朱红色大门外的街道边。今日他着一身白色锦袍,比之平日里总是深色衣襟的模样温柔和善了不少。
      “王爷。”陆安歌跨出门槛,对着李望舒行礼。她依旧穿着昨日夜里的淡蓝色长袍,此时在和煦阳光下显得尤为清秀。
      “嗯,出发吧。”李望舒应一声,率先转身向着西市所在方向走去。陆安歌也不多语,只快步跟上。
      考虑到陆安歌走在身后,李望舒不着痕迹地放缓脚步,让她能从容地跟上自己脚步。
      两人一路无言,待穿过两条大街后,李望舒站在街边梧桐下,望着前方街尾处用大理石砌筑的两根石柱,石柱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匾上书“西市”二字,偶尔有商贩、百姓穿过石柱走进西市,只右侧石柱下方依旧残留点点殷红血迹。
      “据张成林所说,这蜀城每月十五皆会在各大集市街道举行赶集活动,每逢赶集日内外城百姓都会将自家粮食、手工艺品拿到集市贩卖,尤其这西市,是蜀城最大的赶集市场,每月十五,西市都甚是热闹。只是从二月第一起命案发生后,居民人心惶惶,集市生意萧条了不少。”李望舒向陆安歌解释道。
      陆安歌点点头,看着远处西市市场内略显冷清的街道:“嗯,也就是说昨日正是西市的赶集日,凶手敢在这天将尸体悬挂在西市牌楼的石柱上,实在胆大妄为。”
      “没错。”李望舒应和一声,带着陆安歌向西市牌楼处走去。
      陆安歌边走边分析:“六起命案中,第一起命案发生于二月十八,也就是二月赶集日后的第三天,很有可能凶手便是在这一日与被害者发生矛盾,导致他起了杀念。”
      李望舒眉头轻皱,却并未说话。商铺林立的西市大街已在两人眼前。
      只见街道宽敞,两侧是各色商铺,大到裁缝铺、古玩店,小到算命摊、小茶寮,当真是应有尽有,可以想见每月赶集日西市的热闹情景。只是今日并非赶集日,且前一天又有命案发生,此时西市的商铺大部分都是大门紧闭,只几家茶铺开着门,却也是鲜见客人。整条街都是一副萧条模样。
      陆安歌心下对凶手更痛恨几分,转头间瞥见右手边一算命先生在街边设摊,略微思索后便向算命摊走去。
      “大师。”陆安歌上前一拱手。
      算命先生自顾自将小木桌摆放好,仿似并未听见陆安歌的声音。
      陆安歌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铜板撞击桌面发生清脆声音。
      “大师。”陆安歌再叫一声,声音更加清亮。
      算命先生见来人很是识趣,一边将铜板收入衣袖,一边换上热情颜色:“这位公子,可是要问卦?”
      陆安歌摇摇头,“大师,在下乃外地人士,初到蜀城,原先听闻蜀城西市尤为出名,特此来见识一番。却发现这偌大一个西市竟人迹寥寥,不知是何缘故?”
      “唉,小兄弟有所不知啊。”算命先生望一眼关门闭户的西市大街,长叹一口气:“咱这蜀城近来连发命案,残忍至极,这不昨日还有人被杀害,尸首就悬挂在西市口的牌楼石柱上,搞得全城是人心惶惶,大家哪还有心思赶集逛街啊。”
      “原是如此。是在下唐突了。”陆安歌见这算命先生很是健谈,赶紧询问起来“大师,您对蜀城这么了解,想必在此地算命也颇有些时日了吧。”
      “已两年有余。”
      “大师平日里都在何处为人问卦?”
      “各大街道都会去,只这西市最为热闹,所以在此时间最多。”
      “哦?那想必每月十五的西市赶集日大师定是会来此算卦的?”
      “正是。”
      “不知今年二月十五的赶集日,这西市是否有发生何事?”
      “公子这是何意?”算命先生看着陆安歌,显然对陆安歌的身份有了怀疑。好在陆安歌眼神清澈,一派正人君子模样。
      陆安歌也不多解释,只循循善诱:“比如这二月十二的赶集会上,是否有人发生争吵,并且吵得很凶。”
      “这我便不知了。”算命先生抬手一撸山羊胡:“二月十五那日城南李家千金生辰,我被请去李府为王家小姐算卦了。”
      “是这样……”
      “公子,相遇即是缘分,不如在下为你卜上一卦。”
      “不用……”陆安歌正欲拒绝,一直站在远处等待的李望舒却先开了口:“陆安,走了。”
      陆安歌一听,立即向算命先生告辞,回身向李望舒走去,边走边对着李望舒摇一摇头,表示:暂时没什么收获。
      李望舒也不说话,待陆安歌走近便继续往西市里走去。他身形挺拔,此时太阳上移,淡淡身影恰好落在身旁陆安歌的头顶、肩梢,将她罩在了阴影里。
      陆安歌站在他身侧,很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太阳底下唯一的一片阴影。有三三两两的商贩从两人身旁走过,陆安歌漫不经心地看着,突然眸光一转,紧紧盯上了前方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
      “怎么了?”李望舒敏锐地发现了陆安歌的异常。陆安歌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李望舒安静,随后左手拉住李望舒手腕,将他拉到了身侧一处拐角处。
      李望舒望一眼被陆安歌拉住的手腕,眉头皱了皱,正待说话,却见陆安歌神秘兮兮地指指街头佝偻背影,压低声音道:“那是冯太平。”
      见李望舒不解,又补充了一句:“以倒夜香为生。”
      李望舒眸光一闪,立即会意:“最后一名被害人冯王氏的丈夫?”
      “嗯。”陆安歌点点头,复又盯着冯太平的身影,见冯太平即将拐进街边小巷,立即拉起李望舒手腕跟了上去。
      李望舒看一眼猫着腰鬼鬼祟祟的陆安歌,轻叹一口气,随即翻转手腕,将陆安歌左手握入掌中,带着她往前走去。
      走入西市前,他已将西市街景在脑中记下,此时带着陆安歌往前,借着街边树木、店铺门牌等遮蔽物,一路悄无声息地追上了冯太平。陆安歌在心里暗暗称奇,不禁放下心来,将领路的重任交于李望舒,自己则专心回忆起昨日里与冯太平交谈的情景:
      这冯太平年愈四十,脸上一道贯穿眉口的伤疤,据说是幼时被恶狗所伤,由于长相丑陋,直至二十四岁方才与冯王氏成亲,婚后育有三女。因长相问题,生性自卑,白日里不愿出门,顾以倒夜香为生,每至夜里则前往城中各家倾倒夜香。与妻子冯王氏感情冷淡,邻居常常听到冯王氏数落他,他却性格软弱,每每只应着不说话……
      想至此,陆安歌脑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看似毫无头绪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她忍不住双手握紧。
      感觉到陆安歌手上的力量,李望舒侧头看去,只见她双眸放光,神情很是兴奋。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她一转头看向自己,眼中的光芒耀眼得不像话:“王爷,我们跟上他。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浮现了。”
      “嗯。”李望舒也不多问,只拉着陆安歌紧紧跟上冯太平。
      却见冯太平闪身转入一条小巷,显然对此处地理十分熟悉。
      两人对看一眼,静等片刻后也闪身走入小巷,正见冯太平佝偻着身子在小巷尽头转弯,一闪身便又消失在两人面前。
      两人相视一眼,点点头,一同往冯太平消失处走去,只见看似到头的小巷尽头处,竟有着一扇木门,木门与小巷围墙齐高,从外面竟无法窥视一二。此时木门紧闭,也不知这冯太平鬼鬼祟祟地在里面做甚。
      李望舒抬头查看此处地形,确定唯一的出口便是三人刚刚经过的小巷入口,于是看一眼陆安歌,示意她往后退到小巷口。陆安歌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直至退出小巷口,陆安歌拍拍胸,长出一口气。往后望一眼转角后的木门处,她压低声音:“这冯太平甚是可疑,自家夫人的尸体还在官府义庄停着,凶手也尚未到案,居然有心情在此鬼鬼祟祟地搞鬼。”
      “或许他并不关心抓捕凶手的情况呢?”李望舒随口应道。陆安歌却迅速思索了起来。她轻轻靠在小巷石墙上,石墙被烈日照得滚烫,她一靠上,立即被烫的一皱眉,却未言一语。
      李望舒看着陆安歌白皙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默默地走到陆安歌面前背对着她。他身形高大,将陆安歌的身体整个地照在了自己的阴影里,两人的影子在日光下重合……
      每晚外出倒夜香的小厮、常常被妻子冯王氏数落、冯王氏是六位被害人里被刺最多、且唯一被悬挂在西市示众的……陆安歌在脑海里迅速将各个线索拼凑联结,一些看似无关紧要、毫无关联的线索在脑海里逐渐串联起来,似乎已能看出真相的大概模样,只是心里总觉得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正当陆安歌大脑迅速飞转之时,只觉腰间被人轻轻揽住,一个转身便随着对方藏在了小巷口外的一颗梧桐后。
      梧桐枝繁叶茂,陆安歌在树叶遮盖的阴影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被李望舒揽在怀里。心中一惊,刚想挣脱肩头却被李望舒拍了拍,她抬头望向李望舒,只见他神情严肃地盯着前方。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陆安歌瞬间忘记自己还在李望舒怀里:几步开外的小巷口,佝偻着背的冯太平正脚步缓慢地从小巷里走出。
      他身形瘦小、常年挑重物的身体微微弯着,一身粗布麻衣上缝满补丁。
      走到小巷口,他抬头望一眼天空,脸上贯穿眉心的伤疤在烈日下显得尤为刺目,让他的整张脸显得丑陋扭曲。
      许是阳光过于刺眼,他抬起瘦骨嶙峋的右手遮在眼前,而就在右手勘勘举起的同时,他那张因为疤痕而显得诡异的脸上,分明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嘴角微微牵起,带着脸上的肌肉怪异地扭曲,脸上伤疤呈现出狰狞的曲线,陆安歌在李望舒怀里打了一个寒颤。
      李望舒在陆安歌肩头捏一捏,示意她继续观察。她点点头,呼一口气后抬头,却见冯太平已抬步走出小巷,向着西市街口牌楼走去。只见他身形佝偻,表情哀戚,任谁看都是一个可怜人。见此模样,陆安歌心里平添几分厌恶。
      “走吧。”李望舒松开陆安歌,拉着她跟上冯太平。
      陆安歌也未觉不妥,只心里觉得有李望舒在,自己似乎只需专心分析案情便可。
      冯小平身形佝偻,走得很慢,偶尔有街边路人认出他,都很是同情地让他节哀顺变,他也一一表示感谢,有时还会夸几句自家夫人生前有多贤惠,说这话时的他表情哀戚、满眼深情,惹得对面路人都是一片唏嘘。
      如果没有看到他刚刚在小巷口的诡异笑容,陆安歌都要信了他是一个对亡妻用情至深的可怜男人。
      “真会演戏。”陆安歌小声嘀咕,语气里充满鄙夷。
      李望舒侧头看一眼陆安歌,只见她满脸都是一副嫌弃的表情,那眼中的不屑和厌恶恨不能化成刀利刃刺刀冯太平身上去。
      “走吧。”他握了握陆安歌的手,带着她向前跟去,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一向冷漠的唇畔竟漾开了淡淡笑容。
      高高的西市牌楼下,冯太平站在石柱的阴影里,抬头望着昨日里吊着冯王氏尸首的石柱顶端,双眼因阳光微微眯起,嘴角浮起几不可察的诡异弧度……
      片刻后,他方才低头下,双手背在弯曲的背上,缓缓离开。
      李望舒伸出右手作出手势,一直跟随在后的怀木、怀梓从身后屋顶跃下:“王爷。”
      “跟紧他。”
      “是。”怀木、怀梓领命而去,很快便隐身在建筑后,一路尾随冯太平而去。
      陆安歌站在原地,望着地上殷红的血迹皱眉。
      “走吧。”李望舒出声,随后率先向外走去。
      “去哪里?”陆安歌回过神来,赶紧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
      “吃东西。”
      经李望舒的提醒,陆安歌才发觉此时已近中午,烈日当头下,她感觉自己确实有些饿了。
      这绥王爷倒是从来不会误了饭点。陆安歌在心里想,脚下却不敢慢。
      两人并肩向西市外的惠民街走去。李望舒始终站在陆安歌外侧,用自己身体将炽烈阳光挡了去,两人身影随着动作的变动在地面重叠、分开、纠缠……
      惠民街与西市外大街纵横相接,正是陆安歌来蜀城当日里所住客栈的街道,只客栈在街道最南端,而李望舒和陆安歌此时正坐在街道最北面的一处凉蓬下,凉棚边架一口大锅,身着灰色布衣的小贩正笑盈盈在大锅里下着面条。热气如缕缕轻烟从大锅里腾起。
      “怎得想要吃路边面摊了?”李望舒坐在凉蓬下略显破旧的小木桌旁,他周身散发出高贵优雅之气,与简陋的面摊显得格格不入。
      陆安歌却很是自在,从木桌上的筷桶里抽出一双木筷,回头对着小贩吆喝:“老板,多放点葱花哦!”
      “好嘞!客官您放心!”
      陆安歌这才放心地转过头,对着李望舒解释:“王爷您有所不知,民女以往在姑苏城时就最爱吃这街边小摊,现下我逃婚至此,甚是想念家乡,只得以此种方式来思念一下家乡了。”
      陆安歌话说得冠冕堂皇,听得李望舒嘴角抽了抽,转念想到她口中的家乡已再无她双亲,心又往下沉了几分。却见陆安歌双眼亮晶晶地凑向自己,满眼都在说着:王爷我在打你的小主意哦。
      李望舒挑挑眉不说话,老神在在地等陆安歌自己开口。
      陆安歌见对面人一副悠闲自在模样,心里嘀咕一声。随即摆出一副可怜模样:“唉,以往我在姑苏城,每每帮我父亲破获案件,虽无赏银,但一件新衣、一桌佳肴必是少不了的。”
      她边说边抬起眼皮看李望舒:“可如今啊……”
      她也不把话说话,只拖长余音,一边念一边观察李望舒的反应。
      李望舒心下好笑,面上却只淡淡地望一眼陆安歌:“你……是在问本王要钱?”
      “王爷把我想成什么了!”陆安歌义正言辞地否认,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那便好,本王料想你也不是这等肤浅之人。”李望舒悠哉哉从筷桶里抽出一双筷子。
      李望舒心里那个悔啊:这个王爷真是阴险啊。但事已至此,她也顾不得肤浅不肤浅了。
      迅速抹去脸上义愤填膺的表情,陆安歌眼睛一闭,小脸一皱,无缝切换到可怜又可爱模样,声音也被她压得糯糯软软的:“钱财确实乃身外之物,不过民女此次匆忙出逃,盘缠准备不足,而且这两日为了查案连日奔波,身子也是需要补一补的……”
      陆安歌眼睛眨啊眨,正当眼泪欲流未流之际,綏王爷李望舒开口了。
      他声音清清冷冷的,就好像自带冷场功能一般。
      “本王今日未带银两出门。”
      本王今日未带银两出门…未带银两出门…银两出门…出门…一句话在陆安歌脑中循环回放,将她眼中好不容易囤积出的泪水一颗不留地挤了回去。
      没带钱还问我想吃什么!幸好我说的是吃面条,要是去酒楼可不是要把自己身家都搭进去?!陆安歌愤懑地趴在桌上腹诽,都不屑于看对面人一眼。
      这是小贩将两碗腾腾的面条端了过来,李望舒看一眼满脸沮丧的陆安歌,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件银闪闪的物什,放在陆安歌手边。
      物件发出“咚”一声清响,陆安歌迅速抬眼望去,却见手边一把银色匕首,匕首顶端镶嵌一颗玉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陆安歌明知故问,眼中兴奋之光却是掩也掩不住。
      “这是目前本王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王爷的意思是……”陆安歌嘴上这么问,手却已经摸向匕首,只待李望舒一声令下就要收走。
      “送你,就当是你协助本王破案的谢礼吧。”
      “多谢王爷!”陆安歌立即握住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匕首,生怕李望舒会突然反悔。
      “高兴了?”
      “嗯嗯。”
      “那吃面吧。”
      “好!”
      “吃完还有正事要办。”
      “是王爷!这案子也是时候该了结了。”
      两人在凉亭里面对面吃着面,顺便压低声音将案情从头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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