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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蜀城连环杀人案(5) ...

  •   “王爷,陆姑娘到了。”
      “嗯。”李望舒轻应一声,人却依旧站在凉亭边,清清冷冷的月光勾勒着他挺拔立体的五官。
      “奴才先行告退。”怀莘跟随他多年,素知他性子。故此时也不多语,只躬身静静退下。
      陆安歌对怀莘抛下自己独自离开的行为很是不满,噘着嘴对怀莘的身影翻了个白眼,随后才整整衣摆向着李望舒的身影行礼:“民女陆安歌见过绥王爷。”
      闻声,绥王爷李望舒终于转过头,挑挑眉看一眼陆安歌,随后走到凉亭中央的石桌边。再看一眼陆安歌,示意她坐下。
      陆安歌会意,也顾不得腹诽李望舒的“惜字如金”,往前几步坐到了李望舒对面。
      石桌上一壶清茶,两盏茶杯。李望舒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又拿起陆安歌身前茶杯倒满。缕缕茶香在月色里蔓延开来,驱走陆安歌一日疲劳。
      “今日走访可有收获?”李望舒将倒满清茶的杯子往陆安歌面前推了推。
      陆安歌低头表示感谢:“暂未发现实质性证据,但民女确已有一些推断。”
      “哦?”速来淡定的李望舒眼中一抹诧异闪过,沉进他幽深双眸。
      “既如此,说来听听吧。”
      “是。”陆安歌严肃了神情,月光下白皙的面容透着一丝苍白的疲惫 ,眼神却清澈又坚定,她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向李望舒禀告:
      “民女今日依照案件卷宗记载,将六处发现尸首的地方一一进行了查探,除却三天前以及今日发现尸体的西市集市口现场留有部分血迹外,其余四处发现尸首的地方由于距离案发时日已久,已无从查找残留证据。但几处现场位置的变化从偏僻街巷、寂静小巷,到白日里人来人往的集市,说明凶手在作案的过程中愈发自信,并且渴望得到百姓的关注。而其中西市集市出现频率最高,我们姑且认为此地对于凶手有着特殊的含义。”
      “嗯,可将此列为第一条推论。”李望舒言简意赅地总结。
      “对,”陆安歌点头同意,“第二点,”她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由于发现尸首的地方无甚线索,民女分别拜访了四户被害者的家属。其中第一名被害者铁匠徐老头年四十,丧妻多年,有一女儿于年前出家,靠一身打铁手艺讨生活,据其街坊反应,徐老头脾气暴躁,与女儿关系并不好,如今女儿出嫁后独自生活,脾气更是变得古怪,经常醉酒后在街上破口大骂,与街坊邻居关系都很差。
      第二名被害者为仙霞阁舞妓青烟,青烟自小在仙霞阁长大,姿容秀丽,凭借精湛舞妓名扬蜀城,很受蜀城富家子弟、官场人物的青睐,但私下里脾气不太好,烟偶尔会辱骂、惩罚阁内丫鬟小厮。”
      说到此,陆安歌顿了顿,抬头见李望舒听得认真,终是将在仙霞阁偶遇媚娘之事隐去不说。
      “第三名受害者为天香楼小二,年十九,十三岁被双亲卖入酒楼在后厨帮工,因头脑灵活,尤其拥有一双伶俐嘴巴,颇能讨人欢心,便被调入前堂待客。据天香楼老板及伙计所说,小二伶牙俐齿,与客人说起话来有如蜜里调了油般让人欢喜,但一旦挖苦起人来也是够让人心里难受一阵子了。
      第四名受害者为城东香料铺老板的末子,年方八岁。香料铺老板早前已育有三个女儿,此幼子算是老来得子,故家里甚是溺爱,这幼子虽小小年纪,却已被街坊邻居冠之‘混世魔王’之称,可见平日里顽固异常。
      第五名受害者,为西市杂耍艺人柳行,据西市周边摊贩回忆,柳行于年前方才来到蜀城卖艺,是一个四处流浪的街头卖艺者。刀枪棍棒皆是耍的有模有样,很是受欢迎。至于私下性格、为人,大家则表示并不清楚。
      最后一名受害者城西农妇冯王氏,年三十五,与丈夫共同居住在城西内外城交界处,育有三字一女,家中靠丈夫给人倒夜香维持生计,平日里她除下地干活外,偶尔会帮城中大户人家做一些针线活贴补家用。据邻居讲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女人,只脾气较差,经常嫌弃自家丈夫无能。”
      “所以,”李望舒将陆安歌面前的茶杯向前推了推,“这六名被害人,除杂耍艺人柳行外,其余五人均是性格不讨喜,人缘一般,尤其嘴巴得理不饶人。”
      “是。”陆安歌抿一口热茶,点头表示同意:“虽然无法确定柳行私下言行,但民女推测也同其余五位被害人一般,说话不甚中听。”
      “原来如此,这便是看似毫无关系的被害者之间的共通点。这么说来,尸首嘴巴被缝,也可能是凶手对他们平日里‘口无遮拦’的惩罚?”
      “很有可能。”
      李望舒好看的眉头微皱:“既如此,将嘴巴缝起即可,凶手又是出于何种原因,将六位被害人双眼一起缝住?”
      “这正是我想说的第三点。”陆安歌眸光灼灼,语气不卑不亢:“此前官府一直未抓到凶手便是因为太过关注凶手残忍的杀人手法以及各个被害人的身份、年龄这些表面信息,而忽略了他们性格中存在的共通之处。也由于无法从被害人身上找出共通点,导致得到凶手随意杀人的结论,以至于迟迟未抓到凶手。
      而现在我们可以确定此六位被害人实际是有共通点的,所以凶手并非随性选择杀害对象,很有可能是这六位被害人曾经有过不当言行,触怒了凶手导致被害。”
      李望舒聪慧过人,经陆安歌提醒,立即领悟过来:“所以被害者嘴巴被缝是因为曾经说过激怒凶手的话,而眼睛被缝则很有可能代表所有被害人曾经目睹过一些凶手不愿意被人知晓的情景?”
      陆安歌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语气却依旧冷静:“王爷果然聪慧。”
      对于陆安歌十分不得体的夸奖,綏王爷李望舒选择了无视,他将所有信息在脑中过一遍,得出结论:“所以凶手是一个曾经在西市被六位被害人言语侮辱、同时被六位被害人目睹过一些凶手认为他们‘不该看到’的事物的底层百姓。”
      “没错。”陆安歌唇畔扬起明显的笑意,对于能遇到一个能同自己如此顺畅讨论分析案情的人感到十分的兴奋。
      李望舒看着面前人儿双眼冒光,与叙述案情时明显不同的雀跃表情,在唇畔浮过一个微不可闻的笑,双眸却依旧幽深:“如今已知道凶手的动机,以及尸首双眼及嘴巴被缝的含义,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陆安歌拿起茶壶为李望舒添茶,纤长的手指在月光下显得白皙动人。“凡是经过必会留下痕迹,接下来我们有两条路要走,第一,出动所有捕快暗中打探西市行为古怪、平日经常被嘲讽之人;第二,打探元月至二月之间西市曾经出现过的所有争吵、斗殴等对立事件。”
      “工作量不小。”
      “确实,但这是目前来说最有用的方法。”
      “嗯,我会安排怀莘落实此事。”
      “多谢王爷。明日我也会到西市进行打探。”
      “本王与你一道吧。”李望舒声音清清淡淡,拿起茶盏喝一口茶,茶水已凉,他不着痕迹地微皱一下眉。
      “王爷要亲自去查探?”陆安歌难免有几分诧异。
      李望舒将茶盏放回石桌,抬头望向陆安歌因诧异而睁大的双眼:“皇上将此案交与本王处理,本王必当竭尽全力,早日将凶犯抓获。”
      这绥王爷竟真如百姓们所传颂地一般尽职尽忠,陆安歌心想,看着李望舒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欣赏。
      李望舒见眼前人一眨不眨盯着自己,那双清澈大眼简直在不停说:“王爷办事负责,令我甚是满意”……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李望舒望一眼天上圆月,看回陆安歌的眼睛里浮起一丝幽幽的沉郁之色,“月圆之日,本该是阖家团圆之时,陆姑娘却为何远离水乡之家,孤身来蜀?”
      许是月华诱人,陆安歌只觉月光下的李望舒眉眼间都多了一股诱人的蛊惑,情不自禁便将心中事道了出来:“唉,王爷有所不知,我爹娘竟不经我的同意,就要将我许配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幸好小厮及时偷跑出来通知我,我才能有时间逃了出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非也非也,王爷有所不知,民女双亲向来开明,婚配大事,他们一向是尊重我的意见的。只是这一次我偷跑去集市玩耍被发现了,惹得我爹一生气就应下了那门亲事。唉!”陆安歌下巴抵着手背趴在桌沿,小嘴一撅,小脸皱成一团。
      李望舒看着陆安歌独自郁闷的样子,想起傍晚时收到的探子回报:姑苏陆家上下老小共三十七口人,除却长子陆安离于半年前被召往京城,余下三十六口人均葬身火海。现场火势巨大,在后院柴房废墟里发现疑似火油遗留。尸首均已送至姑苏县衙安放,但尸首烧毁严重,除少数尸首依稀可辨容貌外,其余尸首暂无法确定身份。
      看来陆子谦事先已知晓会有此灾祸,才设法将女儿陆安歌骗离本家,然后找人假扮自家女儿,让对方误以为陆家上下已全数灭口。只是这陆安歌似乎对此事浑然不知,此后的路,她又该如何去走呢?
      想至此,李望舒抬眼看向陆安歌,只见他小嘴撅得巴巴的,模样甚是可怜,但眸光依旧清澈,那眼眸里透着的是一股自信与坚强。
      李望舒在心中叹一口气:“陆姑娘天资聪颖,想必即使一个人也能在他乡过活地很好。”
      陆安歌一听,立即直起身,很是正经地开口,声音清脆如山涧流水:“王爷此言差矣,民女之所以敢于不告而别,敢于投身于各种案件迷雾之中,皆是因为民女拥有愿意包容我的父母、疼爱我的兄长,因为民女知道,无论民女去到何处,遭遇何事,他们都会在家中等待民女归去。”
      月光细细碎碎地在陆安歌零碎的几缕碎发上跳跃,李望舒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情绪,陆安歌所说之事,是他未曾拥有过的亲情温暖。
      内心泛起涟漪,李望舒面上却依旧无甚表情:“父母终将老去,你的兄长也终会有自己的家庭,他们无法永远庇护你。”
      李望舒看着陆安歌眼中光芒渐渐黯淡,终是不忍,继续道:“但本王相信,你必能找到一个愿意如父母般包容你,并有能力庇护你一生的良人。”
      “承王爷吉言。”陆安歌瞬间恢复了精神:“王爷说的是,不过眼下最重要之事并非寻找什么良人,而是将此案凶手尽早抓捕归案。”
      “确实,既如此,你且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巳时,本王同你一起去西市查探。”
      “是。那民女先退下了。”
      陆安歌起身扶了扶礼,此时一身男装的她做起这个动作甚是怪异,她也不在意,转身走上湖中木桥。
      湖中遍植荷花,五月的月光下,无数花苞彼此簇拥在木桥两侧争艳,灼灼月辉在湖面涟漪,湖中万千星辰倒影与天上星星呼应,竟美得不似人间景致一般。
      陆安歌踏着星光穿过弯曲木桥走至后院院落门口,心情甚好,即将踏入院落的瞬间,却不知为何,回头望一眼湖中凉亭。
      满天满地的星光里,唯有湖中小亭里光线暗淡,小小一座凉亭将漫天月光星光遮盖,空余一片黑暗与落寞。李望舒依旧坐在亭中,只几缕光线在他身上流转,满湖荷花的热闹也无法打破小亭间的落寞,他身形挺立,在星空下的暗影里,透出一丝寂寥。
      陆安歌心头仿佛被细针刺了一下,疼疼地,她想起方才李望舒说的:“父母终将老去,你的兄长也终会有自己的家庭,他们无法永远庇护你”。
      自己尤有父母兄长的庇护,而他呢?自小生长在皇家,生活中必然充满了勾心斗角,即使位高权重又如何?又有谁可以让他信任和倚靠呢?
      月辉流转,水波涟漪,两人间隔着一条长长木桥,任星光在彼此间洒落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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