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重设》一日向月

2、还没本事将你私有

　　军训结束后，有两个人彻底红了，而且这两个人都在蔡朋所在的二班，还都是跳舞的。女生叫袁梦，一支专业水准的国标舞看得人目瞪口呆，有一个男孩甚至在台下直接喊：“袁梦！我爱你！”台上这个穿着蓝色专业伦巴舞裙的可爱女孩也毫不吝啬地回赠了一个飞吻；男生叫楚醒，用高难度的街舞动作迷惑了一众心思单纯、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女们。可在蔡朋看来，也就是倒立完之后再转几个圈罢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要想练成这样，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而且，就算是装逼如蔡朋，十五岁的她哪怕真的经历过很多普通青少年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又有什么本事从纷繁琐碎的细节中理出脉络清晰的规律呢？
　　可是，就算能用美貌和才华颠倒众生，能像□□领袖那样讲出令人信服的大道理，生活就真的那么不一样了吗？顶多能让别人羡慕吧。蔡朋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却被和自己同行的女生看见了。
　　“蔡朋你傻笑什么呢，该不会是想到楚醒了吧，还是，高路啊。”高路就是蔡朋和唐欣宜口里的“年级第一帅”，同行的这个女孩家住老闵行，就是宿舍里率先打破尴尬，教大家叠纸星星的勇士，身上肉肉的，脸却很小，走的是甜美可爱路线。车上两人坐在一起，聊起下午的去处，就决定和要去老闵行叔叔家吃饭的蔡朋结伴乘轻轨，哦，还有这个女孩的一个男性朋友。
　　“文艺，人家是嘲笑你说的话太幼稚，你就少说两句，别硬逼我揭发好噶。”这个小小的男生似乎特别毒舌。
　　文艺还没走到轻轨站，就被偶遇的小婶婶开车接回了家，被好朋友撂下的小男生愤愤地抱怨：“我他妈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小男生又把他伶牙俐齿的本事用在了我的身上，说什么他们班的人都叫他小正太，让在高中想走硬汉路线的他感到很忧伤；还说军训的管理员就是一个死胖子，没什么本事还凶得要命，肯定是哪个领导乡下来的穷亲戚；还抱怨他们班的女生没品位，围着一个很普通的男生团团转，更可气的是还有一帮男生也服他。
　　“妈的，我特别不爽，这人名字还特别绕口，叫什么伊明友。长得一点都不帅，几乎全班的女的都喜欢他，不就是重点初中出来的有那么点气质嘛。还一点都不接地气，看他那副飘飘然的样子我就来气，启文中学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考到行知高中在他们学校肯定是倒数。”他的嘴炮有些刺耳，却又浑然天成，蔡朋听着并不反感。
　　“额。我就是启文初中的，而且，听说他成绩并不是倒数，而是因为中考前犯了胃病才考砸的。我是因为成绩像过山车，初三了还是不肯抓紧，一点都不努力。”蔡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突然觉得：要是当时没那么迷糊就好了。
　　“你也是启文的？那他初中也是这么多人追？”
　　“据说是挺受欢迎的。”蔡朋的语气中竟然有一丝失落，她也马上查觉了这一点，但她当时还没有傻到误以为那是动了心的证明，谁会把青春期的少女心思寄托在一个面也没有见过，只是有着一堆不靠谱传说的人身上呢。
　　但没想到，接下来就被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他吗？”男孩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蔡朋瞥了这个小心思极多的男孩一眼：“我只是知道他，但并不认识他，还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
　　可这个男孩仍然不死心：“那你觉得他帅吗？”
　　真是见鬼了，第一次碰到讨论一个脸都不知道的人讨论的这么凶狠的。蔡朋强忍着火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我不好评价，因为我没见过他，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初中不太关心这方面的事情，他的名字我也是这次军训第一次听说，我也很惊讶，原来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她初中的时候还是一个只会和老师对着干的中二少女呢，只是怀着小小的妒忌记下了年纪所有学霸的名字。
　　“你肯定见过啊，这次军训他还唱了歌呢……啊，我要下车了，拜拜！”还好你下的早，不然还不知道要纠结伊明友到什么时候呢。伊明友，呵呵，这下，这名字是真的记住了。
　　住在一楼的叔叔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蔡朋喜欢坐在院子门口的白色吊椅上，不摇不荡，穿着拖鞋晃荡着双腿，看着太阳在拖鞋上形成的光印来回摆动。这里刚割了草，空气很湿。蔡朋深深起了一口气，她很喜欢这种青草汁和农药混合的味道。初春她和妈妈一起散步，妈妈总是嫌刚割过的草坪太臭，可蔡朋却觉得，这是她闻过的、最舒服的香氛。
　　“朋朋！你妈妈让你接电话。”蔡朋很不情愿地从躺椅上跳下来，啪嗒啪嗒地走向客厅。
　　她刚拿起听筒，连“喂”都没来得及说，电话那头就开始劈头盖脸的吼。
　　“我给你打了5个电话为什么不接，不知道我会着急啊，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故意不接啊！”妈妈的声音还是那么尖锐，还是因为芝麻大点的事情乱发脾气。
　　“我手机隔了静音，我军训回来累死了，还没想到要切换模式呢。”蔡明每次和妈妈对话，都能拿出一些不管有无道理的理由来打她的脸。
　　“那你到了叔叔家就改给我打电话的呀，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每到一个地方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拜托我到叔叔家还不到五分钟，你让我休息几分钟再给你打电话会死啊！”其实，蔡朋已经到了快半个小时了，可是要给妈妈报平安这件事，她永远都忘。
　　“就是会死，会死会死会死！”听着四十多岁的人说这样的话，显得尤其无理取闹，可是蔡朋每当这时候都特别同情自己的妈妈——她不仅对家人这样，在外面也是表里如一地“真性情”。蔡朋觉得她一辈子活的像个孩子，永远走不出自己想象的空间，呆滞的眼神里从来没有显现过一丝一毫的深度。妈妈智商很高，作为语文老师却能辅导自己初中的数学，连最难的压轴题都不在话下；所有的游戏只要她一学，就能轻轻松松打破蔡朋花了至少半年才创下的纪录。可是在与人相处方面，她连情商不高的蔡朋都不如，平时爱发脾气的妈妈在聚会上几乎一句话都不讲，而且自带尬点，一开口就冷场，一句话抛出去之后，没有人会接她的话。而且，她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蔡朋认为，人的能力都有对应的开关，到了一定的年龄，开关便会自动开启，能力也会随之释放。妈妈处理人情世故能力的开关不像是没开启，倒像是……根本没有，或者说，已经被不知名的原因摧毁了。
　　“对了，我已经申请好调去民仁中学当老师了，现在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转来民仁中学，民仁可比你那破学校好多了。你来我原来的学校都比你现在要好，你分数线也够了，当初填志愿的时候还死活不肯填，你就是想躲着我对吧。好你个死家伙！”妈妈的尖锐的把蔡朋从内疚里拉了回来，让她重新燃起反驳她的斗志。
　　“我躲着你还不好？省得你天天看着我就想去死，我这是在保护你的人生安全啊，转学的事等回家再说吧，叔叔马上要开饭了，我先挂了，拜拜。”蔡朋的心脏不是很好，承受不了长时间的高分压制。
　　蔡朋吃过晚饭就坐上了回家的轻轨，在等车时，蔡朋看着下班高峰像蠕虫一样涌进轻轨门的对面，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和大部队坐的是相反方向，可以找个位置舒舒服服坐到终点站。她塞着耳机，低头翻看电子版《白夜行》，蔡朋读书的速度极快，才20分钟的车程就看了将近三分之一，而且猜出了一半的结局——这个男的肯定是他儿子杀的，和女主角也脱不了关系。她对书里的人设也同样着迷，女主唐泽危险而美丽，有种可以掌控一切的迷人气质，哪怕童年经历悲惨也有相当值得自傲的资本。什么时候能像小说的主人公一样优秀呢？蔡朋带着对书中人物的幻想，把手机塞进口袋，带着耳机走出站台。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富士山下》……陈奕迅深情款款的粤语和那晚的伊明友渐渐重叠，这幅景象形成地是那么自然而然，无意识好似呼吸。
　　仔细想想，那天的演唱其实并不顺利，一开始甚至没跟上节奏，直到“苦心选中像车你回家那句才跟上节拍。不过，伊明友对《富士山下》的情感诠释的确是蔡朋在同龄人当中听到过最好的版本。
　　“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这句陈奕迅的处理比较温和，像是对爱人的诉说。而伊明友似乎唱得更加高高在上，带有一点瞧不起怀春少女的意味。“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原版的自嘲和无奈被伊明友转化成了对自我的肯定，仿佛在说：“老子就是有本事私吞富士山。”可能受女生欢迎的男生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自恋吧，越受追捧就越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连一首歌都唱的那么自恋。虽然那天没看清伊明友的脸，但蔡朋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笑，而且从头到尾保持着一副装逼的高冷。
　　一边回忆伊明友的唱法，一边哼唱，似乎情感表现比以前稍微好点了，果然还是同龄人的方式适合自己，谈过恋爱的人唱情歌果然不一样。可是，伊明友的表达方式固然不错，但蔡朋还是对陈奕迅的百转千回念念不忘。
　　蔡朋一抬头，月亮已经圆了三分之二。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觉得女主已经有发春的迹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