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重设》一日向月

1、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夏蝉不分白天黑夜地嘶声鸣叫，也不知道是真热还是想引人注意。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后的蔡朋像瘫痪似的倒在床上，没干的汗粘在刚换的白色睡裙上，湿乎乎的让人难受，可蔡朋还是懒得去换。
　　那些老师虚伪的嘴脸真是受够了，蔡朋盯着天花板，一脸愤恨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在领导面前作出一幅慈眉善目的样子，一转头就对学生破口大骂，那表情简直和蓄意引发大规模爆炸的恐怖分子一模一样，不就是仗着学生年纪小好欺负嘛。不过，蔡朋这孩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小学，老师骂完她之后，她就一言不发地死瞪着老师。到了初中招数更贱，遇到大骂就歇斯底里地哭，一边哭一边在心里冷笑，让你骂我，看你还敢不敢骂；遇到小骂还是瞪着老师，当然这时候的眼神也比过去可怕的多。有一次被罚站，她用极其怨毒的眼神盯着老师，过了五分钟，老师无奈让她坐下。结果在厕所隔间听到同班女生悄悄议论：刚刚蔡朋的眼神好可怕啊。蔡朋听了之后没有任何不快，甚至，有些自豪。“你真是自私地可怕啊。”回忆起这些，蔡朋幽幽地自言自语。
　　还是一些老套的节目，蔡朋翻看着□□上初中同学上传的毕业典礼照片，几乎都是以前看过的表演，又是六班的那六个女生跳的舞，从初一跳到现在，从来没变过；还是那对“被动情侣”唱歌，敢这么公开秀恩爱的也是没谁了。
　　“这三个人……怎么从来没见过呀……”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蔡朋也许见过，但完全没印象的三个身影——两个男孩挨得很近，一胖一瘦；一个女孩站在较远的位置，显得有些模糊。最吸引蔡朋注意的是那个瘦高男孩穿的黑衬衫，那件黑衬衫有种说不出的质感。
　　“这件衬衫的款式，不是很适合刚毕业的初中生呢，应该比较适合二十五六岁的成年人吧。如果是肤色深的男生穿，换成酒红色兴许会更好。”蔡朋没有记住这三个人的脸，倒是把那件黑衬衫记了个清清楚楚，清楚到后来错遇记忆里的黑衬衫男孩，却与自己本质最相近的，酒红色衬衫的主人擦肩而过。人们往往希望真相与设想不谋而合，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宁愿埋头于自己的幻想，却对真实视而不见，直到偏离轨道许久才意识到，是时候回来了。
　　二十几天后，蔡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行知高中，一个很诗意的名字，但充其量也只是闵行区的一个二流学校，区重点的名号还是靠学校将近一半的艺术生靠着大把的钞票砸出来的。初中大部分同学考得都比蔡朋好，成绩忽高忽低的蔡朋刚好在中考跌落谷底，刚得知成绩时的蔡朋虽然失落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能好好努力，不把心思花在对付老师身上，在实力稳定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不是今天这个局面。想在这个学校不加艺术考上上海的211、985，如果成绩没有稳定在年纪前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蔡朋！你个死家伙快点出来！你爸在楼下等你5分钟了！”白羊座的蔡明妈妈又像吃了炸药一般歇斯底里，声音又尖又细，每个字音都拖的老长，像极了公园里不愿回家的小孩的哭闹。
　　“你能不能不要老那么吓人，我心脏病发作了你陪我殉葬啊。”蔡朋一直认定，对待泼妇的正确方式就是顺其道而行之。
　　哪怕行程再匆忙，蔡朋也改不了出门前必看五分钟镜子的习惯，理了理为了显脸小特意剪的刘海，其实蔡朋的脸型很好看，三庭五眼，下巴稍尖，是典型的鹅蛋脸，但蔡朋还是嫌弃下颔的轮廓有些鲜明，显得有些刚硬，使原本不算小的脸在镜头下不占优势。“还好准备了瘦脸神器”，蔡朋戴上大大的黑框眼镜，对镜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样拍合照就不会显得脸大了。”
　　“军训的时候，要给老师留下好印象啊，上了高中千万别再那么任性了，要好好为自己考虑了。”蔡朋爸爸帮女儿把行李送上巴士后，像一个标准的长辈那样语重心长。
　　“爸爸，你看着那么年轻帅气，为什么总是说些早就过气的话呀。”蔡朋有些不耐烦的抿了抿嘴，并快言快语地阻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蔡阳先生“你好好照顾我妈就可以了，她比我更需要关怀，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到现在我也没被记过不是嘛？走了，晚上给你打电话。”
　　蔡朋撂下有些无奈的爸爸，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隔着车窗看见从厕所出来的妈妈向巴士一路狂奔。老妈肯定又要抱怨为什么我没有和她告别了，今天就不打电话回家了，发短信给爸爸让她安慰下妈妈吧。对待自己的亲人，蔡朋已经没心没肺了15年。
　　东海基地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军装的长裤长袖也热的令人绝望，分发的帽子连半张脸都遮不住，还遭到了教官的嘲笑：“告诉你们，军姿再站不稳，你们就在太阳下晒，我晒不要紧，我帽子大，你们那么小的帽子能遮住多少啊。”幸好每隔两个小时就要硬性休息一次，蔡朋就乘着休息补涂防晒霜。“晒黑了无所谓，晒出斑那就真不是好玩的了。”其实蔡朋信奉的这句话，也只是从一本美国杂志上看来的，不过是贴上了美国的标签，里面的内容似乎瞬间变得极有说服力。
　　聊天作为休息的基本功能之一，为促进新生之间相互了解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蔡朋扫视了自己班和别的班的方阵，惊喜地发现目前看来最好看的男生就在自己班，目测180左右，皮肤很白，有点瘦，但绝不是柴干。
　　“我们班有个男孩长得很好看呢。”蔡朋旁边的女孩悄悄说道：“本来我以为高中会和初中一样，身边都是些冒着臭汗，走路挂着龙卷风的傻大哥，没想到有个眉清目秀的帅哥就在自己班，真是走运。”这个女孩叫唐欣宜，比蔡朋要高一些，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声音沙沙的，但听起来很自然。说的话虽然有点伤那些不怎么好看的傻小子的心，但让作为女生的蔡朋感到很舒服，一向不喜欢探讨别人外貌的蔡朋也忍不住发表意见：
　　“是啊，好久都没见到长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了。”
　　很可惜，方阵里的八卦伙伴和蔡朋不在一个寝室，在寝室所有人自报家门之后，许久没人说话，也许是察觉到了诡异的尴尬气氛，蔡朋对面的女孩拿出了自己的星星折纸，“无聊的话我们来叠星星吧，不会也没关系，叠这个很简单的。”蔡朋作为一个鄙视任何小女生活动的装逼少女，叠了几颗星星便掏出手机来到走廊。正好，蔡阳先生来电话了。
　　“喂，爸。好？这里快热死了，在东海基地训练呢，太阳毒得要命。你女儿还住一楼，特别潮，我都觉得我要长湿疹了。嗯？新朋友？有啊，但和我不是一个宿舍，我们宿舍都是闷骚型的，刚刚足足半个小时没一个人讲话。还有，我们班有帅哥耶，哈哈哈，好开心，当然没有老爸帅啦～我妈没发脾气吧，呵呵，果然是一看电视就可以把女儿忘了的女人啊。算了，我不和妈妈说话了，别打扰她看电视，我明天再打给她吧。”
　　蔡朋走回宿舍，发现班主任米诺也在里面，虽然班主任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但这个名字经过妈妈无数次洗脑之后不想记住都不可能。米诺看了蔡朋一眼，然后转身问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我刚刚让你转告蔡朋的你说了吗？”
　　这个叫辛锁的女孩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就被米诺打断：“哎，算了，还是我来讲吧。”然后面无表情的对我说：“跟我出来一下。”
　　蔡朋有些同情地看了辛锁一眼，明明不是自己的责任还要被误解，虽然只是件很小的事，但心里也会不好过吧。怀着有些内疚的心情，跟着班主任出了门。
　　也就是晚会选拔主持人的事，每个班挑两个人出来面试，再在整个年级选择一男一女，由于蔡朋资料表上的特长一栏写了声乐、朗诵、演讲。就被米诺看中，被推去试试晚会的主持。
　　“结果出来了吗？”蔡朋宿舍一个很瘦的女生问道。
　　“嗯，不是我，好像是一个一班的女孩和一个四班的男孩。”蔡朋并没有感到很失落，她的特长也不是主持，也从来没主持过，自己也从没考虑过在校曝光率的问题，蔡朋最在乎的，大概就是自己装的一手好逼了。
　　“四班的？该不会是伊明友吧？”那个女生的眼睛提到“伊明友”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一亮。
　　“啊？伊……什么？这是谁？”蔡朋连名字都没听清，就对上了这个女孩看白痴般的眼神。
　　“你不是启文初中的吗？怎么会连伊明友都没听说过。你们学校那个唱歌的伊明友啊。”
　　“额……也许我知道，可能我名字对不上脸吧。他是几班的，说不定我回忆一下就想起来了。”蔡朋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因为没和自己说过话的人脸和人名，哪怕见过十次以上，两个月不接触就会永久性失忆。
　　“九班的，除了唱歌还会拉小提琴呢，但还是唱歌唱的好，声乐是十级，小提琴好像只有七级。长得挺说还不赖，你们学校还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呢，我闺蜜也喜欢他，还是他隔壁班的，可是听说他初中一毕业就交了女朋友，跟他一个班的，听说是那个女的告的白。我闺蜜还为这件事哭了好几天呢。”这个瘦瘦的女孩像打霹雳弹似的说了一大通，女生聊起八卦果然来劲，谁会想到眼前这个滔滔不绝的女生这是第一次和蔡朋讲话。不过，男生宿舍听说更八卦，讨论的内容正好相反——主题变成了女生。
　　呵呵，一开始对我爱搭不理，现在聊起男人就那么多话。人心真是不公，唐欣宜和这个女孩同样和蔡朋讨论男孩子，只因为蔡朋比较喜欢唐欣宜，眼前的这个女孩在蔡朋心中的形象就不太美好。
　　“我真的没有印象了。”蔡朋作出一幅抱歉的样子，瘦高女孩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确认蔡朋没说谎后翻了个小白眼，摇了摇头。
　　“大家好，我是高一（1）班的王嘉路。”
　　“大家好，我是高一（4）班的伊明友。”
　　还真的是伊明友，看来考级真的只是图个心里安慰，哪怕是声乐十级发声位置还是不对。蔡朋声乐没有考过级，却从小和上音声乐系教授学习，加上从玩音乐的外公那遗传的优秀基因，从声乐老师那得到一个绰号：人肉音高节拍器，但总是不能准确表达歌曲的情感，只能机械准确的唱对每个音符。每次想到这，蔡朋就莫名难受。
　　由于坐的太远，灯光也暗，蔡朋看不清伊明友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高瘦瘦，体型和班上那位帅哥有点像，但似乎更结实些。坐在旁边的唐欣宜又在感叹：“哇，这男的声音不错啊。”
　　“在普通人里算中上的。”蔡朋不紧不慢，但这语气确实欠扁，像是讽刺唐欣宜没见过世面似的，但确实是蔡朋的真心话，也没有故意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调。
　　“干嘛，你连男人都嫉妒啊。”唐欣宜翻了个白眼，脸上挂着轻蔑逗趣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蔡朋觉得她特别可爱，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没错，我嫉妒他，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是因为你在夸他。”
　　除了主持，伊明友还唱了一首陈奕迅的歌——《富士山下》，听《富士山下》国语版《爱情转移》听腻了的蔡朋耳目一新，伊明友在蔡朋心目中的声音也变好听了很多，虽然听起来还是有些压嗓，略微有点装腔作势，但音挺准，感情节奏也比较到位——光是这一点，就比蔡朋强很多了。
　　伊明友，哪怕不记得你名字，你的声音，我也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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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多少人看第一章就以为伊明友是男主的举个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