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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章 青锋初开生寒光(3) ...

  •   两人虽拿了那唐大侠送的东西,却到底不敢全然信了他。待离巨木寨远了,两人便把那一包东西都丢在了道旁,每日依旧以野兔山果果腹。
      又走了三五日,眼前终于不再是连绵山脉了,路也平坦起来,再往前走就有农家猎户了。那沉甸甸的一兜盘缠终于派上了用场:两人往一户农家买了两身衣裳,又打听前路境况,这才知道原来两人已离阳城颇远了,这里已经是属庆城管的地界了,再往前走十几里就有个驿馆,再隔不远就是庆城。于是两人就假扮作投奔亲人的兄妹,朝着农家指的方向一路走过去,天擦黑时候便到了驿馆——叫兴盛驿馆,却实际上不是官驿,只是个客栈罢了。
      这一片是个颇富庶的镇子,名叫黄沙镇。彼时天色擦黑,黄沙镇里却是灯火通明,跟白日里一样的热闹,蓝惠雪看得咋舌,连连道:“难怪那魔教中人都不把你爹放在眼里,这庆城管辖着的镇子,竟比阳城不小了。”鸿逸立时道:“庆城是个大城。黄沙镇北到庆城,东至天门山,往南是章河码头,是个四通八达之地,而阳城进出不过就那一条道,怎么能跟这比?”
      既是四通八达之地,来往的人自然多,往这兴盛驿馆里住的人多了,住店的价也就开得格外高,得亏两人带了不少盘缠,这方安住下了,又买了新衣裳,而后好好休憩了一夜,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草草吃过了晌午饭,蓝惠雪便到了鸿逸住的那件客房里,一面拾掇二人的行装,一面跟鸿逸商量道:“虽说咱们带了不少盘缠,可往后奔波的日子长着呢,要用钱的工夫也多得是。这里住店这般贵,咱们还是莫要久住的好。”
      鸿逸道:“正是。况且魔教的势力愈发大了,你我就算隐藏得再好,也难保不会有暴露行踪的那一日。——我方才还在客栈门口看见一伙魔教教众哩。”蓝惠雪吓了一跳,忙跳起来,小心翼翼地拉开半扇门往外瞅了瞅,见外头没人偷听,才又折回来坐在桌边,压低了声音道:“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找剩下那几剑才好。——你行走江湖比我多,你好好想想,咱们七剑里头还有没有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的?”鸿逸摸着自己鼻梁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手,道:“这么一说还真有:十二年前我跟父亲一同见过奔雷剑主,只是我那时才七岁,许多事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仿佛是住在天门山下,叫……什么南镇。”
      “若说天门山下的,那便是槐南镇了。”蓝惠雪奇道,“这可巧了,徐姐姐当年本要嫁去槐南镇的。那镇子小得可怜,你说说看他的名字,兴许我还认得哩。”
      鸿逸又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道:“仿佛……仿佛姓贲。这姓仿佛不常见,你想想?”
      “啪嗒”一声,蓝惠雪刚要放进包袱里去的一把木梳掉在了地上,声音也微微发起颤来:“姓贲的,槐南镇,莫非是——贲白术?”
      鸿逸一拍大腿,道:“对对,是这么个名儿!——你果然认得他?他怎么这么多年也不在江湖上走动了——”
      蓝惠雪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满是绝望:“他死了。”
      鸿逸一下子怔住了,半晌才喃喃问道:“死了?”
      “死了,五年前的事。”蓝惠雪攥紧了衣角,“徐姐姐原本跟他家的儿子定了亲,可就在她出嫁前一夜,贲白术一家三口都被人杀了,房子也烧了,最后抬出来的只有三具烧焦的尸体。”她叹了口气,眼圈发起红来,“徐姐姐与那位贲家哥哥也算是青梅竹马,贲家搬去槐南镇前,徐姐姐还送了个玉做的哨子给贲家哥哥。我还记得那时我随徐姐姐去了槐南镇,见那白布底下垂下一只烧焦乌黑的手来,指缝里露出来的就是那个哨子……”
      往事太过凄惨,已是七年过去了,她提起这事来,却仍是止不住地哽咽。她不想在鸿逸面前失态,便忙俯身去拾那落在地上的木梳,借机用衣袖抹一抹泪。鸿逸知道她在掩饰,却不戳破,只待她把那木梳放入包袱里包好了,才小心地问道:“那么……贲白术贲前辈可有兄弟?姐妹也行。”蓝惠雪道:“仿佛是没有。若非徐姐姐执意要为那位贲家哥哥守了寡,贲家就算是灭了门了。当真是可怜了徐姐姐。”鸿逸跟徐双月不过一面之缘,因而虽然唏嘘于她情深至斯,却也不曾多加感慨,只追问道:“那么可有奔雷剑的消息?”蓝惠雪烦闷地摇了摇头,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不满:“当年不知那竟是奔雷剑主一家,只顾着看住徐姐姐别让她寻死了,谁顾得上管什么剑?”
      方才鸿逸话一出口,便知这话问的不是工夫,见她果然不快,也就不说话了,待她稍稍冷静下来,才轻声道:“既如此,那怕是只能六剑合璧了。听人说那魔教教主的武功无人能及,不知道六剑合璧能否奈何得了他……”
      蓝惠雪方才的忍耐骤然破了功。她抬起手来,用衣袖遮住两眼,哽咽道:“怎么好人活不长久,偏生是这种魔道横行多年?”
      “放心罢,这世间终究是邪不压正。”鸿逸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水推到蓝惠雪跟前,温言安慰了一句,又小心地挑拣着词句,道,“如今我们也如无头苍蝇一般,倒不如……过两日去槐南镇一趟。”他望了望蓝惠雪的脸色,解释道,“奔雷剑若未落入魔教之手,那兴许还在贲前辈家附近。兴许……兴许旁的几剑也往那去看过,咱们还能找到些许其他几剑的线索呢。”
      蓝惠雪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刚要又说什么,忽然见鸿逸变了脸色,抬起一手来指了指屋门口。她侧耳细听,果然听得有二人脚步声渐行渐近,就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接着就听客房的门被敲响了,这客栈的一位沙姓老板在外头叫道:“鸿公子,你在吗?”
      鸿逸冲蓝惠雪使了个眼色,蓝惠雪就起身去开了半扇门,问那老板道:“沙老板有事吗?”
      “原来鸿姑娘也在。”沙老板满脸堆着笑,不由分说地把另外半扇门也推了开来,自己挤进屋里不说,还将他一并带来的那人也让进了屋里。而后,他先小步跑到鸿逸跟前作了个揖,又转身朝蓝惠雪拱一拱手,讨好地笑道:“鸿公子,鸿姑娘,是这样:这位少侠要在此落脚,可小店住满了。我瞧你们兄妹二人定了两间地号房,这房一间可以住两人的,你们是亲兄妹,就算住一起又有什么呢?——不如你二人住一间罢,你二位昨夜的房钱我给你们免一间,这样可好?”
      旁人家的亲兄妹是否会住一间房蓝惠雪不知道,她跟鸿逸却只是假扮的兄妹,若住一间屋自然多有不便,可贸然拒绝却又怕会惹人生疑。蓝惠雪为难地看看鸿逸,鸿逸却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冲沙老板身后的青年道:“我兄妹二人都不是孩童了,同居一室难免有不便。兄弟你若是不嫌弃,不如跟我一起住罢。”沙老板立时叫道:“也好也好。——黑少侠,你意下如何?”
      那姓黑的青年朝沙老板点了点头,又朝鸿逸笑笑,道:“这位兄弟,打扰你了,你兄妹二人的房钱我来付罢。”鸿逸忙道:“一样是行走在外,兄弟也不容易,这怎么好意思?”两人你来我去地推让客套了好一番,最终是那位黑少侠先把房钱塞进了沙老板手里,那沙老板笑着,不住地作着揖,忙不迭地回大堂里去了。
      两人推让的工夫,蓝惠雪就打量了几眼这位黑少侠:他比鸿逸要高约莫一寸,却比鸿逸长得清瘦,英气的脸上笑容却很是温柔,想来该是个随和的脾气。蓝惠雪瞧着他的模样甚是顺眼,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却不想他转头就朝她看来,笑着问道:“在下是有哪里冒犯了么?”
      蓝惠雪没意料他竟这般问自己,不由吓了一跳,脸颊也红起来。她忙摆摆手,编了句瞎话道:“没没没。只是……你头发有点乱。嗯……这个地方。”她拿手瞎比划了一番,那黑少侠竟还真信了,拿手理了好一阵头发才作罢。
      鸿逸在一旁看得不住地发笑,蓝惠雪瞪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却又不敢多看那黑少侠,就伸手摆弄着桌上的茶杯,没话找话道:“黑少侠,这黄沙镇又不只这一家客栈,你怎么不找家空着的住,偏要住到这兴盛驿馆里来?”
      “可是不巧,这黄沙镇上我问了一遭,客栈还真都住满了。”黑少侠道,“莫不是这黄沙镇近来有什么大事?”
      蓝惠雪想了一遭也没想出来这黄沙镇上有什么大事,就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去庆城里住?”那黑少侠倒是老实,蓝惠雪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我不过庆城,打前头那个路口就往东拐了。”他说罢,又问二人道,“在下能说的都说了,却还不知道两位尊姓大名,要去往何处?”
      这前头路口往东拐,是往天门山去的路,这人去天门山,莫非是要去玉蟾宫么?蓝惠雪这般想着,一时没应声;而鸿逸立刻就将二人早商量好的说辞托了出来:“我叫鸿常,这是小妹鸿雪,我二人是到庆城投奔亲戚的。”
      “鸿兄弟,鸿姑娘,幸会幸会。”那黑少侠颇有礼地抱了抱拳,“在下冒昧一问,你二人姓鸿——莫不是从阳城来的?”
      如今的鸿姓人,往上数几辈,多是从阳城出来的,他这么问倒也不奇怪。可蓝惠雪忽然想起那日鸿太守所言,忍不住乐道:“莫非姓鸿的都是阳城人么?你姓黑,那魔教教主也姓黑,莫非你是他的亲人不成?”那黑少侠一愣,然后皱了皱眉头,干笑了几声,道:“鸿姑娘说笑了。”
      之后鸿逸又与他随意地谈论了几句这驿馆的房钱高低、饭菜如何之类,就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把那拿块花布草草包上的长虹剑同一个包袱递给蓝惠雪,道:“雪妹,我们弟兄说话,你回屋去罢。——把这些行李也带走,好给黑少侠腾点地方。”
      “这哪里合适?”黑少侠忙拦着鸿逸,“本来是在下受你们照顾,怎么好意思还叫你腾地方?有个能躺下的地方就行了。”
      “不妨事不妨事,我哥就是这个脾气,他要是不客气那就不是他了。”蓝惠雪立时明白了鸿逸的意思,忙接过长虹剑和包袱,一面顺着鸿逸的话往下说一面快步往屋外走去。却不想她走到门口时,不知怎的膝侧一疼,一下子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就往地上摔去。长虹剑一下从她手里滑脱了,重重砸在地上,包着剑的布也散了开来。
      她跌倒的工夫,鸿逸已站了起来,黑少侠却更快一步,叫着“小心”便跑上前来,朝跌坐在地的蓝惠雪伸出手,道:“鸿姑娘,没摔着吧?”
      蓝惠雪本以为他会先看到那长虹剑,却不想他竟先问自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是该看他还是该看长虹剑,索性瞅着自己的膝盖支吾道:“嗯……没事。”
      “来。”那黑少侠伸手把蓝惠雪扶起来,又把地上的包袱、布和长虹剑捡起来一并递给蓝惠雪。他目光只在长虹剑上停留了一瞬,没多惊诧什么,只朝鸿逸笑道:“没想到两位还是江湖中人啊。”
      “算不上什么江湖中人,只不过在家时跟着家父学过几招几式罢了。”鸿逸应了一句,接着又冲蓝惠雪严厉地道,“你这丫头,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般莽撞?”那副样子倒真像个长兄。蓝惠雪忙也做足了小妹的姿态,也不看鸿逸,只撇撇嘴,小声道:“那你倒是自己拿呀。”
      “还学会顶嘴了!”鸿逸拍了下桌子,“我瞧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还不快回屋去!——留在这叫黑少侠笑话么?”蓝惠雪一跺脚,低声抱怨了两句,朝鸿逸做个鬼脸,就抱着那堆物什一道烟跑了。
      待回了屋,她无事可干,就独个走出客栈去,找了个街边上卖桂花糕的,买了块桂花糕吃着,跟那卖糕的胡乱打听起来。
      “这黄沙镇上的人日日都这么多吗?”蓝惠雪问道,“客栈都住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盛事呢。”
      “可不是盛事?”那卖糕的指着镇子西南边道,“那边有个大户,做绸缎生意的,是这整个庆城里头外头最富的一家了。——他家的独生女儿明日要比武招亲哩,就来了这么多人。”
      蓝惠雪听得不甚明白,眨眨眼,追问道:“这个姑娘长的特别漂亮么?”
      那卖糕的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我瞧你也不是个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姑娘,怎么这个理儿都不懂?——谁要娶了大小姐,那来日大小姐家的钱财可不都是他的了?”
      “那要我看这个姑娘还挺可怜的,娶她的人未必真心喜欢她。”蓝惠雪道,“既是独生女儿,为什么要叫作大小姐?”
      “你问我么?——我也不知道,都这么叫:老爷、夫人和大小姐。”那卖糕的拿个蒲扇赶着蚊虫,心不在焉地道,“你这姑娘岁数不小,却还跟个孩子似的心性:这世间哪那么多情投意合?就算有也轮不着你我这种凡人啊,都叫戏本儿里的人占去了。”蓝惠雪不爱听这话,却也懒得分辩,夸了两句那桂花糕便转身走了。
      朝着西北边走出一段路,就见人多了起来,有打扮上一看就是江湖人的三五成群地围着说话,也有穿锦衣的富贵公子摇着扇子凑在一起寒暄;再往前一点,一群家仆模样的人正往个一人多高的台子上挂红绸红花一类,热热闹闹的,吆喝声里仿佛都带着喜气。蓝惠雪先前甚少出门,这等盛况自然是不曾见过的,她巴望着看了一会,便打定主意明日要看几眼这比武招亲再往槐南镇去。
      想到这一节,蓝惠雪忽然又想:那黑少侠若是去天门山的话,那他们两人与他其实是同路的,不知一起赶路是否合适?——那黑少侠见到长虹剑时并未多问,想来七剑上百年未曾合璧,如今在江湖里名头已不大了,寻常江湖人见了也不过想着是把好剑而已,并不会多想什么。她与鸿逸那般防着黑少侠,其实是多心了。
      一面想着,蓝惠雪一面在黄沙镇里信步游逛。周遭的人多,四处都是嘈杂的,她又没多少行走江湖的经验,一时竟未发现有人跟在她身后,直到十来个黑灰衣裳的人走到她近旁,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心里骤然惊慌起来。
      穿这般黑灰衣裳的,多半是魔教的人。
      蓝惠雪慌得险些没立时转头逃跑,心道:“我们在深山里躲了多日,刚出来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了。魔教到底多大的神通,竟这么快追来了?!”可惊慌了一瞬,她又想道:“魔教先前来抓我们时都带了几十号人,如今我二人在一块,他们怎会只派十来个人来?想来这些人不是来抓我们的。说到底魔教势力愈发大了,兴许是要在这庆城一带建分舵哩。”这样想着,她就压下内心惶恐,假装没看见那几人,依旧昂首阔步往前走去。
      刚刚她只顾着胡思乱想,没留神便走得远了,这里已是黄沙镇西北角上,人较之刚刚那里少了不是一点半点,两旁也没多少店铺,再往外走道两旁便是大片大片的竹林了。蓝惠雪不敢往竹林里走,却又无处可去,走了几步就又不得不转身往回走。
      这下可正合了那几人的意。
      他们几个相互看看,就纷纷笑起来,一面朝蓝惠雪逼过来,一面说着不三不四的话:“小娘子莫非是找不着回家的路了?要哥哥送你么?”“不不不,这镇子里人多,哪有安静去处?还是随我们到那边林子里去玩罢!”如此说了几句,站在最前的一个眼角带疤的黑脸大汉□□着走上前两步,伸手就来捉她的手臂。蓝惠雪忙缩回手来,又气又恼,可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刃不说,即便有,她也不敢贸贸然把自己的功夫显出来:如今这几人只当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不知她是冰魄剑主哩,魔教在这庆城有多大势力她也不清楚,可不敢先露出马脚来。
      她拿眼瞧着周围形势,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不与这几人过招便逃离此地,面上却故意做出慌乱的样子作遮掩,口里道:“你们……你们别招惹我,不然我哥会让你们好看的。”这话丝毫没吓到那几人,反而逗得他们大笑道:“你哥是什么人物,能叫我们好看?你当他是胡神医呢,还是鸿知仁呢?”“就算是鸿知仁——不也叫我们方堂主杀了么!”说话的工夫,几人将她围了起来,且愈围愈近。眼看逃无可逃,蓝惠雪心里便盘算起来:真若动手,她倒是有十足的把握击败这几人,可若说一个通风报信的都不放走却是难了。而她转头看见几人提着的刀刃,不由又想道:“果然还是该有把刀剑在手里才行。”刚想到此处,她还未转头去寻能当剑使的物件,就骤然听拦在自己身前的几人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喊的是:“你们这些无赖,快放开她!”
      那几人登时都转身朝后瞅去,蓝惠雪踮了踮脚,也看清了来人——竟是刚刚那个黑少侠。
      几人见那黑少侠来打抱不平,却是不怒反笑,道:“嗬,是个娘们似的人物,都不知道提不提得动刀哩,竟也学人英雄救美来了!”黑少侠扬起眉毛,却也不恼,只冷冷地道:“刀提不动,倒是提得动你们几个无赖的人头。”
      那黑脸汉子笑道:“嘿,人不大,口气倒不小!我先来试试你的本事!”说罢,打身旁一人手里接了把刀过来,沿着两旁的人为他让开的路走到黑少侠跟前,劈头盖脸朝黑少侠砍将过去。黑少侠不急不慌,冷眼看着那刀砍到了自己身前,才轻巧地一闪身避过刀刃,而后伸手扣住了那大汉手腕。接着,他手腕一翻,“喀啦”一声折断了那大汉的手臂,那大汉“嗷”地一声杀猪似地嚎叫起来。
      “谁还来?”黑少侠松了那大汉的手腕,扬起眉来看着剩下的几人,喝道,“一块上罢!”
      这群人都是乌合之众,自然不讲什么江湖规矩,更何况而今他这般说了,几人也便不顾蓝惠雪了,只一窝蜂地冲上前去,刀刃拳掌一同朝黑少侠招呼过去。
      魔教的武功心法邪门,便是从未练过武的人,练上几日这心法也能有练寻常武功的人几年的本事。蓝惠雪见那黑少侠这般轻敌,唯恐他吃了亏,忙拾起那黑脸汉子落在地上的大刀,就要上前去帮他。黑少侠却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扬声笑道:“鸿姑娘,这等小事黑某还应付得来,你只管看戏便是了。”话音未落,就听“扑”地一声拳掌击在人身上的闷响,最先到他跟前的两人应声被击得飞起来,一个撞倒了后头的一个披发的黄脸汉子,另一个则直直摔到了两丈之外蓝惠雪的脚下。
      后头的人接着就又到了黑少侠跟前,像刚才围住蓝惠雪一般将他也围在当中,叫他没了退路。那黑少侠却不急,也不先出手,只待那几人刀剑砍到了身前方见招拆招,瞅准对方招式的空隙,以看起来极简单的招式轻轻巧巧地将几人一一放倒在地。刀光剑影间,他从容不迫,长发与衣摆飘扬,一招一式里透着磊落。
      蓝惠雪自己武功算不得低,武功更高强的人也见过,却不曾见过打起来如此好看的人,不由叫了一声好。
      可就这一声坏了事:她只顾着叫好,却不曾注意到那披发的黄脸汉子已从地上爬了起来,且他不去与那黑少侠打斗,却提了刀朝着蓝惠雪冲了过来,待蓝惠雪回过神来时,那刀已几乎要落在她头上了。
      蓝惠雪提起手里的刀就要招架,一闪念却骤然发觉自己使的竟是冰魄剑法里一招“百凤回巢”。她唯恐叫人看出了自己的武功,刀提到胸前时却又生生止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而将头往下一低避过那刀,同时脚下使力,快速地往后退去。
      她使的是玉蟾宫人应急常用的逃命法子,对付这种蟊贼本是没甚么难处的,只待拉开了距离,她便能找准时机轻易将他击倒。可她刚撤出不过半丈,就见黑少侠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她护在身后,趁转身的势头,以手肘猛击那黄脸汉子胸口,直击得那汉子口吐鲜血,叫都没叫一声便一头往地上栽去。而他手里的刀落下时,却不巧正从黑少侠身后蹭过,那黑少侠虽往前避了避,却仍听得“哧”得一声轻响,这黑少侠的衣裳想来是要不得了。
      “鸿姑娘,你没受伤罢?”黑少侠也不顾自己的衣裳,甫一站稳便忙关切地问了蓝惠雪一句,问罢又歉意地道,“这事原也怪我:若非我鸠占鹊巢,你如今该在客栈之中得令兄保护的。”
      他这般关切,蓝惠雪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忙道:“这怪不得你,要怨也该怨我一个人跑出来。”说罢这话,她看着黑少侠那依旧满是担忧的表情,不由笑了一笑,道,“我当真没事,黑少侠,多谢啦。”
      黑少侠愣了一愣,愣过竟也红了脸,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鸿姑娘还想到哪转转?”
      蓝惠雪见他这架势竟是要跟在身边保护自己,一下觉得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害羞,忙道:“天色晚了,我们回驿馆去罢。”黑少侠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天边的斜阳余辉,就点头道:“也好。”两人就一同往回走去。开始时,两人是肩并肩地走;可跟个非亲非故的年轻男子一起走在大街上,蓝惠雪又觉得不妥,就稍稍慢了两步,走在他身后了。
      彼时已是傍晚,西沉的日头把个黄沙镇同天边的云霞、归巢的鸟儿都染上了一片泛着暖意的橘黄,而蓝惠雪一抬头,便能看见他那泛着暖意的背影,与他外衣上那道足有三寸长的口子。透过那道口子,她能看见里头完好的里衣,便知黑少侠不曾受伤,因而她犹豫了好半天,直到二人走到了驿馆门前,才叫道:“黑少侠,你的衣裳……”黑少侠闻言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看她,就伸手往自己背后去摸。待摸到那道长长的口子时,他叹了口气,道:“好端端的衣裳,刚穿了两天,这就又废了。”
      想来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什么针线活,那衣裳破了口子自然是只能扔掉了。蓝惠雪低头看着地上两人长长的影子,忽然鬼迷心窍般地脱口而出:“黑少侠,若不嫌弃的话……”
      话已出口半截,那黑少侠正低头看着她,纵然她觉得自己这想法没来由地可笑,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说完了这话:“若不嫌弃的话,我帮你补补衣裳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章 青锋初开生寒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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