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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庵 ...

  •   话说公孙治由凳上滑下失了知觉。醒来时候但觉浑身上下舒泰并无不妥。只是人中隐隐作痛。
      一个妙龄女子梳着双环发髻,发髻旁插一银质弯梳,手握敲螃蟹螯的银锤子。笑嘻嘻望着公孙治。见公孙治醒来,轻移玉步,裙拖下露两竿新笋。
      公孙治缓缓坐直身子,环顾四周。湖清绿草茸茸茂,石老苍苔点点斑。不是别处而是当日所见宁府内那湖畔旁,公孙治大惊。前一刻明明身在京畿家中,此刻怎么来到了这里?
      也不等公孙治回神,旁边女子语:“公子若无大碍,请速速随我出府。”语罢竟然头也不回在前头引路。
      公孙治云雾山中,只得整理身上衣衫,抖掉尘土。无意中凝望,遥见一个去处:翠烟掩映,绛雾氤氲。日影下照,湖光又反照日光,如万顷琉璃。一女郎立于光影下,面目没能看真。只是身穿软霞纱上浓下淡的颜色,上面浓色,往下逐渐染成淡色,最后裙脚成为白色。惊鸿一瞥,摄人心神。那女郎似是发觉公孙治凝望。身影一晃,没入了树影中。
      公孙治依依不舍被催促再三才跟了梳着双环发髻女子,到了游廊。公孙治才定了心神。看见面前女子穿的是三十多年前的袭色。因战乱多年,养蚕及纺织技术问题,平安元年丝绸比当下丝绸薄,透明度约百分之十,外层配内层的颜色,正是“袭色”。种类百余多,名称均取自四季花草,例如“踯躅”是表红梅、里青,“女郎花”是表黄、里青,“柳”是表白、里青。颜色有红、青、苏方、葱绿、樱、紫、蓝、葡萄染、白等等各种般配。因少时,公孙治的胞妹曾仿袭色嫰红配葱绿这样的笑话,所以公孙治记忆犹新。而这种袭色之法也是宁府小姐宁玉所创。可惜佳人香消玉殒后,再无人可穿出神韵。
      公孙治实在忍不住了问道:“敢问姑娘,今天是几月初几?今科殿试可曾张榜?”
      那双环发髻女子顿住脚步,转头望了公孙治一眼,笑曰:“公子可是糊涂。天下初定,可未闻有科举呢。”公孙治大骇连忙问:“今夕何夕?” 女子道:“平安元年八月十五。”
      公孙治如同当头一棒,金星乱冒。
      浑浑噩噩间跟了女子出了角门从夹道步至侧门出了府。身后门关上,公孙治听见嘭的声响,这才醒悟,忙敲门。女子又打开了门,凤目睁圆怒道:“拍什么呢,若不是小姐看见你是读书人,才唤我悄悄送你。像你这样的登徒子自有家丁招呼你出来。你不死也断两根骨头的。再拍门吵闹我就找人了。”说完又自关上了门。
      公孙治自幼熟读诗书,张弓挟矢、驰马试剑、飞觞蹴鞠诸事无一不精。认为天下没有难事,没有想到却遇上这不可能之事。荒唐,实在荒唐之至。
      路上问几人皆答是平安元年,公孙治宁可父亲打他卧倒凳上也不愿意面对此刻匪夷所思的事情。霎时间雷雨大作,几个霹雳,震得屋宇都是动的。路上行人回家的回家。找地方避雨的避雨。
      公孙治正好躲雨的是典当铺。公孙治摸摸身上,没有钱囊。身上穿的是常服。腰间挂了香囊并玉佩。扇子上也系了玉坠。
      公孙治一咬牙,但凡值钱之物都典当了。掌柜的看见生意倒也招呼殷勤。
      公孙治得了那掌柜指引到下客店下榻。没有想到因为没有籍簿(户口簿)又不能入住。店家怕惹事,就算公孙治舌灿莲花,说不许就是不许。无奈公孙治花了几两银子买了匹瘦马。赶到城郊那尼姑庵。母亲常说尼庵不可擅居。只是洛邑之大又无容身之所。实属情非得已。
      那尼姑庵原是靠近豪庄所建,因历年战事。庄内已倒了。原本出家人慈悲为怀,与人写经写疏,得人衬钱也能营生。庵主倒是有些手段,贪些风月,庵里收拾下两个后生徒弟,多是通同与他做些不伶俐勾当的个牵头,引得人动火。如同粉头一般。再有三两个洒扫杂役尼姑。庵内也是乌烟瘴气。只是不知底细的人多,还只当是菩萨庵堂。时常有妇女去参拜。或来做道场保禳灾悔。香火不断。诗云: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尼姑庵堂肮脏地,偷期人间无尽情。这是后话,且听接上前因。
      这天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公孙治骑马到庵前已经是黄昏。雨过天晴,草木芳香宜人。若不是狼狈淋了雨。也真像富贵公子郊游。
      庵有净室十余间,各备床褥衾枕,要留宿的极便。因为正是中秋佳节,庵中这天没女眷来往。便早早落了钥。
      公孙治踌躇再三敲了庵门。开门是一个小尼姑。回禀了庵主求留宿。庵主见公孙治玉树临风谈吐得体,自然喜欢。众尼看见,笑脸相迎。殷殷勤勤的,陪过了茶上了斋饭,收拾一间洁净房子。给公孙治倒水沐浴。

      因是十五月圆之夜,那轮明月照耀如同白日一般。公孙治沐浴后神清气爽,也踱步外间赏月暂抛烦恼。至庵主房门外,便听一女尼说:“今天的相公好俊俏,庵主何不邀他一同赏月。“公孙治见谈及自身驻足静听。
      庵主笑骂:”小娼妇想男人了?那公孙公子的确是好皮相,可惜今天悟空,悟能不在。若是她俩在,勾他一下也能尽兴。“女尼问:”今夜何不让我在他饭菜中加点佐料?由他奸似鬼,吃了老娘洗脚水也得听我们的话。”庵主答:“看那公子倒也是会些武艺,若他心甘情愿便罢了,若是下药,强他一做,只怕麻烦。还是要引动他春心与往来的好。”女尼不语,只闻里间衣衫絮絮不止,片刻又静悄悄。公孙治大惑,用唾沫沾了手指,戳了纸窗往里看。两个比丘尼颠龙倒凤含乳啼声泣泣鹂鸣。
      公孙治展了身形便回了庵堂。难怪家母常提醒不可擅居尼庵。若不是无意中听了这一席话,只怕被这恶尼害了还没有知晓。可恶这中阴,诳我。这尼姑若是貌美女子,公孙治还可消受。一想起鸡皮鹤发的老尼打自己的主意,公孙治恨不能拆了这庵堂。可是拆庵容易,今后该何去何从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当从宁府来,还从宁府去。明天再去宁府一趟探探动静罢。要说着公孙治是那胸襟旷达之人既然打定了主意,心中千斤重担如同卸了一般。打量起庵堂,心念道:“这菩萨是断断拆不得的,明早我便闹他一场。”要知如何闹事,请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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