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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I don't wanna cry alo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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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奈一只脚刚踏进音乐教室,抬头就发现情况跟约好的有所不同。忍足侑士站在落地窗边,身子斜靠在那儿,他的出现是理所当然,但是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高个子,二年级的凤长太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哇哦,两对一。]麻里奈道,[你所谓的“单独”见面可够隆重的,我看我是撞到脑袋了才会一个人来赴约。]她对着忍足的方向说。
忍足朝她微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凤长太郎看上去在为什么事情而紧张,他站直了身子,僵硬地向麻里奈鞠了一躬[你、你好,我是凤长太郎。]
麻里奈心想就算你不介绍我也知道。她学着忍足表情朝凤长太郎笑了笑,没有任何好意的微笑。谁知道这个看起来友善的高个子实际上是来做什么的。
[音乐教室的钥匙刚好放在我这里,忍足前辈说他有事想借用一会,所以……]凤长太郎有点无助地看了忍足一眼。
[因为我想选个相对优雅的环境和你谈话,不会有人打扰不会被媒体追踪,更不会产生不良的情绪。]忍足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所以我选择这里并且拉来一个和平使者,长太郎会让我们有友好的交流环境。你不介意吧?]
[随便你用什么理由,反正我人已经在这儿了。]麻里奈说,[我只是希望你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也一样优雅。]
[长太郎,谈话要开始了,你想帮我们拉一曲伴奏吗?]
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唉?]
[噢开玩笑而已。你只要在原小姐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帮忙控制场面就行了。现在你可以背背谱子什么的。]
麻里奈听到忍足改了称呼,这就像是他宣战时响起的第一声号角,凤长太郎固然不明白,但麻里奈已经在心里竖起了盾牌。
她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地发了一个简讯。
[寻求外援吗?]忍足笑着问。
[只是预约时间,]麻里奈故意很大声地合上手机盖,[晚上我要和某位约会。]
[噢,其实我正要和你说关于某个人的事。如果你不介意,就是岳人的事。]忍足说,[事情发展比我预料中快很多。你的动作很迅速,原小姐。]
[如果你曾经失败过一次,那我要告诉你,就算再来一次结果也还是一样。]麻里奈果断地回答,[在优雅的环境里谈论这种事,不得不说你的选择很幽默,忍足先生。]
凤长太郎蹲在一旁打开他的小提琴箱,扳开箱扣时他小声咳嗽了一回。听这样的谈话对他而言是很沉重的负担。
[我不是来找你吵架,这点请相信我。]忍足叹了口气。
麻里奈假装无辜地歪着头,[那么?]
[我想你或许不知道,过两天就是海外交流周,我们学校的传统活动之一。]
[噢,但那和我没有关系,不是吗?]
麻里奈把双臂抱在胸前做出不感兴趣的表情。
[海外交流周有一个传统,]忍足把头瞥向凤长太郎,[国外的学生来我们学校进修,而我们学校里也会派学生出国进修,去年凤就去维也纳做了一段时间的交换生,主修音乐。]
凤小心翼翼地从他的小提琴箱里拿出了乐谱,顺便点了点头。
[除了凤,我和迹部也都已经做过交换生。岳人的外语科目很上手,但至今还没去海外进修过,今年是国中最后一年,这次的活动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学校已经决定这次让向日前辈去国外做交换生了。]凤说,[交流周之后,跟青学比赛完就出发。]
麻里奈没有吭声。
[当然,如果岳人已经告诉过你……]忍足盯着麻里奈,好像看出她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变得胸有成竹起来。
[岳人家里也都很支持他去,这是件好事,对吧?身为女朋友的你,原小姐,你应该也会表示支持吧。]
[不会去很久的。]凤接着说道。他的话是善意的,但麻里奈并不领情。
[有劳你们告诉我这个好消息。]麻里奈说,[我看比起他的家人,更加极力想推荐他走的人是你们吧。好心的朋友们,嗯?]
凤沉默了。
[不瞒你说,确实如此。]忍足笑道,[与其让他陷于水深火热里,不如还是走了干净。我也可以少费点心思在他身上,你知道岳人的,榊经大条。不过他走了以后,如果你愿意,我还是可以继续做原小姐的“朋友”,以免你觉得寂寞。]
[我不记得和你这种人做过朋友。]麻里奈说,[我有几百种办法可以叫他哪里都去不了。你最好相信这一点。]
她仰头瞪着忍足。凤急忙跑来说,[别这样了,向日前辈去做交换生是好事啊,这里很多学生都争取不到这样的机会……]
麻里奈像是被戳中什么要害似的转头对着凤说道[你和他一样是个垃圾!]说完她笑起来,凤愣在那里。
[我有好好劝告过你,但你完全不领会,原小姐。]忍足说,[如果我试着做一点反击,比如调查医院里的那个……]
麻里奈屏住了气息,双眼睁圆。
[你不敢。]她说。
[如果你敢,我就敢。]忍足回答,[那是我家的医院,我肯定你清楚这一点。]
凤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麻里奈身后走进来了一个人。[监督!]凤看到他的时候像看到了一个救星叫起来,走进来的是榊。
榊看了看麻里奈和忍足,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忍足没有做声,麻里奈回头看着他,把一腔怒火蔓延了过去。
她冷笑[很好,三对一,嗯?伟大的老师带着两个男学生,把女学生单独叫到音乐教室,让我想想该编一个怎样有趣的故事,我想很多人都会有兴趣听听看。]
[你应该住口。]忍足用冷峻的声音说道。
[我们没有恶意,监督,只是……想告诉原同学向日前辈要做交换生的事情。]凤无奈地说。
榊向他们两个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回教室去。]
然后他走到三角钢琴前坐下,忍足望了他一眼,对凤说[走吧。]凤装好了他的小提琴,跟忍足走了出去。
[你留在这里,原。]榊对麻里奈说,他翻开钢琴上的乐谱,打开钢琴盖。
[老天。]麻里奈刚想转身走出去,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诧异地停下脚步。[你开玩笑?]她夸张地问,[你非要再数落我一通才高兴?是啊,你和你那些混蛋学生都是一伙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榊用力弹下了一段前奏,是麻里奈没有听过的谱子。
[不要把我当成你的敌人,我不是你的敌人。]前奏过后他没有再弹。
[你要怎么说都可以,就算你现在说你是我爸爸我也不会奇怪。]麻里奈嘲讽道。
[我是你父母的朋友。]榊的声音不容置疑,[你必须清楚这一点,我不是你的敌人。]他重复最后一句时放慢了语速。
[向我证明,否则我不会相信!在我看来你和迹部他们就是一伙的。]
[是谁教你这么无理?]榊把目光对准麻里奈,[迹部景吾是你的兄长,你应该对他有礼貌。他和我一样,都不是你的敌人,你不应该带有那种偏见。]
[带有偏见的不是我,]麻里奈与这个年长男人对视,努力不让自己的心虚表现出来,[你故意……你是故意弹那曲子的,你和迹部想让我难堪!那曲子除了我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弹了!那是我父母写的曲子,只有他们和我才会……]
[你错了。]榊回答。
他舍弃了刚才弹的一段前奏,转而把麻里奈父母谱写的曲子完整地弹了出来。没有任何瑕疵,完美得如同他自身一样的音乐。
[这曲子并不是只有你和你父母会弹,我也会,是我教迹部弹的。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麻里奈拼命摇头。就在榊弹奏的时候,他坐在钢琴前的身影又让她产生了莫名的联想,她又一次通过榊的身影和弹奏的姿势回想起父亲耕作,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她想否认这一点。
[你想起来了吗?]榊问,[我曾经去过你家,在你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和优香一起生活。]
[不!]麻里奈否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小时候不认识你!]
榊在这一霎那流露出一种遗憾的表情。
[我不奇怪,你那时候非常怕生,总是躲着不出来。但是,]榊的指尖慢慢在黑白键盘上游动,[我和迹部想帮你,你真的不该把我们当作敌人。]
[你是迹部绘里的朋友,你喜欢迹部景吾,帮着他,因为他是迹部绘里的儿子!]麻里奈的嗓子沙哑了。
[我是为了你才留在这个学校。]榊重重放下双手,钢琴发出沉重的呜咽声,[我等了你两年,等你回到这里来找我们。]
[骗子!]麻里奈叫道,[你撒谎!]
[送优香和你出国的人是我。在那之前一直帮你家偿还债务的人也是我,这都是耕作给我的嘱托,他要我照顾你们。不管你相不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想起来的,一直以来去你家送钱的人都是我。]
麻里奈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不让泪水溢出来。她努力吞咽着一股痛苦的情绪,叫自己冷静下来。
她曾经躲在壁橱里看着被□□乱打乱砸后一片狼藉的客厅,优香躲在一个男人怀里痛哭,那个男人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从手里递出一个信封交给她。麻里奈知道那里面是钱,但她看不到男人的脸,只有一个侧影或背影,从那时起直到以后,她都一直把那个男人当作是偷偷来送钱的迹部耕作。
但是现在,榊说那个男人是他。她一直当作是父亲的背影来看待的男人,其实是榊。她所联想起的实体其实也并不是耕作,那个人就是榊。
[我送你们出国,原本打算在你们出国以后也一直资助你们的生活,但优香却突然和我断绝了联系,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没有找到你们。所以我来到这里,冰帝是你父母毕业的地方,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等到你回来。]
榊离开钢琴,走到麻里奈身边,他伸出一只手,放在麻里奈的肩膀上,就像多年前安慰优香时那样。
[为什么爸爸他不来?]麻里奈从捂着嘴巴的双手下面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他身不由己。你知道的,他还有妻子和儿子,以及两个老人,迹部家不允许他那样做。他只能委托我。]
[我也是他的女儿……我妈妈也是他妻子!]
[我们都知道。]榊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麻里奈哽咽了,[如果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在等我回来……为什么要和我做对!]
[我并不想和你做对,是我邀请你参加宴会的,我希望你能和你的兄长好好相处。我以为他弹那首曲子会让你觉得高兴。我们都不是想叫你难堪,你懂吗?]
麻里奈闭上了眼睛,长睫毛上沾了一些发亮的水珠。榊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道,一种发自内心的力量由他身上传达到麻里奈体内,那股力量冲击着麻里奈,她瑟瑟发抖。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弹那曲子了,我以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以为……]她转身抓住榊的手,[你是他们的朋友?你是在等我?你真的确定?]
榊点点头[我是的,我也是你的朋友。麻里奈。]他深邃的双眼绽放出慈爱的光芒。
[老天。我真的不明白……]麻里奈的泪水掉落在榊的手背上,榊用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耕作和我,还有优香和绘里,我们都曾经是大学音乐社团的成员,我们那时都是很要好的朋友。尽管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朋友依然是朋友,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回来了,和我还有你兄长都团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麻里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含着眼泪的眼睛使劲注视着榊,像要再从他那里找到些什么东西。
[你的出现已经完成了我两年来的心愿,接下来,麻里奈——]榊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我要你回到迹部家,回到你兄长身边,也许绘里一时间不能接受你,但你必须为此努力,你要记得你始终是迹部家的一份子。然后,我会辞职离开冰帝,我在这里消耗的时间太久了,还有其他事情等着我去做。]榊停了停,[麻里奈,我要结婚了。]
麻里奈眨着眼,又有几滴泪水溢出。她惊诧地看着榊。
[什么……?你要走?]
[是的,结婚后我就要去美国,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她也等了我很长时间,我不能继续让她等下去了,现在已经找到了你,我应该遵守诺言娶她了。]
麻里奈拉开榊的手,难以置信地退后了几步。学校广播里响起了放学的铃声。
[我很抱歉不能多陪你一些时间。我会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的,]榊温柔地看着麻里奈,[现在我们该离开了,等一下会有音乐社团的人来这里活动。]
麻里奈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她挣扎了很久。[你……先走好吗,我想再待会儿。]
榊会意地点点头,离开了教室。
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麻里奈才蹲到了地上,她用尽全力捂住了嘴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手机响起了“有Mail送到”的提示,麻里奈用颤抖地几乎无法自由使用的手拿出手机,发来简讯的人显示“???”三个问号。
Mail From ???:
榊太郎情报Get。
意外地获得很多信息。
两年前的移民签证担保人是他。
在此之前也有多次汇款到你家帐户里。
而且,似乎是你父亲的挚友。
以上。
这是最后的一份情报。
麻里奈握着手机,感到炙热的眼泪再次划过脸颊。
音乐教室外的走廊上,忍足一言不发地看着蹲在教室里哭泣的麻里奈。有种异样的感觉正在他心头敲敲蔓延,他不清楚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