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泺下

47、Lost in the Forest

　　石川博之的校长办公室里，墙壁上挂着许多张历代校长的照片，这些上了年纪的历代校长有些早已不在人世，伦子走到墙壁前，为了打发时间而慢慢浏览着这些毫无美感的遗像。她正在等待青学国中部的校长石川，这个未来也将会被放进相框挂起来的男人。
　　会客室的门打开了，石川校长走进来，伦子回头看他，出于客套，他立刻做出了“请坐”的手势。
　　[请沙发上坐吧，越前女士。]
　　伦子坚持站着和他握了一下手，然后才坐下。
　　[幸会，石川校长，我儿子这段时间受您照顾了，他告诉我在学校里过得非常开心。]
　　[哪里哪里，这边才是受您照顾了。]石川校长笑容满面地说。
　　[您想喝点什么吗？我让秘书去给您泡点茶吧？啊……或者咖啡什么的？]
　　[不，不用忙了，我一点也不渴。]
　　石川校长的秘书还是泡了两杯茶进来。
　　[请喝，不用客气。]说着石川校长自己先喝了一口。
　　[冒昧打扰真是抱歉，您工作应该很忙吧。]
　　[哎呀，]石川校长说，[再怎么忙，接待您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会空出来的，这点请放心。贵社对我们学校的资助，我可是心存感激的。]
　　伦子微微苦笑了一下，在来拜访石川之前，她以事务所公司的名义给国中部捐助了一笔钱，以建设扩大国中部新体育馆的名义。
　　[其实我一早就想来拜访您了，我家的龙马入学以后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说到越前女士的儿子，可是绝对的人才。听老师们说，我们学校的网球社多亏有他，今年的战绩是相当辉煌啊。]
　　[那孩子没别的特长，就是喜欢这个运动，如果能帮学校争取到一些荣誉的话我就太高兴了。]
　　石川校长并不知道伦子此行的目的，到目前为止他还一直以为伦子确实只为龙马而来。客套了一番之后，伦子觉得差不多了，她喝了一口秘书泡来的茶，口味一喝就知道是用速溶装泡的，尽管难喝，但她没有表现出不满。
　　伦子放下茶杯说[石川校长，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最近正当红的那位偶像歌手，名字叫做MAKI的？]
　　[MAKI？]
　　石川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眼神里带着茫然。
　　[这个歌手……怎么了吗？名字好像是听说过的。]
　　[这孩子现在正是由我担当的艺人，我是她的经济人。光说艺名您可能想不起来，]伦子慢慢地压沉了声音，[她的真名是原麻里奈。]
　　石川一惊，表情顿时起了变化。他脸上原本舒展的皱纹不知不觉绷紧了。
　　[原麻里奈……]像是要确认没有听错一般，石川再度重复道，[您说的是曾经在我们学校就读的那个原麻里奈？]
　　[没错，您还记得真是太好了。]伦子舒了一口气，[两年前她曾在这里就读过，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之后就去美国发展了。]
　　[恕我无知，原麻里奈同学现在真的成了艺人？]
　　伦子点点头。[是这样没错，艺名是MAKI，现在对外公开的基本都是这个名字。]
　　[啊，难怪我说在哪里听说过来着。有人告诉过我，或者我在报纸上见到过……啊，这些都不重要。您竟然是她的经纪人，这可真是巧合啊。]
　　伦子心想，巧合这个词并不怎么适用于这件事。
　　[事实上我专程过来，是为了这孩子的事情，务必要找校长先生谈一谈。]伦子挑明了目的。
　　石川校长拿出香烟问[您介意吗？]
　　[请吧。]伦子说，[我知道这很突然，如果校长您感到困扰我也可以理解。麻里奈已经离开青学两年，你可能认为她已经和这里没有多大关系了，我也同样如此认为，但是……您知道，一旦成为艺人，有些情况就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了。]
　　石川校长问[您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有麻烦的并不是我而是MAKI，当然，身为她的经纪人，她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校长先生，有一些记者不怀好意，他们企图捕风捉影，散布一些对MAKI来说不好的东西，我非常担心，贵校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之一。这不仅会影响到学校的正常运营，更会影响到学生们和老师们的状态，我不得不……]
　　[我们学校的学生——]石川打断了伦子，他点燃手中的香烟，[是绝对不会对那些媒体胡说八道的。至于老师们，您更是不用担心。]
　　伦子停顿了一下，将公式化的口气转变为带有少许严厉[石川校长，为什么你会记得原麻里奈这个人？]
　　[什么？]石川抬头问道。
　　[您为什么会记得这个名字？我想您也许不记得她的长相，否则您不会不知道她就是MAKI。但是名字，青学有那么多的学生，MAKI是一个停留了一年左右就离开的学生，而且至今已经过去两年，您怎么还会记得她的名字？她给您留下过什么特殊印象吗？]
　　石川锁起眉心，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以为您都知道呢。]
　　[我确实知道一些，]伦子注视着石川，[我知道她曾经就读过青学，而且仅仅一年时间就离开了这里。我不知道的是导致她离开的原因。]
　　[那是她母亲提出的要求，当时她的母亲亲自来学校，告诉我们要带着孩子去海外生活。]
　　伦子摇摇头[那些我全都知道，但那不是真正的原因，她没有告诉过我真正要离开的原因是什么。您知道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不……]石川回答，[那位夫人去世了？]
　　[是的，到美国后没几个月就去世了，她在出国前的身体状态就已经不是很好了。]
　　石川做出沉思的表情。
　　[您想想看，一个原本已经身体不佳的单身母亲为什么要特意带着年纪还那么小的女儿出国？她们在国外根本没有什么依靠，MAKI出国之后根本没受到良好的教育，状况完全不能和在国内时相比。]
　　[那位夫人很不容易，]石川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说，[原麻里奈还在我们这里就读时，家庭状况就不是很好。]
　　[所以……我想请您告诉我，您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MAKI离开学校时究竟发生过什么？]伦子说，[并且我还知道，MAKI离开这里的那一年，学校里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失踪了。]她的表情变得晦涩起来。
　　石川博之从嘴巴里缓缓吐出一堆云雾，然后摸了摸自己几乎谢顶的脑袋。
　　[是吗，那孩子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过您吗。]
　　[是的。]伦子抿了抿嘴唇。如果那天她没有去找不二裕太，那么她现在知道的可能比这个校长还要少得多。
　　[我并不是当时那个事件的亲历者，]石川说，[尽管那时候是我在担任校长，但我想如果换一个人跟您说，或许更好一些。]
　　石川说完起身走向办公桌，拿起电话听筒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他在电话中嘱咐秘书把一个叫驹田的老师找来，然后他挂掉电话，又回到伦子面前坐下。
　　[等那位老师来了，就让他跟您说吧，驹田老师是当年原麻里奈那个班级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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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练习结束，青学网球社的几个活跃份子正在讨论着接下来要不要去哪里吃东西，桃城自然是最积极的，可是他钟爱的汉堡店遭到大家的一致回绝，菊丸说果然还是去河村家的寿司店是最正确的选择。桃城不依，两个人在社办前吵来吵去，大石想劝他们，但几乎插不上嘴。
　　乾独自在社办里换衣服，出了一身大汗，手臂和腹肌看起来都亮闪闪的，他的眼镜蒙上了一层雾气，乾把它摘了下来，然后在柜子里摸索着他的擦拭布。
　　龙马没有参与汉堡店和寿司店的抉择，他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进了社办，站在乾身后看着他换衣服。
　　[我不知道你原来有偷窥癖，越前。]乾察觉到以后这么说。
　　[前辈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龙马淡淡地说，[你可以慢慢充实DATA的内容。]
　　乾带着重重的鼻音笑了笑。
　　[不跟桃城他们出去吃东西，来这里观察我，绝对是有目的而来吧。]
　　龙马耸耸肩膀[你要这么想的话，那就是这样吧。]
　　[我的分析是：找我去其他地方吃东西75%几率，问我借钱15%几率，偷窥我10%几率。]
　　[后面两个太离谱了吧。]
　　[那么就是找我去其他地方吃东西了，不过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准时回家。]
　　[呵，]龙马轻笑了一声，[前辈的分析有时候也相当不准嘛。]
　　乾找到了他的擦拭布，细致地擦起他的眼镜。
　　[是吗？那么你到底是有何贵干。]
　　龙马走近了乾，从身后掏出一本绿色封面的笔记本[前辈的演技水准也是相当烂啊。而且还很粗心大意，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就给了那样丢三落四的女人。]
　　乾回过身来，擦好的眼镜已经安然挂在他的鼻梁上。他看了看越前手中的笔记本，眼镜片泛着光泽。
　　[是我的DATA。]他说。
　　[当然是你的，这种标志除了前辈还有谁会画吗。]越前指了指封面上那个大大的“乾”字。
　　乾嘴角上扬，露出并不惊讶的表情。
　　[前辈你和那家伙认识我不会觉得奇怪，我只是奇怪，你们居然现在还有联络。那家伙手机里的三个问号，那个号码就是前辈的吧？]
　　[是的。]乾毫不避讳地回答道。
　　[那么，]越前慢慢翻开笔记本，呈现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几页，[这些全部都是她要你调查的东西？冰帝那些人的资料，我们的资料，甚至还有……]
　　他翻到了较后面的一页，笔记本中赫然贴着一张樱乃的照片。[——毫不相干的人的资料？]
　　乾没有做任何回答。社办外面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桃城和菊丸他们似乎已经离开。夕阳的光辉透过社办窗户，洒在龙马和乾的身上。
　　[呐，前辈，你和那家伙是什么关系啊？不只是以前认识而已吧。]
　　龙马一开始并不相信乾竟会将自己宝贵的资料毫无保留的给麻里奈，并且私下为她调查那么多事情。伦子不想让他拿走这本笔记，但龙马坚持要去询问乾，他答应伦子只借一天就把笔记放回麻里奈的房间，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条件是他必须要把问到的来龙去脉告诉伦子。
　　乾依然没有开口。
　　[我想不通，前辈会把自己分析的才能用到这上面去。]
　　龙马又逼近了几步，[前辈不打算开口了吗？她给了什么好处，能让前辈保守秘密？]
　　[她什么也没给过我，越前。]
　　乾从龙马手里拿过那本笔记，合上了它。
　　[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秘密。]
　　[骗人。]
　　[我不会骗你。]
　　[那就老实告诉我。]龙马说，[你们在逃避什么，我看得出来。那家伙曾经在这里做过什么，你们到底想瞒住什么？]
　　[那并不是秘密，只是没有人愿意提起。]
　　乾独自走到社办中央，看着四周，仿佛在观察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一样，慢慢地原地绕了一圈。然后他停下，面对龙马用沉稳地语气说[这个社办，两年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和沙也加离开以后，社办从里到外都被翻新了一遍，完全变了样子。你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吗？因为有一个人曾经差点死在这里。]
　　龙马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越前，那个人就是麻里奈。她曾经在这里自杀。]
　　当乾用淡然的口吻说完这些的时候，龙马猛然回忆起了那天在澡堂前的情景。当麻里奈抬起手的一瞬间，从她浴衣的袖子里隐约看见的那条长长的疤痕，如此清晰，如此震撼。那条疤痕就是在这里造成的，在这个他们平时训练几乎天天都要来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他，这里曾经沾上过麻里奈的血。
　　龙马很长时间都沉默着，乾也是同样。龙马一下子被许多胡乱的思绪占据了正常的思考能力，麻里奈平常古怪的举动一件接一件都令他回忆起来了。如果伦子知道，她会怎么办？如果被其他任何人知道，又会怎样？
　　[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龙马开口问。
　　[三年级。]乾说，[当时和她同年的，也就是现在三年级的这些人。我，手冢，不二，大石，菊丸，河村，我们都知道。还有一个人，是龙崎教练。]
　　[没有别人了？]
　　[当然还有。当时麻里奈的担任老师驹田，和石川校长。]
　　龙马深深地皱起眉头。
　　[除了学校的人，这件事当时还被报纸报道过。]
　　[……什么？]
　　乾默默发出了笑声，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笑意。
　　[你现在知道了，所有人都不愿意提起她的原因。如果当时那件事不小心再被挖出来，不管是麻里奈还是这所学校，没有人会觉得好过。所以我们不止是你，连桃城和海堂也不会跟他们提起。]
　　[不。]龙马突然语气坚硬地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她为什么要自杀？]
　　[这个不该由我来告诉你。]
　　乾把头转向一边，凝视着某一处，仿佛陷入回想的深渊。
　　[第一个发现麻里奈，把她救出来的人是手冢。而真正知道原因的……大概只有沙也加的弟弟，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