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初キス ...
-
就像有意要跟麻里奈的状态形成对比一样，清晨的太阳耀眼不已，刺眼的光芒晃得麻里奈伸手挡住了额头的一侧。
这确实是早上而不是正午吧？与青学不同，这里的学生稀稀落落三三两两地从四面八方走入校门，大多数还都是由轿车送来的，徒步的人反倒不怎么多。
3月的天气经历了一系列反常之后，总算是多少恢复了一些正常，气温稍微偏冷，无风，如果不是不合时宜的太阳，这样的天气让人感觉很舒服，甚至可以慢慢散一下步。麻里奈跟伦子道别后下了车，嘴巴里还残留着饭团咸咸的味道。肚子暂时是喂饱了，但精神还是打不起来，她根本没有迟到，离上课时间还有一刻钟左右，这时的麻里奈想的是与其要如此悠闲地和其他人一样走进教室，还不如迟到来得好些。
校门口总有一些人站在那里等自己的朋友一起进教室，并不是说没有朋友一起就没办法走到教室了，只是一种关系好的证明，最好是无时无刻都跟好朋友黏在一起，包括一起进教室，一起上厕所，一起吃午饭，一起放学回家等等等等，简直像是不能分开的双胞胎一样。麻里奈记得自己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但那已经过去很久了。
现在再看到这样的人时，麻里奈只是觉得很无聊。不过话虽如此，在她下车没走几步的时候就发现，今天她或许也不得不加入这堆无聊的人中间。向日岳人正站在学校大门那儿，肩上背着他的书包，一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眼睛在每个路过他身旁的人身上扫过，活像一台自动扫描仪。不过每次扫完那些人后，他的神情都是失望的，这说明他要等的人还没到，或是他还没找到。
虽然是自恋的想法，可麻里奈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她就是知道，因为在她还没走进校门的时候，向日的目光就定在自己身上了。
锁定目标，射击——普通不都应该是这样吗？不过向日的脚就像被打了石膏一样，压根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麻里奈决定假装没看到他，挺起胸昂首阔步地从他面前走过，至于后面要如何，那完全看向日的意思。
不出所料，还没走出几步，向日就追了过来。
[喂——]麻里奈以为他至少会开口叫她停下，可向日却接着冒出一句[……早上好！]
最糟糕的台词，这个不折不扣的傻瓜。麻里奈在听到以后猛地停住，转身，然后用尽全力瞪住她身后的向日。
[事实上，]她故意咬牙切齿地说，[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很好。]
[……唉？]可怜的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向日，不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麻里奈就继续跨开步子往前走了。他愣了一下，只好继续追上去。
[等等、喂、昨晚……]
很好，不用拖泥带水，让我们直接切入主题。麻里奈第二次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略带紧张的向日，在他开启话题之前说道[——昨晚，噢，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表现很完美吗？跟我完全就是陌生人，没有一点瓜葛，干干净净，老天，你难道不是比我更合适当艺人？连我都以为我从来就不认识你呢，向日君。]
向日被麻里奈这段带刺的话说得红起了脸，但他随后似乎努力按奈住了，深吸了一口气。
[我昨晚本来打算去找你的，不过后来知道你已经离开那里了。我不知道你去哪，他们说你跟一个男孩子走了。]说到“男孩子”三个字时向日有点不太自在，[我……我很担心，不过我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我早上在这边等你。你昨晚没事吧？]
[托你的福，什么事也没有。所以我才能好好站在这里。]麻里奈不悦地回答。事到如今，就算你想示好也晚了。
[你在生气？]
废话。麻里奈真不想继续站在这里被太阳公公晒个彻底。
向日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天台那次……是我不好，话说过头了。]
仅此而已？麻里奈确定他还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这就是你要说的？完了？]
向日还想继续说什么，但麻里奈不准备再听。[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好了，我要进去了。]
她走进校舍，一路头也不回地走向鞋柜，事实上这个地方她只来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因为换好室内鞋乖乖按时上课从来就不是她会干的事情，一般来说麻里奈会先四处闲逛，等到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不会再有人来鞋柜这里的时候，她才会跑来换鞋子。
当然，今天是破例的，她跟向日一前一后地走到3-D的鞋柜那里，在别人眼里他们仿佛就跟那些约好了一起走的傻瓜朋友没两样。只有这两人心里清楚他们之间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简单就接受道歉，可是我很认真的啊——你稍微再听一下啦、原、喂——]
向日紧紧追在麻里奈身后，一直追到她的鞋柜前，可走到那里后麻里奈并没有急着换鞋，她望着自己的鞋柜，从下往上数第五格，小标牌上写着“迹部”，这个柜门显得比其他柜门都来的旧，上面有些脏乎乎的，还有一些凹凸不平的像是被什么锐气敲打过的痕迹。而麻里奈在意的是，她的鞋柜里正往外一点一点地渗出恶心的黄色液体，还带着一丝馊味。
[这是……]
向日不禁哑然，麻里奈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被动过手脚的鞋柜。
她从不怀疑有一天会受到这种特殊待遇，麻里奈既不惊讶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叫向日退开一点。
[你想怎么做？打开的话说不定……]
还没等向日说完，麻里奈就已经移动身子站到柜门侧面，给正面留下一块空间，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拉开她的鞋柜门。
接着就在3-D的鞋柜这里，麻里奈制造了一场小型瀑布，可惜倾泻而下的不是美妙的泉水而是一堆馊掉的食物汤汁和难以辨别的恶心东西，本该放在里面的室内鞋不见踪影。刺鼻的气味令向日反射性地捂住了鼻子。
[妈呀。]看来他是见识到女生世界的恐怖与黑暗了。
对此习以为常的麻里奈丢下了这堆烂摊子，在路过鞋柜的学生们的惊叫中一路走向水池，她安静地打开水龙头洗手，刚才发生的一幕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而不是自己身上一样。
-------------------------------------------------------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已经迟到的学生拔腿就跑。麻里奈和那些人不同，她从反方向走出了校舍，在那里东张西望。铃声好像唯独不是打给她听的。麻里奈要找她的室内鞋，那双鞋子现在也许正躺在学校某个垃圾收集处，或者是某条河底，再或者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大概在那里。]
向日还是跟着她，他好像下定决心要陪她一起找到鞋子为止，尽管他的鞋子没有消失。可他怎么会知道麻里奈的鞋子在哪里？冲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不过是校舍前种的几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而已。
[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情，一年级的时候，班级里有一个很嚣张的家伙，他的鞋子就被人挂在那边……大概这次也是吧。]
[原来在这个学校是家常便饭啊。]
别无选择了，麻里奈朝那几棵树那里走过去。
事实证明向日的直觉没有错，一双勉强还看得出曾经是白色的室内鞋被挂在一棵树上，看上去它经历了相当凄惨的折磨，被涂上了油漆和乱七八糟的肮脏字眼，然后暴晒在太阳底下。麻里奈重重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受到了打击，只是这双鞋子被挂在很高的树枝上，仅凭她的身高就算是搬张椅子来站在上面也未必够得到。那些人是怎么挂上去的？她没心情考虑这个问题了，她还是逃不过要爬一次树的命运。
她对向日说，你回教室去。爬树毕竟不是什么优雅的行为。
[我来帮你拿，我肯定能拿到！]向日颇有自信地说。他大概很高兴终于找到了一个用武之地。他放下书包卷起袖子，原地跳了两下，像是在做准备动作。难不成他准备直接用跳的去拿？麻里奈觉得他不太可能够得到。毕竟他比自己还要矮一些。
[迟到没关系？]麻里奈问他。
[没有办法的事嘛！]向日露出笑容，像个小孩子似的，又一下跳的比之前几次都高。
他以为这就是原谅他了吗？麻里奈不禁为他的单纯感到无奈。再怎么说也没用，先看看他能不能取下鞋子来吧。否则除了爬树，她就只能打着光脚去上课了。
向日一直在跳，一次比一次高，他的鞋子触碰地面时的声音也一次比一次重，但他身影轻盈，完全看不出跳跃的负担。他抬头看着那高不可及的树杆，开始调整自己的跳跃位置，麻里奈也仰着头。大树枝叶繁茂，挡住了两人头上的天空，从枝叶隙缝间钻进来的阳光不再那么刺眼，细细倾听，似乎有风吹过，带动树梢微微晃动，发出"沙沙"的干涩声响。枝叶婆娑，绿的呛人的颜色，春天似乎提前把手伸向了学校里这颗不引人注目的树。
向日仍然在跳，他红色的发丝随风摇曳，脸上有一种让人无法移开双眼的光彩。他伸出手，已经几乎能够到鞋子的脚尖处了。
麻里奈的心中有一种什么东西正在瓦解，她不知道，也搞不清楚。仿佛因为注视的角度不同，她看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向日岳人，努力地跳跃着，为了帮自己拿鞋子。
伴随着这阵奇妙的悸动，她逐渐生出一种无可捕捉的惆怅。向日的身影正和某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这样的错觉令麻里奈胸口深处微微发酸。
他再一次落地了，这次落地停顿的时间较之之前都长了一些，然后他像是鼓足了前所未有的劲头，猛地起身跳跃到空中——他抓到了鞋子，整个人翻了一圈，就像在空中做了一个舞蹈动作。在向日落地之前，麻里奈以为他可以飞起来。
[拿到了——！]向日提着那双乱七八糟的室内鞋跑到麻里奈跟前晃了两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怎样？我就说我肯定能拿到吧！这种高度不在话下，我可以跳到更高哦！]
麻里奈的心在剧烈晃动，别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可她感觉到了。她仍然想逞强。
[你不是人类吧？]麻里奈说，她觉得自己笨透了。
[什么啊，我当然是人类。只不过是比较优秀的人类！]
向日把鞋子放到了她脚边，直起腰后喘了一口气。[还好拿到了，拿不到的话倒是很丢脸啊。我说，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就叫我吧，要跳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一个突然的念头俘虏了麻里奈，她再也逞强不下去了——她走近向日，用自己的脚尖抵着他的脚尖，他确实比她矮，可当距离如此之近的时候她完全感觉不到身高的那点差距了，向日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他们四目相对，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吐息在自己脸上拂过。
他的红发很好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什么都很好看。她竟然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的五官。他可爱极了。
[吻我……我就原谅你。]
清风吹过，一切都恍若做梦一般。她看不到向日的表情，看不到一切，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向日没有动，也许他已经不会动了，连呼吸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可她不能停止。
[没有第二次机会。]她又凑近了他一点，甜蜜的气息在扩散。
他们接吻了。
麻里奈的书包滑到了地上，现在地上躺着三样东西，向日的书包，麻里奈的书包，还有那双室内鞋。
什么都是甜的，就连吹过的风也是糖果的味道，绿色的树叶会变成粉红色，巨大的树阴就像一把相合伞，把这两人笼罩在其中。谁也不能阻止，谁也不能打扰。两人的嘴唇触碰在一起，向日在发抖，不敢用力，他的唇若即若离，就像害怕受伤的小孩。
意识到的时候麻里奈已经加重了力道，她紧紧贴合着向日的嘴唇，好像无论如何也不能分开一样。
甜味更强了。还带着些咸咸的饭团味。
-----------------------------------------------------------
沙沙。沙沙。
向日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脸红得就像青学的龙崎樱乃一样。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逗他。
[原谅你了，]麻里奈说，[说到做到。]
然后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室内鞋，跟向日刚才的动作一样，提到他面前晃了晃。
[谢谢。]她笑得跟蜜一样甜。
[……原谅了？……]向日好像还没从那个梦里醒过来，他有点飘飘忽忽的，站都站不稳，[那个是……认真的吗？]
[你说呢。]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喂、认真的吗？我现在还没办法……搞明白啊。]
[那样的话再来一次好了。]麻里奈坏坏地笑道。
向日好像这才清醒，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没说清楚之前——]
[你要说清楚什么？]麻里奈把自己的书包捡起来，也把向日的捡起来，然后塞到他手里。
[我……]向日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书包，好像那是个炸药包似的，[就是……喜、喜欢……？]
[喜欢什么？]
向日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噎得他什么也说不出了。他觉得自己的脸部快要起火了。消防队在哪？
[向日，]麻里奈的语调变得淡淡的，[跟我比起来，你的那些朋友比较重要吗？]
[唉？……不是……你跟他们……不太一样啦。]
麻里奈的眼神在问“哪里不一样”。
确实，如果在今天之前把这个问题丢给向日的话，他没法解释清楚不一样在哪里。因为他之前那么热忱地希望麻里奈成为他朋友圈子里的一员。麻里奈若始终不能进入他的圈子，那么她算是什么呢？一个“单独存在的朋友”？不，这也是解释不通的。向日希望能和她像其他普通的朋友一样相处，但很显然这一点做不到，原因是什么？如果她不在乎自己的特别身份，那向日也不会在乎，什么明星或者私生子，这一切通通不相关，可为什么抛开这一切他们仍然不能普通相处？
因为，她一开始就不是“朋友”的存在啊。
麻里奈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圈子里的一员，和她自己是否愿意无关，她并不是朋友，她一直都是有别于“朋友”的存在。这从她出现在向日的生活中那一刻就是注定的。
她是向日喜欢的女孩子。是恋爱的对象。“我根本就不想进你的圈子”已经说过那样的话的她，不就是在说明这个问题吗。她只是针对向日这一个人，仅仅只是他，没有别人。
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点？向日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迟钝的傻瓜。
[因为你不是朋友……没有办法比较、就是这样……]
[我听不懂。]
要说的更明白点吗？麻里奈在等向日的答案。再准确来说，是告白。
向日似乎得把他一辈子的勇气全拿出来。
[是我想错了，我一直想让你作为我的朋友，也能跟侑士他们一起好好相处，因为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是这样，我习惯了……可是我错了，因为原不是朋友啊……一开始，原就只是想认识我对吧？只是我而已……你只是、只是……喜欢我而已，对吧。]
如果有一天吉尼斯公司的人要来评选全世界最迟钝的人是谁的话，麻里奈一定毫不犹豫地推举眼前这个家伙。不过，好在他还有药可救，麻里奈所做的事并没有全白费。向日总算是开窍了。
辛苦，辛苦了。麻里奈在心里对自己说。但还有一个问题她必须知道，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很重要。
[就算你说不能比较，我也还是要知道答案。]麻里奈略微歪了歪头，[我和他们比起来，哪边比较重要？]
向日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麻里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如果得不到那个回答，那么到这里也算是前功尽弃了。
[我不会吻……自己的朋友啊。]少顷，向日小声说道，[也没有为了朋友迟到过……]
[所以？]
[所以……这种事我只会为重要的人做嘛！其他人都不行啦！]
向日被逼得有点气急败坏了，可麻里奈笑出了声。
[我不是逼你背叛朋友。]她笑着说，[不过我明白了。我是朋友之外最特殊的，对吧？]
[最特殊的只有你一个。]向日认真答道。
[嗯。]
麻里奈把书包背到肩上，一手还提着那双鞋子，接着说[那我们回教室吧。]
向日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校舍，但此刻已经不是约好的傻瓜朋友行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初キ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