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锦》宁洛云

25、第二十五章

　　景秋不紧不慢的将那叠照片一张张看完，遂抬头对上夏如瑾几分得意的神情，面容波澜不惊：“我没有什么理由。”
　　夏如瑾嘴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挑了挑细眉：“这么快就承认了”
　　“你都有证据了，容不得我不承认。”
　　夏如瑾突然笑了几声，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痛快。
　　“邱楚云，不得不说你这半年的戏倒是演的栩栩如生，若是以前在上海，我那影后的名称，都得让给你。”
　　景秋轻声一笑，身子往后靠了靠，“不敢当，我怎么会跟一个戏子抢名号呢？”
　　景秋的话并没有让夏如瑾恼怒，她只是怔忡了片刻，便又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景秋，像是生怕会错过什么一样，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变为一片冰冷，眼眸和语气里都在诠释她的不甘：“你应该死在北川的战场上的，为什么你还会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这样阴魂不散？邱楚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景秋挨近了桌子，笑的诡异：“我当然是让你们，把欠邱家的，都还回来！”
　　夏如瑾怔愣了片刻，突然大笑，嘲笑景秋不自量力。
　　“就凭你？邱楚云，你以为这还是你们上海邱家？别忘了，这里是江都，是叶家的天下。你那些所谓的复仇，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阿深他眼里最容不得半点沙子，你以为你栽在了我的手里，就能继续安然无恙么？”
　　“夏如瑾，即便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哥哥做出那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是我亲手烧死邱承渝的事情么？”夏如瑾的眼中溢出一丝怨恨，“我恨你们兄妹二人，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如果当初邱承渝他同意和我解除婚约，我也不至于会做的那么绝！”
　　“我哥哥乃至整个邱家，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忘了你落魄之时，是谁不惜一切的帮你，你才有的荣华富贵？夏如瑾，你简直忘恩负义！”
　　“那是你哥哥他想要得到我！怎么会有人无条件的保护一个不相干的人呢？不过都是各怀目的罢了，就像当初你于我情同姐妹，我也不过是你身边的陪衬，即便你骄纵，任性，一无是处，可还是有那么多人围着你转，就连我真正倾心的男人，眼睛也都在你身上！邱楚云，其实在你心里，我根本比不上你身边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阿芍吧，呵，我终归于你们是不相干的外人，不是吗！”
　　夏如瑾笑的悲凉而扭曲。
　　凭什么这世上一无是处的人可以得到很多东西，她夏如瑾艰辛了那么些年，又得到了什么？
　　“夏如瑾，你简直丧心病狂。”
　　“我自始至终，只是想要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罢了，可是你，还有你哥哥，你们都千方百计的阻挠！你最后还是没想到吧，自己深爱到不顾一切的男人，一直都在骗你，他骗了你们所有人，唯独没有骗我，邱楚云，你真以为叶希深会对一个女人真心真意么？他不过是利用你而已，他眼里只有他的仇恨，他的一切……”
　　夏如瑾眼里的血丝爆起，原本就苍白的脸在此刻显得尤为狰狞，她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这么痛快地可以对邱楚云说出这些话。
　　景秋原本那颗波澜起伏的心，在夏如瑾的这段话里逐渐平静。
　　“怎么样？心痛吧？邱楚云，不妨告诉你，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不光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景秋看着面容扭曲的夏如瑾，静静的听她说完那番话。
　　她似笑非笑：“所以呢？你以为，凭这些你就赢了么？”景秋拿起那叠照片，在手里撕得粉碎。
　　夏如瑾轻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幼稚：“就算你撕了这些照片也无用，邱楚云，我给过你机会离开，是你不要的。”
　　“你是说那位姓韩的手中的胶卷？”景秋漫不经心的看着景秋，“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死么？那我成全你。”
　　“你什么意思？”夏如瑾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怎么会知道姓韩的事情？
　　就在顷刻间，景秋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小包黄纸折叠的东西，她慢条斯理的把那黄纸打开，将那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入跟前的那碗粥里。用汤匙搅了搅。
　　“你到底想干什么？！”景秋此举令夏如瑾更加的困惑。
　　景秋抬眼，朝她微微一笑，随着将那碗里的粥吃下去。
　　“你往碗里放了什么！”夏如瑾终于坐不住，她嗖的一下站起来，不敢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测。
　　景秋用丝帕优雅的擦了擦唇边的残渍，朝着她诡异一笑，道：“当然是成全你。”景秋站了起来，与夏如瑾平行相对，“你以为，你让人跟踪我的事情我不知道么？不妨告诉你，那其实是我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此刻。”
　　犹如一道霹雳，夏如瑾的心里逐渐浮现出一道她不愿意接受的想法！
　　几乎就在一瞬间，景秋的喉头涌上一阵苦涩的腥甜，腹部猛地一阵绞痛，她撑着桌角，一口血应声吐了出来，月白色绣着茉莉的旗袍立时溅上点点猩红。
　　夏如瑾怔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景秋竟会拿自己的命和她相拼！
　　景秋捂着胸口，大步朝外跑了出去。
　　“救命啊，大夫人杀人了——”
　　巧儿听闻这呼喊声，回头便看到景秋带着血慌张的跑了出来，她一时也是愣在那里，直到夏如瑾朝她喊了一句：“巧儿，快拦住她！”她才回神，下意识去追已经出了院门的景秋。
　　景秋因为中了毒，走到不是很快，可却一直在喊着救命，巧儿慌神了，一把便拉住景秋捂住她的嘴，低声恳求：“四姨太我求求你，别喊了——”
　　景秋的力气在渐渐减弱，被巧儿从后钳着又挣脱不开，又被捂住了嘴叫不出声只能嘤嘤作响。而闻声赶来的下人越来越多，巧儿这回是彻底的慌了，可她的手却还在死死的捂住景秋。
　　闻讯而来的冯管事一到便看到巧儿钳着景秋的场景，指着巧儿喝道：“你在干什么？巧儿，快放开四姨太！”
　　这时巧儿才忽然惊觉被她钳制住的人已经快没了动静，她一惊便立刻松了手，景秋随之倒在了地上。
　　莺莺拨开下人，穿到景秋面前，见景秋这番模样立刻就害怕的哭了出来：“四姨太！四姨太！——”
　　冯管事见景秋的情况不妙，便立刻着人吩咐：“快送四姨太去医院！快！”
　　景秋在朦胧神昏中，只看到惊慌失措走出来的夏如瑾，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待景秋被送走，夏如瑾依然怔怔的站在那里，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那滩血迹，低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一旁的巧儿心里彻底没了底，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四姨太在她们这里中毒，无论如何也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大夫人，大夫人……”巧儿拉着夏如瑾的手，瑟着身子，“大夫人，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了？”
　　夏如瑾一把甩开了巧儿的手，双眼无神的走了回去。

　　临近傍晚，夏如瑾独自坐在房间里，等着巧儿的消息。
　　景秋中毒的事情她是说不清了。能给她一丝转机的，只有那个姓韩的记者手里的底片。
　　只要有了底片，景秋就是邱楚云的事实就是毋庸置疑，届时，谁还会在意她夏如瑾？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夏如瑾特意让巧儿避开耳目走后门，今日听景秋的口气，事情即便不容乐观，可夏如瑾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在巧儿离开没多久，夏如瑾就听到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她听到动静，一出房门，就看到林雁华和冯管事带着一帮下人正往她走来。
　　“你们想要干什么？！”夏如瑾冷眼喝了一声。
　　林雁华轻笑道：“干什么？”她漫不经心的往后招了招手，巧儿便被两个下人擒着推推搡搡到夏如瑾面前。
　　“大夫人，天色快黑了，你的丫鬟偷偷摸摸的要出府，怕是图谋不轨啊。”
　　夏如瑾仰着下巴，睥睨着院内一众人，扬声道：“我是大夫人，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规矩？”林雁华笑的不屑，“你以为仗着大夫人的身份，就可以做尽丧尽天良的事情？夏如瑾，你对大帅的禁令置若未闻，私底下抽大烟不说，还害死了三姨太，如今又对四姨太下毒，你真当这个世上没有王法吗？！”
　　夏如瑾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和愤怒，她执着林雁华，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敢做不敢认？”林雁华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她走来，暮夜将她的嘴角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印的几分诡异，“都敢明目张胆的做了，看来大夫人还真是病入膏肓了。”
　　夏如瑾不大明白她的话：“你究竟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