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锦》宁洛云

26、第二十六章

　　林雁华微微侧过身子，对一边的惜月说道：“你就在冯管事和这一众人面前说清楚，三姨太是怎么死的？大夫人又是如何对三姨太下毒手的。”
　　惜月一下就跪在了林雁华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事到如今，惜月也不怕什么了，是大夫人，那日，我和巧儿因为一点琐事就吵了几句嘴，巧儿仗着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就对三姨太和我言辞侮辱，我气不过，就还了两句，谁知，谁知……”惜月说着还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看了眼台阶上满眼诧异的夏如瑾，继续道：“谁知大夫人当晚就带着巧儿来了，说是她是大夫人，这府里谁都不能对她不敬，她想要谁死，谁绝对活不过第二天，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大夫人真的会对三姨太下毒手……”惜月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还有，还有！三姨太身子不好，也是大夫人给她吃了慢性毒｜药，还有那次小少爷落水，也是大夫人以三姨太和我的命来作抵押逼着我去干的！我和三姨太主仆二人都是不愿生是非的人，想着一些事情能烂在肚子里便烂在肚子里了，可是，那晚我亲眼见到，大夫人和巧儿给三姨太灌毒，我怕有一天也会想三姨太那样，便也不想在忍下去了。冯管事，二姨太，你们可一定要为三姨太讨个说法！”说罢，惜月一个响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久久的不起来。
　　被摁在一边的巧儿不住的摇头，就要朝惜月冲过去，可却被身后的下人给拦住，她只得朝着惜月破口大骂：“你竟然污蔑大夫人，你这个贱人！……”
　　冯管事听到惜月这番话，倒是吃了一惊，他知道大夫人素来心胸狭隘，不大和善，可也不知道她会狠毒至此。
　　“大夫人，即便您对三姨太和四姨太有什么不满，可您这么做，对大帅如何交代啊——”冯管事摇着头叹了一息。
　　“胡说，你胡说！”夏如瑾瞪大了眼睛，颤抖的指着跪在地上的惜月，“我承认我说过那些话，可我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
　　“大夫人，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没有给三姨太下慢性毒｜药么？或者，你敢用大帅发誓么！”
　　夏如瑾后退了一步，眼睫轻颤，片刻，才终于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没错，我是给那贱人下过毒，可是……”
　　“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夏如瑾，你善妒，嫉妒每个深的大帅宠爱的女人，所以都要将她们置于死地，你吸食大烟，精神状况已经出现了问题，难道你还不自知么？”林雁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你以为，我们会任由你继续作威作福，继续害无辜的人吗？”
　　林雁华不顾怔愣在那里的夏如瑾，侧身对冯管事说道：“冯管事，你都看见听见了，大夫人如今的精神状况，想必这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大夫人都能对三姨太下毒手，难保她不会对四姨太下毒手，我看为了保证四姨太的安全，要先将大夫人，和这个巧儿禁足，在大帅没有回来之前，不能让她们踏出去一步，否则，若是四姨太出了什么事，该由谁来负责？总不能叫一个疯子负责吧。”
　　景秋在府里的地位，冯管事是清楚的，若是景秋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到时候大帅回来，会很难交代。为了万无一失，冯管事还是同意林雁华的建议。
　　“二姨太所言极是，如今看来，只有这样了。”
　　“将她们两个给我关起来，等大帅回来发落！”
　　林雁华对着夏如瑾唇角微微一扬，转身便离开。
　　夏如瑾怔忡了片刻，才恍悟。
　　原来，竟是这样！
　　原来他们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原来，这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圈套！
　　夏如瑾忽然嗤笑出声。
　　“林雁华，这是不是你和景秋，你们两个商量好的？！”
　　林雁华刚要踏出门的脚步在听到夏如瑾的呼喊声那一刻停了下来。
　　夏如瑾的目光毒辣的紧盯在林雁华曲线玲珑的背影之上，不过，她却没有等来任何回答。
　　接着，门被人紧紧关上。
　　夏如瑾听到门外有人上锁的声音。
　　巧儿低声啜泣的声音开始在黑夜里渐渐响起。
　　夏如瑾站在台阶上，许久，直到弦月升到半空，寒风开始顶着如水月色，向黑夜里肃杀。
　　她依旧一动未动。
　　“大夫人，大夫人……”巧儿匍匐在她脚边，拉着她的旗袍衣摆，不住的哽咽，恐惧的望着暗夜里被封闭的院子。
　　可是仍凭巧儿如何呼喊她，夏如瑾仍旧是空洞着眼神，没有回应她。
　　“大夫人，你说句话，不要吓巧儿，大夫人……”
　　“不，不会的，我不会就这么被他们打倒……”夏如瑾的双眼终于浮现一丝神采。
　　正如同许多年以前，她孤身一人艰难的活着，即便历经种种，她照样捱过了那些最难熬的日子。
　　“大夫人？”
　　巧儿尝试着轻唤了她一声。夏如瑾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喃喃：“是真相总会付出水面的，只要等到阿深回来，我只要等到阿深回来就好了……”
　　谁会比她了解叶希深呢？叶希深绝对不会容许有威胁存在。
　　人都是自私的，她就不信，叶希深会宁愿牺牲自己的安危，而换得一个女人！

　　景秋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仿佛被禁锢在无尽的黑暗里，她拼命的挣脱冥冥之中禁锢着自己的束缚，在无边无际的混沌里寻找出口。
　　终于，她还是摆脱了那片黑障。
　　无形之中，她听见自己的心在雀跃，她终于还是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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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姨太中的毒是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所幸送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些，恐怕这毒就要深入肺腑了……”
　　“好在四姨太福大命大，否则可怎么办……”
　　景秋的意识在慢慢清晰，眼皮和身子都极为沉重，她想要醒过来，但凭她如何挣扎，可全身上下除了意识之外，都像麻痹了一样动不得半分。
　　“她已经昏迷多久了？”
　　这一道低沉的嗓音清晰的传入景秋的耳中。
　　是叶希深的声音——
　　莺莺略显焦急的声音随之响起：“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叶希深眼底的紧张愈来愈盛。他抬步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病床上一动不动，面容苍白的女子。许久，听起来平淡无波的声音里却蕴着几分怒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莺莺带着哭腔道：“大帅，是大夫人，大夫人给四姨太下毒，大夫人不光给四姨太下毒，还把，还把三姨太给毒死了！大帅，您可要为四姨太做主啊！”
　　叶希深听罢，眼中寒意骤起。
　　他没想到，以往因为自己心中那份业障的纵容，却让她更加变本加厉！
　　病房里一时间恢复了一片寂静。在莺莺印象里，鲜少看到叶大帅会有如此冷如刀刃的眼神，她心知大帅是怒了，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不敢出声。片刻，只听叶希深对她说了句：“好好照顾四姨太，她醒了马上通知我。”
　　莺莺出声回应，叶希深已经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今日的天气犹为的好，可风却冷的逼人。
　　夏如瑾被禁足这几日，吸食大烟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其实也想摆脱大烟，可烟瘾和心口的难受让她不得不依赖大烟来缓解。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一念之差，碰了大烟。
　　叶希深回来就在这几日，她只要捱过这几日，等揭穿了景秋的真面目，她还是有她的大好日子。不管怎么说，她夏如瑾对他叶希深，都是一心一意的付出的！
　　即便叶希深再不爱她，那么凭着她为他做的这些事情，替他扫除羁绊，她依旧可以在大夫人这个位子上长久的坐下去。
　　即便那只是一个虚名。
　　她不在乎那些安在她头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罪，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彻底铲除了景秋，那她将不会再有什么阻碍！
　　夏如瑾这几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门口徘徊。既然所有人都认定景秋的毒是她下的，不管叶希深是真的喜欢景秋还是只是把景秋当成邱楚云的替身，他都会来找她。
　　被禁足的第三天中午，门口处的锁有了响动。
　　即便开锁的动静很小，但对于这个过分寂静的小院来说，却是清晰入耳。
　　巧儿已经率先一步跑到门口处候着。当那扇门完全被推开的时候，巧儿朝屋里略显兴奋的喊了句：“大帅来了！”
　　夏如瑾几大步便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之上。
　　叶希深还未褪去那一身墨绿色剪裁整齐军装，正如同当日他离开的那番模样。军靴踩在地面发出沉重有序的步伐声，终于，他来到了她面前。
　　她款款迎上去，脸上噙着笑意声音温柔似水：
　　“阿深，你终于回来了……”
　　还未等她说什么，叶希深带着皮质手套的手却已经擒住她纤细的脖颈，几乎要将她提起来，眼底的怒火恨不得要将她吞噬。
　　夏如瑾被这突然的动作弄得快喘不过气，她下意识紧紧抓住叶希深钳着她脖颈的手，想说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你是不是疯了？！”叶希深低声怒吼，直到夏如瑾因为缺氧涨红了脸，才将她一把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