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锦》宁洛云

24、第二十四章

　　近日以来，雨水不断。气温又恢复了几分闷热，令夏如瑾越发的感到烦闷。
　　她躺在临窗的床榻上，头脑昏沉，身子也愈发的无力。这几日她都未曾踏出过自己的房间一步。自从三姨太死后，府里七嘴八舌的话就没有间断过，她只觉得烦闷，加上自己最近心里总是不痛快，听不得别人嚼舌根，就待在自己屋子里落个清静。至于外边到底说了些什么，巧儿没有与她说，她也一概不知。
　　早上下了一会子的雨便转晴，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夏如瑾的面庞之上，显得更加的苍白。
　　过了不下一会功夫，她又觉得自己的心口难受的要命，便闭着眼扯着嗓子喊了巧儿，巧儿唯唯诺诺的来到她跟前，她便吩咐：“去把大烟给我拿来。”
　　巧儿没有丝毫的迟钝，转身便去寻到一根烟斗，往里面塞好了烟片，点好之后递给了夏如瑾。
　　夏如瑾深深吸了一口，靠在长榻上，烟雾自她口鼻之中徐徐吐出。她满足的低吟了一声，只觉得浑身轻松，心口处的难受也缓解了不少。
　　夏如瑾喜怒无常的脾气让巧儿遭了不少的罪，可偏偏她又无处可说。大夫人身子不痛快，又不愿意去看医生，作为夏如瑾身边贴近的人，巧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一个月前，巧儿去药堂为夏如瑾寻药，那药堂里的大夫便偷偷给了她这个，虽说巧儿知道这大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为了自己不再挨受鞭打，也就买了大烟。好在这大夫人也接受，不过一个月下来，大夫人似乎越来越依赖这东西。但对巧儿来说，只要不挨条子不挨骂，比怎样都好。
　　府里的下人一直都在私底下议论大夫人和三姨太的死有关，可是巧儿又怎么敢跟夏如瑾说？万一夏如瑾又一个心里不痛快，遭殃的不还是她么？
　　“让你去盯着景秋，盯得怎么样了？”
　　夏如瑾这么一问，巧儿这才想起差点忘记重要的事情，“回大夫人，今早我看见……景秋偷偷出府过，去了中南街的徐宅。”
　　听到巧儿的话，夏如瑾的唇角扬了扬，烟雾中那张苍白的脸庞显得诡异莫测：“她终于忍不住了。”
　　巧儿小心翼翼的问：“那大夫人，我们接下来……”
　　“继续给我盯紧了她。大帅不日就要回来了，”夏如瑾望着天边，似乎极有把握：“这次，我要让她的狐狸尾巴，彻底的露出来！”

　　傍晚，景秋支开了莺莺，独自一人出了大帅府。
　　巧儿随后也出了府，不多时便和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汇合，二人谨慎小心的跟在景秋身后，一直到了中南街徐宅。
　　景秋走到徐宅门前，四下环望了一周，便敲开了徐宅的门。紧接着，徐敬之便走了出来。
　　巧儿支使着身边的男人，低声督促：“快拍。”

　　而徐宅门前的二人对暗处的这一切一无所知。
　　“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徐敬之显然对景秋的突然到访感到诧异。
　　“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徐敬之听罢，会意道：“进来说吧。”
　　随着，徐府大门应声合上。

　　“都拍好了吗？”巧儿见景秋和徐敬之并没有发现他们，暗暗松了一口气，问着身边的男人。
　　那男人点头，晃着手里的相机，“放心，都在这儿。”
　　巧儿掏出一包装着银元的锦囊，递到那男人手里，说道：“这是你的酬劳。”
　　那男人掂了掂手中的银元，极为满意的笑道：“那就让巧儿姑娘代替我谢谢大夫人了，今后若是还有用得上我韩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韩某人定当竭尽全力！”
　　巧儿睨了那男人一眼，嗓音娇腻：“大夫人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让大夫人失望，”她瞥了眼男人手中的相机，继续说道：“好好保管这里面的东西，事成了，另有酬劳。”
　　“那是自然。”

　　待景秋回府，已过六点，还未到达大帅府门口，便见到莺莺正在门口等她。
　　若有所思了片刻，便加快了脚步走进大帅府。
　　“四姨太，你可回来了，你去哪儿了？”
　　景秋将手中的糕点提到莺莺眼前，“喏，玫瑰酥。”
　　莺莺了然，盈盈一笑：“原来四姨太是去买玫瑰酥了？这种跑腿的事情以后叫我去就好啦！”
　　“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事？”
　　莺莺这才想起来要事，拉着景秋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就在刚才，冯管事去找大夫人的时候，碰见大夫人，居然在抽大烟……”
　　“抽大烟？”景秋倒是有些意外，“大烟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在江都城，大帅是三令五申的禁，大夫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谁说不是呢？看大夫人那样子，抽大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可大夫人终归是大夫人，这府里的人都没什么权利管，估计是要等大帅回来了。”
　　景秋道：“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事？”
　　莺莺睁着双眼，点头：“是啊。有什么情况肯定要及时汇报给四姨太嘛~”
　　景秋莞尔一笑，将玫瑰酥递给莺莺，搂着莺莺的肩说道：“哎呀看在你这么尽心的份上，玫瑰酥就赏给你啦。”

　　次日。
　　景秋才刚要用早膳，巧儿便已经来到门口，说是夏如瑾有事找她。
　　自从上回争锋相对之后，莺莺倒不像以前那样怕巧儿了，听巧儿要带景秋过去，便拦在景秋跟前，没好气的朝巧儿翻了个白眼：“四姨太还没吃过早饭，大夫人要找，起码也得等我们四姨太把饭吃好了再去。”
　　巧儿轻蔑一笑，嘲讽莺莺：“大夫人和四姨太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要轮到你来说话了？莫非，在大帅府，你的权利还高过大夫人不成？”
　　莺莺撇了撇嘴，扭过脸不再说话。
　　“大夫人那里已经设好早膳了，四姨太去就是了，别让我们大夫人久等。”巧儿虽是丫鬟，可也从来没有把景秋放在眼里过，说话也是仰着下巴，态度十分傲慢。
　　毕竟这府里最大的还是大夫人，莺莺纵使在气不过巧儿这副面孔，也只得忍着在心里骂。
　　“我入府这半年，大夫人还是第一次请我去她那里，如此盛情，我又怎好怠慢？”
　　说罢，景秋便要往外面走去，莺莺本来要跟随，结果被巧儿给拦了下来。
　　“大夫人只请了四姨太一个人去，你就不必去了。”
　　“我……你……”莺莺瞪着巧儿，本来想要反驳两句，却被景秋适时的打断：“既然是这样，莺莺，你就留在这里吧。”
　　莺莺有些急了，她怕大夫人会对四姨太做出什么事情，毕竟三姨太她都能明目张胆的给结果了，大夫人那么不待见四姨太，难保她不会对四姨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是巧儿在一旁，莺莺也不好明说，只得着急的跺着脚，想着该怎么提醒景秋。
　　景秋倒是领会了莺莺的担忧，她对她微微一笑，似是安抚：“放心吧，相信大夫人，也只是单纯的想请我去吃个早膳而已。”
　　说罢，她看了巧儿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今日的天色分外明亮，不同于前几日的闷热，秋天是真正要过去了。
　　景秋踏着朴簌而下的银杏叶，步履从容，与里面的女人四目相对。
　　夏如瑾望着款款而来，容貌分明的女子，眼前不禁划过许多年前的那一幕。她一身洋装，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抓着她的手笑的明媚：
　　“你好，我叫邱楚云！”
　　……
　　夏如瑾不愿意回想那些过去，那于她似乎是一种耻辱一样不愿回首，曾经那个任性而又仗义的女孩子的面目，如今在她眼中居然会变得这么可憎！
　　“大夫人。”
　　回首间，景秋已经来至她跟前。
　　她扯出一丝笑容，“请坐。”
　　景秋拉开了椅子坐下。她望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不禁轻声一笑。
　　“这样丰盛，大夫人是不是太隆重了一些？还是——”景秋佯装沉思，故意将最后二字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这是大夫人给景秋的最后一顿饭？”
　　夏如瑾自然听得懂景秋话里的意思。她笑了笑，却是没有任何感情：“四姨太说的是哪里话，第一次请四姨太过来，我自然是要做的丰盛些。”
　　景秋倒也不客气，兀自拿了边上的碗就给自己盛了一碗瘦肉粥，尝了一口，不住的赞叹：“这粥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和府里厨房里的人做的味道就是不大一样，莫非大夫人自己开了小灶？”
　　景秋乐此不疲的喝着碗里的粥，似乎真的只是来吃早膳一样。
　　夏如瑾无声冷笑，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单纯的请你来吃早膳的吧？”
　　景秋放下了手里的粥，淡然一笑：“我自然知道。大夫人心高气傲，怎么会随随便便就与人一起吃饭？”
　　夏如瑾吩咐巧儿到外面去。随后便拿出了一封信纸，扔在了景秋跟前。
　　“给你看样东西。”
　　夏如瑾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望着对面的景秋，似乎极为期待接下来景秋的反应。
　　信封里是一叠照片，是景秋和徐敬之碰面的所有照片。
　　“邱楚云，你还有什么理由？”夏如瑾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睥睨着对面望着那叠照片没有什么情绪的景秋，似乎已经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