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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新学期伊始 ...

  •   <四十六> 新学期伊始
      李壬辰从一阵恍惚的麻木中醒来。
      “你不是要去学工部领军训服装吗?带上你的人赶快走吧。”
      夕阳在西天下落的飞快。
      九月四日是一年级新生开学的日子,这一天同时也见证了三年级已成为四年级。在前一天晚上,二十五教前面的空地就搭起了那种蓝色的迎新用的帐篷,所有在今年考入沛延大学的新生,无论是本科生还是硕士生都要经过这里办理相关手续,它们是报道入学流水线的第一站,所以四号这天一大早,负责迎新的人们就紧张地忙碌起来。这里所指的人们不过是一些高年级的学生,他们有的睡意阑珊,正焦急等待着换班的人来接替他们的工作以便能快一点回寝室睡觉;有的则精神高涨,他们刚从前面那些人手里接过一堆资料,带着像是在鉴定珍奇异宝似的眼光翻看每一个新生的注册档案。他们尤其不会错过的是粘在右上角的那些新同学的一寸照。他们这样做的目的要么是在找寻同根而栖的老乡,要么就是在纸张里追寻某种美好的幻想。
      上午的时间只过了一会儿,迎接新生的校车便一辆接着一辆开进东门,一个个鲜嫩生涩的面孔随即出现在校园里。他们大多行囊累身,不过这种体力活一般是交给跟随着他们的父母。这些年轻的孩子们绝大多数还是第一次造访这座校园,而在以前,那种对大学生活的印象只源于脑海里的憧憬和想象,虽然还未蒙面,但在思维的殿堂里它就已经被描绘出近乎完美的姿态。现在他们已经来了,失望也好,兴奋快乐也好,车门已打开,除了勇敢地踏上这片土地别无他法。
      和往年一样,迎新帐篷后面的二十五教A、B、C三个分区大厅是新生开学报道的官方工作站,集中办理交费、转党组织关系、医疗保险,以及帮助解决家庭经济困难学生无忧入学的绿色通道等。上午来的新生非常多,在大厅里排队是必然的事。虽然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报道时间是四号和五号两天,但是这些可爱的新同学们大多把第一天就当成了截止时间,当然这也是中国人的惯常思维,赶早不赶晚总归是好事嘛,只是苦了那些坐在桌子后面的工作人员。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需要填写的纸质报道单以及签章用的圆章和红色印泥等,每一个在四号上午值班的人平均每两小时就需要打理数百人的手续,他们连喝一口水或者是跑趟厕所的时间都很难挤得出来,有的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上午。所幸他们都是极有耐心,而且温和可亲的,从他们年轻的样貌和舒展的衣衫上来看,他们只是稍稍大一两岁的学长或学姐,这种志愿服务性的工作也锻炼了他们的应变能力。相比之下,掌管财政大权的工作人员就显得相当刻板。那些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厅的角落里,年龄在三十岁上下,他们从来都不会轻易地露出一个微笑,与他们的工作无关的事情更是吝啬的不放一字。不过他们的办事效率的确挺高,眼睛只在桌上的某个区域来来回回,也不抬头看一看面前这位新同学是否高矮胖瘦,美丑靓俊。
      时间渐渐行至中午。十二点钟刚过去一点儿,理学院的蓝色迎新帐篷里,前来换班的高年级同学走了进来,他们已经吃过午饭,还没来得及的就把午餐拎在手里。这几个人是我们已经非常熟悉的凌宵、李壬辰和他的室友张大伟。福建人刚一坐下就开始在一个挺大的牛皮纸箱子里翻来翻去,他在一堆本科生报到手册和一坨乱在一起的迎新工作证下面找到一叠文件袋,他把它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在打开之前,大伟先用闽南话问了一句上午值班的一个女生。“喂,上午有的没?”她大概是肚子饿了着急去吃饭,同样用闽南语说了声,“没的”,就一步跨出帐篷外,一溜烟地跑了。
      张大伟目送那个女生离去,她一走出他的视线福建人就坐正低下头一个一个翻看那些文件袋。
      “每年你都会这么上心。”李壬辰坐在一把圈椅里说。
      “每年都是一两个,到底也是老乡呀,我这个过来人怎么着也得多关照关照。”大伟只查看入学新生的籍贯那一栏,偶尔也会留意一下那些小孩子们的长相。
      “就怕人家不领你的情,这一届新生里面恐怕都有96、97后了。”凌宵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慢慢说道。
      “那不能,你以为人人都像豆子一样十七岁就上大学了吗?”
      沛延道上人来人往,岔路口有校警拉警戒线指挥拥堵的行人和车辆。一个中年人走到理学院帐篷边上,手里拿着一张纸。“这位老师,你好,劳驾问一下,第二十四教学楼怎么走?”
      “从这里到路口右转再一直走,跟着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右转,在您左手边有一栋粉红色的五层两区楼,那就是二十四教了。”李壬辰热忱地解释说,他看到中年人的身后站着一个男生,这位小帅哥显然还很羞涩,问路这件事全让他的爸爸代劳了。
      “大伟,你就那么关心爱护你那些见都没见过的福建老乡,”凌宵继续说道,“恐怕是别有用心吧,不用掩饰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懂得的。”
      “凌宵妹子,像你这样回一趟家就跟下一趟宿舍楼买俩烧饼似的是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千里迢迢到这个城市来上学的人的感受的。”
      二班的女班长笑着说,“你不用打岔,问题不在于这个。当然喽,我也完全理解你们男生,要想光明正大地搭讪学妹确是需要提前找一些适当的理由的。”
      “这句话说的好,可以说是一针见血。”李壬辰跟着说。
      凌宵笑的更大声了。
      “诶,我讲的不对吗?”
      “我突然想起来刚刚有人喊你叫老师,那位叔叔的眼光可真是不怎么地。”
      李壬辰顺势往圈椅里用力一靠,带着一点傲慢的神情说道,“难道不像吗?”
      “像,当然像,在我们心里您是当之无愧的李老师。”凌宵笑得很开心。
      “啊,找到了!”张大伟忽然神情激动地大声喊道,他从一摞文件里抽出一份,“獐州的,简直是老乡中的老乡,而且还是个学妹!”
      凌宵在一旁调侃道,“瞧,我说的不错,他的本性终究还是暴露出来了。”
      “班长大人你也快来看,这学妹长得多准(俊)呀。”
      凌宵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那小学妹的相片,“恩哼,皮肤挺好,眼睛很大,我尤其觉得她的鼻子非常漂亮,可是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是刚刚毕业的小学生。”
      “一定是一位小萝莉,你瞧,她果真是我的福建老乡。”
      大伟将学妹的文件袋塞回那一摞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与此同时下午当班的五个人里的另外两个来了,他们是二年级的学生,也是军训的小班,这当刚从操场那边回来,手里拎着他们的中午饭。
      这一天的天气不错。下午三点钟的光景,阳光收敛了神威,微风吹的杨树叶轻轻摇晃。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李壬辰和他的同学一共迎接了十九名新同学,不过他们在今天下午的工作只进行到一半。半点刚过去不久,行人络绎不绝的沛延道上,一位着白色素衣的女子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从东边走来。她穿着长裤短衫,头上戴了一顶粉白相间的浅浅的帽子,落肩的头发用一根皮筋束成马尾。这个女孩子外表看起来非常秀气,仿佛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她那白色的短袖很奇特,倒不是因为样式有多么新潮,而是在于它正面的图案,那是一种零星散落的鱼骨状的小花纹,绣在上面显得很别致。这件衣服多多少少为她的这一身单调的色彩增加了一些别样的格调。她长得不怎么高,而且纤足细手,行李箱的四个轮子滚动在路面上嗒嗒作响。她一直走到第六个帐篷处才停下。
      “你好这位同学,是新生吗?”凌宵自打这个女孩子在她的视线里出现以后时候就注意到她了,直到后者意外地停在理学院的帐篷前凌宵才回过神来,因为她观察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失礼了。
      小女孩从收拾的平整的旅行箱里抽出一只文具袋,跟着又从袋子里面抽出一张沛延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没有走错地方吧,那么你是位学姐喽?”她那唇齿之间发出的是天籁般的声音,仿佛上帝亲手塑造了她的声线。
      凌宵接过她递过来的录取通知书,“当然,你没有走错,欢迎来到理学院,这位新同学。”她仔细地看了一眼通知书上落在最后的那两行字。
      “同学,你的名字?还有身份证我需要验证一下。”李壬辰低着头问了一句并且立即拿出2012级的本科生花名册。
      小姑娘没有搭腔,她一直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壬辰抬起头来。“同学,请务必告诉我你的姓名,不然我们没有办法找到属于你的那个袋子。”李壬辰微笑着说,并且一直望进她的眼睛里。
      这位新同学一时间像是受不了这种直接、干脆,仿佛能直达心扉的眼光似的慌张地把目光移向别处了两秒钟。
      “属于我的袋子?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呢?”她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饭卡、寝室的钥匙、未来一周内的日程表、本科生手册,还有一些其他的紧要的东西。但是,你真不打算”
      “苜蓿,”她说,“我叫杨苜蓿,杨树的杨,苜蓿花的那个苜蓿。”
      李壬辰找到并抽出了属于她的那一个。
      “啊,它在这里。”李壬辰看了一眼新同学的身份证以确定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报道的本人,他把文件袋交给了她。“咦,你是福建漳州的?”
      “是的,学长?”
      张大伟从凳子上噌地跳起来,他刚刚还痴迷于玩手机里的游戏。“什么!漳州?我的老乡?”
      李壬辰回头朝帐篷里面的大伟幽幽地望了一眼,“是的,身份证和花名册都对的上。”
      “老乡!”大伟兴奋地跳出来,“我也是福建漳州的,那你是漳州哪里人?”
      “平和的,你好。”她的嘴角露出一点微笑,但这个微笑所代表的好感远不及她刚才表现出的那种痴迷的态度。
      “那么就由你的这位漳州老乡指引你去宿舍楼吧。”李壬辰说。
      “谢谢!”这个女孩子的微笑里一直保持着某种冷艳的谦和。
      张大伟殷勤地接过杨同学的行李箱。小苜蓿转身走开五六步之后又极快速地瞥了一眼理学院蓝帐篷。半小时以后,大伟回来了。
      “怎么了,阿伟?你看起来怎么这么闷闷不乐。”李壬辰依然坐在那张椅子里。
      “小学妹乖不乖?”凌宵说。
      “乖,乖着呢,而且那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走进女生寝室楼。”大伟拉着脸回答道。
      “这怎么可以呢,虽然是开学,但女寝怎么能让外人随便进?”
      “你忘记了吗?我们那一年的开学季,还是我把你的大包小包扛进你们215寝室的。”李壬辰漫不经心地说。
      “这我倒是记得不太清了。”她又转向大伟,“同乡好下手嘛,小伟,这一路没有好好聊一聊,搭讪搭讪吗?行了,你不用摇头,我懂的。”
      福建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失落和无奈。他欲言又止,扭捏了一会儿。“我们确实聊了一会儿,而且是聊了一路,不然谁也不说话多显尴尬,但是我们走去鹏翔公寓的这一路全是在聊你。”他指着李壬辰说。
      李壬辰诧异了一秒钟,“你们为什么要聊我?你给小学妹介绍一下学校里的日常以及附近哪里有好吃的地方多好。”
      “我倒是想,”大伟急切地回答道,“我正给她讲路边的九号楼是干什么用的,图书馆的藏书有多么可观,但是小学妹对此丝毫不感兴趣。让人绝想不到的是,她突然一下子问了七八个问题,‘李壬辰学长是几年级的?学的什么专业?家是哪里的?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有多高多重?有没有女朋友?’,她把你从头到脚打听了一个遍,简直拉都拉不住。你看她挺文静不喜欢说话的一个小姑娘,说起话来却相当的有力道。”
      “所以她问的你都回答了?”凌宵说。
      “我不照实说还能怎么样?到最后她把你的电话号码、□□号码、微信账号以及家庭住址全都要去了,我真是服了这个小姑娘,快到鹏翔的时候我在心里问自己,我到底是不是她的老乡。”
      听到大伟这么说,李壬辰呛了一大口气。
      “这已经很明显了壬辰,我是没有一点儿希望了,虽然有点肉疼,但是没办法,就给你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大伟,你竟然连我家的地址也告诉了她!你可真是我的亲室友,不如把我们家有几口人,他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一并告诉她得了。”
      “她后来确实是这么问来着。”
      “不幸的一天呀!”
      凌宵笑嘻嘻地说,“凭借女生特有的那种直觉,我敢保证这位杨苜蓿小学妹是一定是一个很有个性,并且独树一帜的女孩子,我在第一眼看见她时就这么觉得了。李壬辰,不错哦,傻小子都看得出人家对你有意思,我劝你要珍惜呀。”
      李壬辰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因为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们的看法,于是他索性又一声不吭地继续看书去了。
      北洋道上仍然人来人往,报到的人不曾有衰减的趋势,几分钟后,两个男同学走了过来,他们当中的一个有些虎头虎脑。
      “学长好,我是来报到的。”那男孩子笑着说道。
      “请坐,你们俩都是吗?”李壬辰指着与他同来的另外一个男生。
      “他不是,不过他跟我一样也是一年级,建筑学院,已经报道过了。学长,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
      “这里有一张表你需要填写,那么你叫……周岂手?”李壬辰比对着手里的花名册说道。
      “对对,那个人就是是我。”
      “很有趣的名字。”
      “你们都这么说,”周岂手显然很喜欢别人这么说。
      “阿伟,你的老乡。”李壬辰转身去找张大伟。
      “什么!还有一个?”大伟有点不相信他说的话。
      后面的十几分钟里,大伟和这个福建同乡很投机地聊了一会儿天,后者虽然看起来很憨实但却一点也没显露出一年级新生的那种怯懦与小心翼翼,而且他的国语讲的很好,不过大伟故意用家乡话和他说了几句像是要为了确证这个同乡到底是真是假似的。两个人福建仔相谈甚欢,后来竟然忘记去二十五教办理入学的其他手续。过了一会儿,理学院一个穿着军训服的男同学骑着单车火急火燎地来到帐篷这里,他一见到凌宵就说,“还好在这里,学姐,教导员(辅导员)找你,快跟我走。”
      “找我什么事?”
      那人微微耸一耸肩,“这我不知道,我接到的指令是要在十分钟内把你带到她跟前。”
      “得了,看来我要提前交班了。壬辰,还是你帮忙照看着吧。”说完就被那学弟用自行车带走了。
      看着他们骑车离开的身影,周岂手忽然问这个学长,“我到哪里可以买到一辆便宜的二手自行车?”
      李壬辰和张大伟对视了一眼,“自行车嘛,”他想了一下嬉笑着说,“既然你是他的同乡。阿伟,不如你就帮他这个忙。”
      张大伟笑而不语。
      晚上九点钟,已经忙了一天的李壬辰又去了实验室,一个小时后他背着书包,骑车回到宿舍。他感觉到上下眼皮在打架,除了爬到床上睡觉,他再也没有别的念想了。然而他刚一推开宿舍门手机就响了,是一条短消息,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李壬辰学长,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有个问题很想请教。”
      “前提是先告诉我你是谁。”李壬辰回复道。
      “卡丘……忘记了。我是苜蓿,杨苜蓿,学长应该认识我的。”
      “当然,我们认识,但是现在已经十点多,你有什么事吗?”
      “是的,有一件至五件事。不过我想当面问。”
      他看了一下就立刻回道说:“已经很晚了,如果不是什么急事是否可以改天。”
      “也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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