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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再见宜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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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再见宜珂
一个星期之后,沛延大学一年一度的“百团大战”开始了。所谓的“百团大战”,其实就是一些学生社团集体纳新,迎接新成员相互之间的battle。倒不是真的有一百个社团,那只是一种吊档次的比喻。刚刚经历过为期六天的入学教育周,这些初入茅庐的大一新生们或多或少都对大学生活有了一些了解,有的角色转变的很快,跃跃欲试地恨不得早一点跳上这个专为青年人搭建的舞台,这还要感谢他们的学长学姐在过去一周里的悉心引导。而有的可能还懵懵懂懂,他们盲目地跟在自己同班同学身后复制着一些琐碎的紧要的事,比如六号晚上的集体老乡会、第一次班会以及入学以来喝下的第一杯啤酒。
“百团大战”前一晚,沛延广场上被粉笔线分割成许多个小块空地,每一块空地上都有一个编号。星期天的早晨,这场没有枪炮声的战役开始了。七点钟的光景,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纳新用帐篷就已经全部搭建好,它们把沛延广场围堵的水泄不通,人们很难想象这项大工程是怎样在短时间内完成的。帐篷的设计效果极具特色,再加上宣传用的标语、条幅以及各式的独创logo,使得纳新现场仿佛一场青年学生的艺术展览。上午九点钟,广场上已经非常热闹,就像村里隔三差五的赶集一样,也像大学毕业季前几天的跳蚤市场。读者朋友们假如感兴趣的话可以试着让思想漫游在这种精心搭建起的街头小巷之间一览年轻人精致的象牙殿堂。沛延艺术团的重要性不必多说,它是全校文艺方面的第一大团,除了包括驰名中外的合唱团之外还下设的交响乐团、民乐团、声乐团、舞蹈团、曲话戏剧团,以及沛延艺术公关协会等。DBX街舞社的成员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亢奋,这些活力四射的男孩子们在喷泉旁边摆开架势跳起了地板舞。不过跳爵士舞的姑娘们也丝毫不示弱,她们扭动着柔韧的腰肢再加上那看上去妖艳劲爆的衣着让每一个走过路过的人们都难以抑制住身体里涌动着的雄性荷尔蒙。由于没有专用的木地板,跳Hiphop的人脚上并不能踩出平常在舞房里所能达到的那种力道。沛延艺术团之外是一些传统的校内社团,比如学生会、社团团委、社研会这些大团,比如科技协会、勤工助学中心、青年协会这样的校级A类社团。近几年来,一些纯粹兴趣类社团的崛起给传统大类社团带来了冲击,诸如新媒体、歌唱协会、围棋社、轮滑社,甚至 Cosplay怪咖搞怪团、性取向协会等都对新入学的大学生们起到了很大的分流作用,它们信心满满,随时准备分一杯羹。漫步在这些临时搭起来的小巷子里我们还不难发现像动物保护者协会这样公益性很强的社团组织。
上午的天气阴沉沉的,到了中午,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不过同学们参与其中的热情并没有因此而衰减多少,弄巷里逐渐撑起了许多伞花。一个小时后雨停了,但是太阳并不情愿再露个脸,广场上稍显不平的地方有形成一些水洼。
本科一年级的周岂手和他的同学吕笑非姗姗来迟,这么热闹的场景他们进入大学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人走到一顶被装饰的像婚车似的帐篷前面,在桌子旁边,七五个青年学生好奇地问东问西。
“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
“你管我干嘛,想加就加呗。这可是你自个儿的事儿。”吕笑非笑道。
“我不就是想有个伴儿嘛,不然我一个人谁也不认识多不好过。”
“你怎么会这么想,即使我们俩也是开学的那一天才认识的,而且相信我,岂手,我们以后的交际面远不止于此。而且你怎么能说我们没在一个社团里呢?”
“得了吧,那还不是被你强制拉进去的,叫什么天外天新闻工作站?我对它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说好了第二个要听我的呢?”
“你省省吧,你看看我这,”吕笑非伸展了一下胳膊和腿脚,“它们又短又粗,怎么能用来打羽毛球。”
这时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岂手的肩膀。
“哟,你们两位也来逛逛?”
周岂手转身看到张大伟正抱着篮球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大伟哥要参加篮球社吗?”周岂手笑眯眯地说。
张大伟把篮球往水磨方砖上拍了两下,球触碰到有水洼的地方溅起了一点水花。
“我怎么可能会再去参加学生社团,那是你们小孩儿们的纳新专场。我带着篮球站在这儿是因为我正打算去球场。”
“打篮球?可是就大伟哥一个人吗?”
“现在是一个人,可是玩着玩着人不就多了。嗯哼,你现在要加入哪个社团来着,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那实在太好了,我也正为这件事发愁呢,因为这道题的选项实在太多了。”
“是啊,他正举棋不定呢。”吕笑非也跟着说。周岂手蔑视地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有点小兴趣爱好、小追求是好事儿。”大伟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
“这么说大伟哥在一年级的时候一定参加过很多社团喽?”周岂手很崇拜地问道。
张大伟很随意地摇摇头,“正相反,我一个社团也没参加过。”
岂手诧异地望着他。
大伟继续说道,“我虽然没有参加任何过社团,但是我却和这个学校里社团做的最好的人住在一个寝室。”
“那么大伟哥一定从那个学长那儿了解到很多做社团的经验门道是不是?”周岂手惊讶地说。
张大伟轻轻点了一下头,“你说的一点儿没错。”
“那么大伟哥觉得那一个怎么样?”岂手指着身后那顶看起来很普通的帐篷说道,“我可以吗?够不够格?”
大伟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看到穿着蓝色衣服的那个人了吗?”两个学弟也跟着朝那边看去。
“看到了,他有点儿眼熟,我见过他吗?”
“你当然见过他,迎新那天就是他引导你办理的入学报道手续。”张大伟回答说,“他可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就你现在正关心的这件事来说,他是天津市大学生羽毛球锦标赛蝉联两届的赛会男子单打冠军,一次亚洲青年学生羽毛球友谊赛冠军,沛延大学羽联社前任社长,学校羽毛球队荣誉队长。除此之外他还是沛大青年者协会的前任头头儿,以及天津市青年理事会常务委员,在前一个的任职里,他的光辉使这个学校里学生们的民主权利和时代担当意识提升到历史的顶峰。当然喽,那个人也同时也是我的室友,李壬辰。不过他为人低调,从不让我在人前说出他的那些头衔。”
“啊,冠军的队长!”吕笑非感叹道。
“至少,我还从来没见他输过球。”
“那他一定是一位神一样的存在了。”说着,周岂手立刻把那个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
张大伟大笑了几声,“他可是咱们理学院的镇院之宝。嗯哼,很荣幸,在寝室里他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那他应该也是我的嫡系学长了!”
“所以你决定要加入羽联社了?”
“我恨不得马上就去认识一下这位活神仙。”
“那并不是什么难事。我记得昨天你告诉我说选班导师的时候你很随便地在雷子峰老师的名字旁边划了一道勾,我想你们很快就要在一个课题组里做实验了。”
“我的天!那我应当喊他师兄了!”
“哼,你是个顶幸运的学弟。”
“我现在就要去拜会辰哥。”
周岂手撇下吕笑非不管朝羽联社的纳新点儿跑过去。
下午的时间过去得很快,水洼还没有蒸发殆尽,天空里的云彩褪去了不少但仍然很厚,太阳就坐在云端。如今已是秋天,降雨给人带来了一点季节更替的味道,然而这个夏天的尾巴拖得很长,虽然夏至日早就过了,但是人们又总是对它恋恋不舍。
恍惚间,太阳出来了,耀眼的光芒在云开的地方投射下来,然而却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消失了,仿佛害羞的姑娘,只含薇一笑便又撑起面纱。李壬辰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读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是《Name Reaction》,他偶尔会和身边的人聊上一半句。
然而惊讶的事情又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没有预兆,没有提醒,不关乎站立的位置,以及手里擎着的是圆珠笔还是铅笔,但似乎又与它们全部相关。喷泉里的水制造了无数颗水花,它们中的一颗化作了某个人的泪水。非常偶然的,李壬辰抬头望了一下,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做,他正对着的地方是沛延大讲堂的石亭。学工部规定,所有参加“百团大战”的社团帐篷都需要与石亭保持不少于十米的距离,所以事实上广场的中心是一片小空地。
李壬辰只瞥了一眼就继续低头看书,但是过了零点五秒钟不到那个青年就一跃而起,原先捧在手里的书啪地落在椅子上,两只可怜的塑料小凳子被粗鲁地撞翻摔倒在地。到外面的路被三个同学和两张一字排开的桌子挡着,李壬辰就从后面跳了出去,由于用力过猛,他的头碰到了钢铁支架的一角并使他的前额增加了一道一公分长的划痕。向草原吓了一跳,当她扭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他们的荣誉社长已经不在原来的椅子上了。
李壬辰绕了一个圈急切地跑到石亭那里发疯似的到处寻找,脸上集聚着惊慌和痛苦的表情。这一幕发生地太快太突然以至于许多人都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暴走,他们看着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却帮不上任何忙。
“阿伟哥,你看辰哥那是怎么了?”周岂手站在人群中惊讶地说。
“如果刚才你也见到了他现在正发疯似的寻找的人就不会觉得这有多奇怪了。”刚从篮球场回来的张大伟回答道,随即跑向他的室友,后者一看到他就抓住他的胳膊。“你也看到她了是不是?你也看到她了是不是?她去哪儿了?可是她刚才就在这儿!”
“壬辰你不要着急,如果她真的回来了我帮你一起找,但是现在你先要冷静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大男孩把沛延广场翻了个底朝天,但是终究一无所获。夕阳开始西下了,张大伟找到他的室友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壬辰呆呆地看着巷弄之间来往的人们,他们像逛街一样悠闲,有着各自的方向但却都不是他要找寻的人。那件事之后,李壬辰再次尝到到了绝望的苦楚,那种昙花一现的幸福感对一个几乎要忘记快乐为何物的人来说简直太残酷了。
“宜珂,如果那不是你……”他背向落日呼唤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