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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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年岁，就在相思认真学、流渊认真教的模式中度过了。有看客问，那小红豆不是立下宏愿，要把竹君大人收入囊中吗？怎么光顾着修仙问道，不发展男女之情了？
非也非也，相思认为，自己是一棵智商情商双高的红豆树，她才刚拜师学艺，不快点修习仙道，怎么能有资格做师傅的另一半呢？而且，她还小，法力低微不说，连样貌身量都还没长开，拿什么去和那些勾引师傅的妖怪们一较高下呢？还有还有，竹君慢热，和自己还不亲厚，得先潜移默化，让他信任自己、依赖自己，这才能挺直小树板，光明正大地表明心意，让他答应的容易些。不然，万一进度太急、尺度太大，吓跑了竹君师傅可就不好了。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在相思的精准把握下，流渊是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小徒弟了。他爱酒，相思就到处去搜刮玉露琼浆，他喜静，相思就帮他把那些扰人的精怪赶回家，他好白衣，相思就经常给他张罗来五花八门的料子……抛去生活上的照顾不谈，在流渊眼里，相思还是个勤奋好学、天资聪明的好徒弟。每每教的仙术咒法，她很快就能学会，还会缠着自己多讲些内容。长年累月下来，她的本领已超过了许多同龄的妖怪，带出去一点儿也不丢面子。
只是近来，流渊觉得自己这徒儿有点不大对劲。相思今年四百八十四岁了，个子长高了，心性也更加成熟了。流渊看在心里，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可历来素面朝天的相思，这些天是越来越会打扮自己了，衣裳的做工更精致了，发髻的类型更繁复了。前几日还特意问他，头上戴什么花会更好看。《战国策》有云：“女为悦己者容”，莫不是他这小徒弟看上了哪家的男妖了？
可这些年相思都是和自己在一处，大事小事都爱倒豆子一样的和他说，他怎么没发现有这一茬？都说“儿大不由娘”，这小红豆成了大红豆，就要疏远他这个师傅，与别的妖怪去花前月下了？？
兼具爱徒、暗恋者双重身份的相思发现，这几日师傅的食欲不大好，酒都喝得少了，有事没事就看着她，哀怨的叹一口气。师傅这是怎么了？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他心烦，想把她赶出师门了？
相思很心焦，踌躇了一下午，在饭桌上问了。
流渊想，都三天了，徒弟你终于有空能顾及到师傅的心情了，便把所思所想告诉了相思。
“师傅也不是不许你谈恋爱，只是这五百年的小天劫要到了，你该把精力专注于修行上，若真有别的心思，过了这关再说，也不迟。”否则，为了谈情说爱，连十六年都不能为你等的妖怪，白送也不稀罕。
相思也没留意到竹君师傅不同以往、有些酸溜溜的语气，只是想着，糟了，师傅这是误会她喜欢上别人了，这可不万万使不得，以后会碍着她给师傅告白的。
她当机立断，回房去了一身的累赘，又变回了不施粉黛的小徒弟。问她为何，相思答，“只要是师傅不喜欢的，相思都坚决不去做。”
流渊心满意足了，看来自己的徒弟很有志气，要快刀斩乱麻，决意断了这杂念啊。
寒来暑往，相思五百年的树龄很快就到了。流渊掐指算过，她的首轮天劫就在这几日前后了。同是草木之灵，相思的天劫也是乙木雷劫，五百年一小劫，降下的应该是三道天雷。
身为当事人，相思倒没那么焦灼。师傅说了，她现在的功力比当时的自己要强一些，天劫来时，他会从旁护佑，紧要关头还会出手相助，替她化去部分雷力。
相思以为，天雷不就是特别一点的雷么，师傅能挨过，她也一定能行。
有句俗语叫“徒弟不急，急死师傅”，说的大概就是相思和流渊了。等待天劫的闲暇时光，相思该吃吃该睡睡，一点都没有大难临头的张皇。流渊就完全不同了，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简直比自己渡千年大劫还要紧张数倍。
天劫就在竹君大人的惴惴不安中降临了。
当时，相思还在饭桌上大快朵颐，外头风起云涌，一会儿就换了天。流渊从里屋出来，拉着她的袖子就飞到了一块空地上，这是早间就选好的渡劫所在，为的是尽量不伤及无辜，也算一种修行。
相思知道天雷是很痛的，但是没想到有那么那么的痛，刚劈完第一道，她的屁股就焦了。这下也不敢轻视了，用流渊教她的护身之法全力应对。这天雷是不能避的，一旦躲了，下一道只会变本加厉，直到劈够数量。师傅说的不能反抗，也不是全盘接受，可以利用天雷劈下来的方位速度，打个擦边球，以免全数的威力都落在身上，还可以运用阵法，化解掉一小部分的天雷。尽管如此，劈到树身上的雷力还是很强悍的，让相思苦不堪言。
第二道雷结束，相思觉得自己很可能要命丧于此了。每一处经脉都像裂开了一样，树血都喷出来了，可是相思不想死啊，她都还没有和师傅说自己喜欢他呢，如果她死了，这几百年不都白费了？山上的那些妖怪们不还拍手称快，明天就把师傅给抢走了。
相思决定，得赶在自己魂飞魄散之前，向师傅表白。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喊出那几个字的时候，她看到一向自诩云淡风轻的师傅颜色大变，不顾一切地向她扑了过来。
然后，相思筋疲力尽，腿一蹬，就晕了。
第三道天雷，是流渊抱着她一起受的，过半的雷力都应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想到，这个傻徒儿是对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奇的是怎么自己也没觉得万分羞愧气恼，那一刹他的心是空的，事后想来也就留了害怕与无措吧。倘若相思真出了事，他这个师傅要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流渊想了很久，一直到相思醒来。
刚拜完师那会儿，相思就央着师傅把她的本体移到了竹苑里，这样一来，眼红的妖怪就害不到她了。一睁眼，就见师傅正用竹枝给她洒水，明白自己是被栽回了土里。对花草树木来说，这样的方式最天然有力。
“师傅，这是什么呀，清清凉凉的好舒服。”
“此乃瑶池圣水，是早年的一位道家仙子所赠，用来给你养伤是最好不过的了，咳咳咳……”话没说完，流渊禁不住咳嗽起来，俊秀的面容白而泛青。
“师傅你怎么啦？是生病了吗？”
“为师并无大碍，有些着凉罢了。”
相思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压根儿没往别的方面想，流渊也不愿意让她担心，这点内伤多将养几月也就好了。
蠕蠕根须，相思瞅了好几遍才确认流渊没在骗她。嗯，师傅的人身本就长得白净，竹子皮是绿绿的，应该是这个缘故吧。
倏地，相思记起天劫那天，呃，她好像和师傅坦白了……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师傅是听到了的吧？心虚地窥了一眼，却见流渊神色如常。
哎呀呀，师傅，您老到底是听见了，听见了还是听见了啊？
相思四下难安，仅存的几片树叶子都揪到一块儿，怎么才能知道师傅到底是听没听见呢？
“徒儿啊，为师有事与你商量。”
相思小心肝一颤，“啊，师傅你、你说。”
“天劫那日你说的可还当真？”
啊啊啊，还是听到了，师傅不会生气了吧。
“师傅，我知错了，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一定……”
“为师考虑过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诶？师傅刚刚说什么？？？他的脸怎么又变粉粉的了，竹子皮还会变色的么？
“妖界素来没凡人那么多的纲常教义，假如你是真心的……咳咳，今后不再以师徒身份相称就好，修炼之事不可费，以后你还是睡回自己房里吧。”
流渊生性淡泊，不爱纷扰，除了少时几个旧友，很少与谁亲近。走上修仙之路后，和人结交这种事更是令他头疼。
初见相思，他也不是看不破这孩子使的小伎俩。不过是瞧她哭得辛苦，又一脸的憨真模样，这才起了恻隐之心，迷迷糊糊收她做了徒弟。自上次发现相思有疑似情窦初开的举措，他就时时刻刻紧盯着小徒儿身边的情况，一有男妖怪接近，他就浑身不自在，如果是品貌非凡的男妖怪，那更是不得了了，害他修炼的时候都不能静气凝神了。
他一度迷惘过，现在想来，那时自己的心境就已经发生变化了吧。千年的光阴，他也就只容得下这一人的喧闹，再换一个怕是不成了。既然如此，那就全一回私心，将她圈在自己的身边吧。有朝一日，她若厌了、倦了，不再喜欢他这个师傅了，那他就割下这份心肠，任其处置吧。
相思哪里晓得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流渊辗转盘桓了多久，才理出了这点头绪。对于一棵不通人情、只知求仙问道的木竹子来说，这实在是质的飞跃了。
而徒弟更关注的是，师傅这是变相的允许自己喜欢他了？可是为什么不能和师傅一起睡了，这和修炼也没冲突啊。说真的，一棵树想睡觉，往土里扎个坑就好了，什么房间都是多余的。只是师傅自带驱虫功效，身上又冬暖夏凉的，就算不睡觉，光搂着也可舒坦了。相思怎么会愿意放弃这个不花钱的大宝贝呢。
“师傅，不是有种叫‘双修’的功法吗？”
“咳咳咳……那个，相思啊，师傅…呃，我、我……你还小，这种东西还是少问为妙。”流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还是他的好徒儿吗？双修的话也能这么正儿八经地说出来，女孩子的矜持去哪里了？这些年他也没只顾传授功法，忘了基本的道德修养啊。
相思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不让问，在她还是棵小树的时候，一只小灰蝶来采蜜，给她讲了一个故事。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双修千载的灵蛟夫妇，一朝得道，化身为龙。这不证明双修也是一种可以成功的修仙途径吗？小灰蝶说，双修就是一起困觉。那以前都是那么干的，怎么现在又不让了，师傅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不想让她知道，真小气！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