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食粮》零零伶

7、第七章

　　酒吧里人不多，只上了一桌的客。三四个大男人围在一桌，一边聊天一边吸烟，桌子上摆了一打的百威和两个果盘。
　　韩茂跟着霍斯年走下楼去，拐个弯就看到酒吧的歌台。歌台很大，装饰的也很华丽，头顶上一束暖光温柔的打下来。
　　暖光下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大叔，穿的倒是挺讲究。带了顶鸭舌帽，上身红白格子衫加咖啡色小马甲，下身也是条咖啡色的卷边七分裤，一双棕色的漆皮鞋，踏在木式地板上，很是悦耳。
　　那大叔正在抱着吉他惬意的唱着新疆小调，吉他声和歌声顺着麦散向酒吧每个角落，让原本应该很吵闹的酒吧惬意舒适很多。
　　“来，介绍一下。这是魏国。”霍斯年一手揣着兜，脚步稳实却很随意，走到了正在唱歌那人面前，面容淡淡，配上他那个烟嗓，慵懒味十足。
　　“这是今天约了来试唱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霍斯年正准备介绍，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名字，停顿了一下，扭头问道。
　　“韩茂！”韩茂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霍斯年，声音答得是清脆响亮，有点期待自己的名字被烟腔佬念出来是什么感觉。
　　“哦...韩茂。行了，上去试试，我听着可以就留下。”霍斯年说着，踱步走到离歌台最近的一张高脚凳上坐下，修长的大腿登在高脚凳的杆上，目光淡淡却专注。
　　魏国朝韩茂礼貌的笑了笑，便收了吉他从座位上下来。韩茂略略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加油，也就这样上去了。
　　他挑了一首摇滚歌来唱，完全也没顾虑到现场有没有鼓手和贝斯，只是想唱就唱了。
　　他想要霍斯年看到他的热情，他喜欢音乐，喜欢摇滚，喜欢摇滚里生机勃勃的精神。那种可以歇斯底里，酣畅淋漓的表达，是最直接明确的。而且，他觉得对于一个酒吧来说，也是需要这种热情炒热全场。静，容易。要动而不燥，就要看他的功底了。
　　show time！
　　霍斯年坐在凳子上，从始至终都是抱着胳膊在胸前，目光从未移开过，直直的盯着韩茂，眉头微蹙。不知道是不满意他的表现还是因为他的歌声引导入了那编织的国度。
　　那几个在聊天的男人，也听到了歌台这边的动静，全都兴致勃勃的扭着身子，朝韩茂这边看来。大概也是被韩茂的热情点燃，一场到高潮时，那些个男人都会起个哄叫个好。
　　一曲终了，韩茂睁开了眼睛，也不清楚自己表现的如何，只是将尽了全力把自己想要表达的都表达出来。
　　一首歌只要有了灵魂，它就不会太差。
　　“啪啪啪！”霍斯年适时鼓起了掌声，无所谓好与不好，只是尊重与否。
　　韩茂抹了一把因为激动冒出的热汗，脸上始终都笑的灿烂。他取下吉他，跳下歌台，朝霍斯年走去。
　　“老板，怎么样？”
　　他的气息有些喘，那些热情仿佛透过胸腔连着气息一起呼了出去。莫名的，站在他身边的霍斯年也有些热。
　　“还不错，配上节奏应该会更好。会唱英文歌吗？多选几首英文混着唱，类型自己看着选，到时候我会把时间段告诉你，你定好了歌就发给我。”霍斯年笑笑，不自禁伸出手拍拍韩茂的肩膀，眼神中不禁流出赞赏，话也说的多了。
　　“哎！好嘞！”韩茂黑亮的眼珠像是缀了星，那口大白牙一咧，满目星光熠熠。
　　很精神的小伙子，霍斯年瞧着不由暗暗点头，心里倒是挺喜欢这小伙子。哪像现在那些，病殃殃的年轻人，又白又瘦，像个不禁碰的白豆腐。
　　“怎么着，后头有节目不？今晚开场前来一首，当提前熟悉熟悉？”霍斯年慵懒的一牵嘴角，眼底里也有了笑意，掏出了根烟就叼在嘴里。
　　“成！”韩茂答应的很是爽快。他本来还在想着一会儿干什么去，有场子有歌唱求之不得啊！
　　“那行，你先去吧台坐一会儿，跟小六子熟悉熟悉。跟他说，一杯朗姆我请。”霍斯年笑道，那低沉的音色着实迷人，像是一壶温过的酒，酒香四溢钻进人心里。
　　韩茂魂儿不是魂儿，被迷的晕头转向，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走到吧台坐下了。
　　“看不出来，你唱歌还挺好听的！”那一头黄毛的小子可能已经听到霍斯年的话了，快手快脚的调了杯酒放到韩茂面前。态度倒不似之前，反而有些热情的很。
　　这个应该就是老板口中所说的“小六子”。韩茂看着那一头黄毛的小子想着。
　　“哪看不出来？没见我浑身上下都透着音乐家的艺术气息嘛。”韩茂也懒得客套，索性敞开了打趣，倒显得真诚。
　　“嘿，艺术气息你还。看见人家魏哥了吗，那个才是艺术气息！”小六子一听噗嗤一声笑了，趴在吧台上，下巴朝歌台那儿一仰，揶揄道。
　　韩茂喝了一口酒，解了口中干涩。顺着小六子眼神看过去，笑道:“魏哥浑身上下倒透着画家的味。”
　　“哈，那你浑身上下就透着非主流的味！”
　　“小子，哥这是不走寻常路，才不是什么狗屁非主流！”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非主流嘛！”
　　韩茂气的眼睛怒瞪，提起了一口气又给憋回去了，索性端起酒杯一仰头，冰凉的酒液流淌过喉管。就这也消不了韩茂的郁闷，斜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小黄毛，嘴里嘟囔着“不懂艺术”。

　　天色渐渐擦黑，斑斓不一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亮起，瞬间就照亮了整条街道。一些白天怏怏不爽的人，一到夜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吃了几斤的兴奋剂都抵不过那股疯劲。
　　有的人只为夜晚而闪亮，只因白日而无光。
　　酒吧门口外，一转眼的功夫也停了一排的私家车，还有不少出租车徘徊在这闹市附近，等待载客。成群成群嬉笑吵闹的人从酒吧门口拥挤着走了进来，嗷一嗓子就足以破坏酒吧内那份难得的安逸气氛。
　　小六子在吧台里坐着嗑瓜子，差点没被这一嗓子卡了喉咙。不过见惯了这事，做起来倒是游刃有余，立刻呸呸两下，扯起嘴角笑着问客人什么需要。
　　歌台上魏哥都已经唱了两三首了，韩茂有些无聊的都快待不下去，估摸着时间该是他上台的时候了。果然又来了几桌客人后，魏哥下了歌台，霍斯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了出来，示意韩茂上台。
　　韩茂的心瞬间砰砰直跳，再接收到小六子鼓励的一个眼神后，捏紧拳头上了台。
　　吧厅内此时已经打开了颜色不一的追光，不停的在场内闪动着，每个人的脸上一会被印的蓝色，一会被印的红色。
　　其实歌台上新来了个谁都不会有人去在意，歌曲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衬景的背景音乐，好听与否真的很少有人去在意，只要没太离谱，破个音什么的，不然被砸酒瓶子简直分分钟的事。
　　尽管如此，韩茂还是感觉自己如同上了万众瞩目的舞台，毕竟第一次在酒吧驻唱，他实在是静不下这个心。
　　控歌台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歌曲伴奏，韩茂只用抱着他的吉他开口唱就行。
　　没有预兆的开始，音乐旋律一响起，便是一阵狂热的鼓声很是高亢。韩茂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一手握着面前的麦，一只脚在地板上轻轻打着拍子。
　　一开嗓，便是他那清亮的嗓音伴随着鼓声跌宕。歌曲的前半部分基本上都是清音混合着伴奏，等渐入佳境，后半部分在添进吉他。韩茂闭着眼睛，那一句句歌词如同流水般在他脑海中滑过，熟悉的音律早就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就算早已滚瓜烂熟，韩茂的手心还是捏出了细汗。他想要记住这一刻，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尽情嘶吼着喉咙，把自己的热情挥洒在每个角落，让人们都可以感受到并且回应他的心声。
　　台下有些客人，似乎受了韩茂的感染，情不自禁把目光转移到了歌台上，倒也忍不住跟着韩茂一起扯着喉咙唱着街头巷尾都听闻的歌曲。
　　这一刻，韩茂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霍哥，你的酒。”小六子将一杯添了冰块的龙舌兰放在吧台上。倚靠着吧台，正看向歌台那边的霍斯年转过了身，端起酒喝了一大口，看着台下那个客人的反应，眼含赞赏。
　　这小伙子好似有着永不疲倦的激情，只是不知道这种激情还能维持多久...
　　霍斯年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目光专注。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霍斯年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脸上突然笑开了。接通电话就戏谑的“喂”了一声。
　　“终于想起我这个老朋友了，还以为你这个工作机器，连我新开了酒吧也不来捧场。”
　　“你开了酒吧？我只是想问你离职交接时，有份合同上的问题不是很明确。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电话那头语气淡淡，尽管有细微的诧异但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他妈...高谨你这种奇葩也就我忍得了你！”霍斯年的笑脸一下就僵在了脸上，仿佛忍了半天怒火，额头上隐约可以看到青筋。
　　他咬牙切齿，语速极快的报了一遍酒吧的地址便“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前后才不到十几分钟，还没等霍斯年心中郁结消下去，一撇头就看到戴着金丝框眼镜的高谨从酒吧门口走进来。一身板正的西装，头发一丝不乱，一张360度无死角的帅脸却永远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片没有折痕的纸板，硬邦邦的，像个平面图。
　　高谨眯着眼睛，极为不悦的看着人头攒动的吧厅。鼻子一皱，一伸手在西装内侧里掏了掏，掏出了条叠的整齐的手绢捂在鼻下。
　　霍斯年这一瞧，气的差点都要吐血。
　　别搞得老子酒吧有多脏，空气有多差似的！
　　“文件。瑞昌公司那边的明细里面似乎夹了些其他东西，你负责那边的，标注清楚。”
　　高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前悠哉悠哉的霍斯年，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霍斯年面前，还不等他开口，便把手里的文件往吧台上那么一丢，那些机械般的字眼便一个个的从高谨嘴巴里蹦出来。
　　霍斯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拿起笔在文件上写写画画。等收了笔才不满的开口:“我开了酒吧你不知道也就算了，好容易见着一面了你又拿公事捆我，咱能好好说句话不？”
　　“恭喜。酒吧装潢不错，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老板还是你。”高谨皮笑肉不笑的勾勾唇角，目光有些揶揄。
　　霍斯年一听，气的嗖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多想指着鼻子把脏话一股脑的骂出来，好好侮辱侮辱面前这个高傲的毒舌男！
　　“老板！”韩茂兴高采烈的从歌台上蹦哒下来，正好看见霍斯年憋着一张大红脸，似乎在生气，也没管其他，语气轻快的叫住他。
　　同时，让抓着文件就欲要转身离开的高谨，成功惊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