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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魅之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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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的阴暗的石洞。
外面的冰天雪地,像透过厚厚的石墙传来。
室内森然的诡异中,晃动的烛焰虽令人感到悚意,却也是唯一为人带来光明的光线,沿着石洞边缘突起的岩石绕围成圈,正中央,有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围在一个古老的石台边。
其中两个体形硕大的巨人,面无表情,安守在石台的正前方,相同的打扮和长相。另一个却矮小如侏儒,细长的三角眼,肥大的阔嘴,五官狰狞,尤其是那双青芒的锐眼,充满了嗜血之意。
“魅大人,离间之门已打开,祈之式到今日也有四十八日,明日的这个时候就可以进行血之祭了。”最靠近石台的侏儒无靥恭敬地朝前方走来的人禀告着.
一个衣着高贵,眉眼间却充斥着魅惑般妖艳之气的人,渐渐由暗色里走出,他大半的脸庞和眼都被覆盖在血色的面纱下,全身散出妖异的气息,和一股岁月洗炼的沉着,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纤长白净,右手的中指上佩戴着象征着鬼族成员的魂魄之戒。
他走上前,讳莫如深的青色妖瞳,带着如刀芒般的暗色青光掩不住的是其中阴狠的寒意,令人心中为之一凛。
诡谲族之魅,这个传闻是在诡谲族中最阴狠的人,此刻,从他那长面纱的笼罩下,透出令人更感异悚的幽诡。
他扫了一眼无靥,开口的声音却是异样的沉稳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办的好!待事成之后自会重重赏你。”
无靥喜不自盛,三角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这也是属下份内之事,先行谢过魅大人!”
魅的唇边勾起一抺些微的冷酷的笑意,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自从两百年前一战结束后,邪樱大人至今仍被封在月之涯,我诡谲族也因而元气大伤。以我诡谲族目前的情况和风一族挑起战争是不智,硬碰硬地对上,又绝对难有胜算……”
无靥闻言,忙机警地接道:“魅大人说的极是,在当今圣域列族之内,除了神祇的强盛之大可堪顶尖,能与神祇匹敌的唯有风族。”
魅面纱之下的五官扯动的是憎恨:“哼,风族。”
无靥谄媚地接道:“魅大人不用如此劳心介怀,只要过了明日,血之祭一过,不论是那个趾高气扬的风族,还是别族,怕是再无人可小瞧我鬼族之实力了!”
魅闻言,不屑地讥哨道:“邪樱大人修行邪魔功已有上百年,风族即便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后起之辈,以邪樱大人的能力会对付不了他吗?再说,风族又算得了什么,血之祭一过,整个圣域还不都是我们诡谲族的?”
“对,血之祭过后。恭迎邪樱大人,朝风族开战,一统圣域!”
一旁的属下也群起躁动,诡谲族原本就是不安而好战的民族,此刻在高亢的情绪下,体内的暴戾因子更是流窜激昂,呐喊着喋血的冲动。
“哈哈哈哈……”充满野心的主仆众人,那刺耳的笑声,久久回荡在石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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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转成墨蓝色的素风花,萧瑟地在秋风中飘落,别有一番凄然的美丽。
远远听到有悠扬的琴音,凉风微拂,暗香盈袖,落英缤纷的花瓣映入了眼帘。
五因一袭青衣,正在一株仍然盛开着的素风花树下抚着琴。
十善则是一身粉白色舞衣,她亭亭地舞着那曲‘破天’,曼妙的身影轻如飘雪,翩翩的衣带婉如白云,桃色的衣袂微微拂动,不经意之间,抖落了一身的风情。
曲毕,正对着树林入口处的五因,眼角不经意间扫见了一个昂长的身影,他眼神微变,心中自是已有较量。
十善也停了下来,望着满山的萧索,她素手轻展,接住了一片飞落的素风花。
虽然花朵已然枯萎,却不得不说,仍是美丽的。
而她呢?如这般,示人以色,又能好几时,不过是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你在想什麽?是在发呆吗,这么出神。”风青璃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微有些惊讶地回过眸,发现一双幽邃的紫眸正牢牢地盯住她,却不知来了有多久了?
他不喜欢她老是在出神地想着别的事情,是以每每看见到她出神时,总是要问她又在想什麽?
“没什麽。”十善习惯性扬起笑,悄悄地敛眸。
风青璃强悍地以指抬起她的小脸,逼她不得不把话说完:“只是在想,人们之所以会喜欢某一种事物,不过是因为它的美丽,若是有一天……”
在他深邃探究的眸光之下,十善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只是摇了摇头,“算了,真的没什麽。”
风青璃望着她,眼眸中慢慢地闪过了一抹奇特的光芒,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这才转过头,向五因打了个招呼。
十善转过脸,环视着落英漫天,又恍惚惚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漫天飞舞着的花,有如细雨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在树下深深浅浅的交叠着……
风青璃抬眼,就见她又陷入恍惚之中,美丽的小脸隐隐然的透着令人怜惜的脆弱。
印象之中,她总是娇艳动人,可爱活泼的,而此时,这样罕见的脆弱却奇异地揪紧了他的心,这也是他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小东西也有着他不为所知的另一面,或者应该说是……
她从未展露在他眼前的一面?不知为何,这个想法令他不是很愉快。
“你又在出神了。”他上前揽住她的纤腰,淡淡地提醒道。
五因抱着琴起身,清楚地看到她恍惚的神情,敛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他并不多言,只躬身退下。
十善回过神,看了远去的五因一眼,她的红唇边微微抿出了一抹笑,淡然地道:“触景生情罢了”
知道他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十善主动上前环住他的腰,下意识地埋起了小脸,感受来自他身上的沉稳的气息,却不敢再看他深思的眼眸。
微冷的秋风拂过,不远处,素风花在他们的身边静静地伫立着,撒下缤纷的花雨。
风,依然微冷,空气中,仿佛传来了一丝丝不安定的因子。
风一族本就是控风的民族,这时的不安定自是瞒不过身为青王的风青璃。
他拥紧了怀中的小人儿,冷然回眼,却并不是很担心,反而是奇怪,居然会有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风一族的皇族面前,还会以驭风的形式进行挑衅。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微笑。
风,在轻轻地波动。
“青璃?”
有浅浅的花香传来,淡而轻浅,几乎会让人忽略不见:“什么?”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正在讶异之间,他怀中的十善,柔软的身子蓦然一抖,随即软软地在他怀里倒了下去……
听涛宫
窗外,是苍茫的暮色。
大朵橙紫色的云,在夜色来临之际逐渐黯淡。
倾斜着的光柱里隐约间,可以看见浮尘的微粒在缓缓地游移,只有清凉寂寥的风,一直,一直吹进来。
这是个很年青的女人。
纤柔而清秀,发髻挽得有点松,像是匆忙间很随意挽上的。
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袍子,远远看去,真是清淡宜人,雅致素净;只是神色之间微流露出淡然的倦意,太过于单薄的身形甚至还带有七八分的病态。
不过,那种柔和的风韵却仍是美丽的,一种渗透出淡淡哀伤的,无限温柔的美丽;即便是洗尽了铅华也轻易就让人挪不开眼。
她正在给身边的小女孩梳着发,只不过是很随意的举手,展眉,回眸,凝望却都有种说不出的幽雅和忧愁,就像山谷之中的独立的小花,遗世而独立,不沾尘世;更奇异地是,在她身上还流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和忧愁,如同深山幽谷之中的一泓清潭。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十善的心头微微一震。
她从来没有见过忧伤,竟也可以表现得那么的不在乎。
绿莹莹的纱窗半掩着,她斜倚着窗台向外望去,神情沉静温和,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读不出喜怒,黑玉色的眸子落在不知名的远方,若有所思,只是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带上了一些些的愁容。
她并没有注意到十善已经醒过来,只是无意识地一遍遍地轻声哼着同样的一首曲子。
十善模模糊糊地听着听着,只觉得那是一首寂寞、凄然而优美的歌,让人怔怔然只想跟着落下泪来。
她的身边靠着的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削尖的下巴,白皙的面容,有一双和她一样的淡黑秀致的眉,嫣红的唇带了些讨喜的味道,眼睛也很漂亮,黑白分明的,当那双清澈而灵活的眼睛不经意向她看来时,可爱的瓜子脸霎时盈满欢喜:“阿娘,大姐姐醒了。”
白衣女子转过脸向她看来,笑了。
她的笑意里仍是带着永无止境的忧愁,静静的,就像是清澈的潭水中,倒映着的广袤的长天。
“醒来了就好,你突然晕过去,青王抱着你过来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和温柔。
对了,那花香,那是千椰花的味道她不会闻错的,是他吗?应该是他吧!十善张口欲问,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那女子将她的表情看入眼里,却只是婉约一笑,轻轻地带过:“我是天伺,青王让我过来为你看病”。
她旁边的小人儿乖巧地扯着她的衣角,天伺低下头,爱怜的看了看粘在身边的小家伙,又笑了:“这是我的女儿蜜药。”
天伺俯下身去,“蜜药乖,去看看大姐姐的药好了没有?”
小女孩朝十善羞涩的一笑之后,这才摇摇晃晃地出去,她走路的样子有一些不稳,总像是快要跌倒的样子。
奇怪的是,天伺目送着她出去,眼内却滿是骄傲,对着十善有些不解的眼神道:“看,她走的多好”。
“是啊,蜜药看起来就是很乖巧的孩子。”十善笑了笑,神色仍旧是有点恍惚的样子。
“来,伸出手来,让我把把脉……”
天伺伸手按向十善的左手腕脉,把了一阵,甚是不解:“奇怪……”
天伺立即拿出银针,刺向十善的中指指尖,挤出滴血,十善轻轻瑟缩了一下,有点儿怕痛。
天伺当即安慰:“稍微忍耐一下啊!”
她手势娴熟的从一个看来洗的发白的蓝布包袱内拿出了几味药,往血滴弄去,但候不多时,本是鲜红的血却己化成浅黑色。
“奇怪,怎会会这样?”
天伺微一沉吟,复又走上前来,右手轻轻一扬,便隐隐散发出了一层柔和的白光,包裹住她的手掌:“我再帮你看看,你放松就好,不疼的。”
十善点点头,她的胸还是闷闷的说不出话,只觉一股暖暖的气流随着天伺的手向她的周身抚去,所到之处,麻麻的,还有些炙热。
过了半响,天伺的脸上露出奇异的神色,她换了一只手,脸上惊异的神情更浓;当天伺的手挟带着愈来愈盛的白色光芒,来到十善的胸前处时。
“嘀答,嘀答!”
只一刹那的事,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强烈感应,让天伺也忍不住唇色煞白,花容失色,甚至连正在施行中的夭呒法术,也开始有些不稳定。
一个久违的声音自遥远的地方传来,竟让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天伺?我终于找到了你。”
痛
好痛,好痛……
十善神智虽然尚未完全恢复,突来的巨痛让她一心想挣扎着起身,却又软软地滑落到床上,身子已然不能由自己去控制,她大口喘息着,喉口处不停涌上的血块让她无法呼吸,失去焦距的眼睛看不清前方,当感觉到一个窒人的身影正迅猛地欺近她的身边时,她再次晕了过去。
当风青璃进入房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他神魂俱丧的景象:一滴滴,一大片一大片鲜红色的血,散发着若隐若现的腥味,在雪白的床上渲染出一朵朵妖魅的血花。
天伺原本素雅的青衣上鲜血点点,十善娇小的身子斜倒在床边,一身令人惊心动魄的血迹,衬着她面如死灰的小脸和蓝紫色的长发,绝美中也隐隐地突现出不明所以的诡异。
他赶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了天伺,再以内息稳住十善孱弱的身子,怀中的她虚弱地紧闭双眼,却有更多的血从她咬紧的唇畔之间溢了出来。
比起气息全无如,一动不动躺在怀中的十善来说,风青璃只觉自己身上的血,仿佛凉的更快,她那轻如羽毛的小小的身子紧倚在他怀中,显得那样娇小,那样无助,风青璃只觉他的心蓦然一揪。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这该死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吐这么多血?”小心地用棉被裹紧了十善,他转过身,对候在一边的天伺低吼道。
天伺回过神来:“禀告青王,天伺无能,十善小姐她……她的伤,天伺无法医治”
“什么叫无法医治?你是什么意思!” 风青璃心神俱乱,大喝了一声,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早已不复大堂之上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青王:“亏你还是夭呒?”
天伺被风青璃这一喝,单薄的身子不由得轻轻一震,她随即苦笑,苦笑中更带着难以言喻的忧郁、悲伤与莫可奈何:“回青王,依十善小姐的情况看来,她的气息微弱,但奇怪的是五脏六腑却没有任何受损的迹象,天伺家世代行医,这样的例子却闻所未闻,连夭呒的法术也被自动挡了回来。”
天伺顿了顿,她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但是,刚刚在十善身上她明明感应到了……
咬咬牙,她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只一股作气地提示道:“祈天祀已近,青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良久都没有声息,天伺抬眼悄看风青璃,只见他脸色一沉,陷入沉思之中。
“是他?”风青璃的眼神阴沉慑人:“是他!”
天伺低垂着眉眼,幽然缥缈的眼神间却是无限凄凉和哀伤。
风青璃隐约疑惑的神情转瞬即逝,一双紫眸再不见往日的慵懒惑人,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杀意:“血之祭!”
听到这三个字,连静立在一旁的天伺也禁不住一颤。
“她还有多长时间?”看到十善的不胜痛楚,不胜柔弱,风青璃觉得心如刀绞,他屏住呼吸,连声音也变得出奇的沙哑晦涩。
“天伺不知道,目前,也只能先让十善小姐先服药看看情况如何了!” 天伺清淡的眉微微蹙着,摇了摇头。
“他居然动到我的人身上了!”风青璃锐利的眼内带了几分阴桀暴戾,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透露出冻人心扉的冰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