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你不在》西岚刀

5、第5章 眉目如画

　　“童昔，今天我生日，我请大家吃饭，一起去吧，德盛楼？”一早，童昔正起床叠被子，童林在睡梦里揉着眼睛说。
　　童昔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喝下去——这是她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
　　“好。”她轻轻点头。宿舍的几个人，人都不错，她虽不想深交，但也不想在热闹的时候扫了大家的兴。
　　“真的？我就说嘛！怎么着咱俩也是本家！以前一个学校里都未必有两个姓童的，现在咱一个宿舍就俩！”童林一下子醒了，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儿，兴奋地笑着。她本来是没抱太大希望的，毕竟平时童昔从来不跟她们三个腻在一起。
　　“嗯，到时候你把时间和房间号发给我就行。”她走出门去，准备到宿舍附近的小花园里开始她的晨读。
　　第三节下课，童昔背着书包走向阶梯教室去听下一堂课。她拿出手机来看——上课的时候它振动过，童昔上课从来都不看手机，她觉得这是对老师起码的尊重。
　　“——这是我的新号码。”
　　“——在干嘛？”
　　两条信息，静静躺在手机里。手机是妈妈大一报到前给她买的，款式早已过时了，她始终用着。它几乎没什么别的用途，大体上也只是和家教的雇主联系，或是宿舍里那三个家伙都逃课、老师却不幸点名的时候通知她们回来。
　　她想了想，给这个号码回了过去。
　　响了几声，那边接了，非常小非常小的气声：“喂。”听得出，是吕摩西。
　　“有事？”
　　“上课呢，我给你信息啊。”说完，不等童昔说话，撂了电话。
　　高中上课的时候还能接电话？！童昔能想象出吕摩西在课堂上缩头缩脑打电话的神情。大概跟她给他补课时正好撞见了NBA的球赛，他一会儿出去一趟，不是要上厕所就是吃水果时候的样子差不多。
　　“——没事儿，想你了。”一条信息发进来。
　　童昔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删了信息，把手机放进背包里。
　　中午吃饭，宋初阳就坐在她对面，基本上每天他都能找到各种理由来跟她一起吃饭。其实，他找什么理由，找不找理由，童昔都不会在意，就像他在与不在，她都不会在意一样。
　　“童昔，你已经很苗条了，不用再吃这么素来减肥了。”宋初阳看着童昔没什么荤腥的餐盘说。
　　童昔没说话。她觉得没必要说话。
　　“童昔，听说晚上童林过生日你也去？”
　　没等童昔回答，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你好。”她接起来。
　　“你竟然没存我的号码？”吕摩西忿忿说。
　　“有事？”童昔一边把饭送到嘴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你竟然一边吃饭一边跟我说话？！”语气更忿忿了。
　　“你也可以去吃饭。”童昔一点儿没耽搁了吃，“没什么事我挂线了。”
　　“别挂别挂……”吕摩西慌忙说。此时他刚下第四节课，在同学们都赶往食堂的时候，他找了个拐角的偏僻处给她打电话，还是那种青春期的意气风发、坏坏的笑意：“我终于成功了，让我妈又给我买了部手机——上次我在课堂上看小说被老师没收了。这个是我的新号码。一定要存上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会有事的。”
　　“哼！那我有事会找你！”他气哄哄说，怕她不存又加了一句，“万一哪天不上课我能及时通知你！”
　　“你妈妈会通知我的！”她指出了事实。
　　“你——”吕摩西挂断了电话。
　　童昔看了看电话，微微一笑。真是个孩子。
　　宋初阳被她的笑摄住了心神。这是她脸上很少出现的表情，她真应该经常这么笑一笑。他也跟着笑了，问：“谁打来的电话这么开心？家里人？”
　　童昔愣了一下，他哪里看出自己开心的。“不是。”她沉下脸继续吃饭。
　　宋初阳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谈话态度，也不以为意，继续吃起来。
　　童昔在图书馆看书，童林发短信告诉她五点开始聚会，房间311。她把书包里准备好的一套假期时在苏州博物馆买的书签拿出来，本来是留给自己做纪念的。既然生日，总不能空手去吃吧？人家未必在意，却是她很珍爱的东西。
　　到了德盛楼，发现不止是她们宿舍的几个人，童林性格好，在班里交了很多朋友，来的人有八九个，男女都有，包括宋初阳。大家看到童昔，有点儿惊讶，可年轻人不就是这样嘛，一会儿就笑着喊着的把她融入其中了。
　　大家吃的开心，不知谁起的头喝起酒来，童昔不喝酒，在喝酒的人里显得格格不入。人家纵情笑闹，她冷静看着，就像在自己和人家中间划了条楚河汉界。反正礼物已经送了，她想等别人注意不到她的时候偷偷溜走。
　　刚走到走廊，宋初阳追了出来。
　　“童昔——童昔——”
　　童昔回头，刚喝过酒的宋初阳不像每天那么文质彬彬的样子，白净的脸微微涨红。“怎么这就走了呢？”
　　“我不喝酒，留在这也是扫兴。”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又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了。”童昔一如既往的冷漠以对。
　　“童昔。”宋初阳突然快跑了两步，伸出一只手臂拦在童昔面前：“童昔，两年多了，你非得这么对我吗？”
　　童昔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让他这么说。“我对你跟对别人没什么不同。”她声音很小，宋初阳却听得很清楚。
　　“我在你身边呆了两年多，你对我跟对追你一天的人没有任何不同。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童昔下意识地想挣脱开。你呆了两年多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让你呆的吗？她心里想。可她不想刺激他。
　　“放开她！”
　　两个人停下来同时回头。德盛楼的走廊灯光有些昏黄，“见义勇为”的人站在拐角处，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出一个轮廓，高高瘦瘦的。
　　那人从阴影中晃里晃荡地走出来，浅蓝色的条纹衬衫，牛仔裤，短短的发，白净的脸，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那个人你抓着我女朋友干什么？”
　　是吕摩西。
　　“你说什么？”宋初阳似懂非懂地问他。
　　他挂着坏笑走到两人面前，“我说，你干嘛别抓着我女朋友不放。”他用胳膊一搂童昔的脖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跟个男的。”
　　童昔很不习惯被人这么搂着，她微微挣了挣，吕摩西却暗暗在手臂上加了加劲儿。她不想跟他争，就回答说：“我不是单独跟他来的，今天我室友过生日。”
　　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对面的宋初阳大吃一惊，童昔竟然在解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呆愣愣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童昔，他真是你男朋友？怎么没听你说过？”面前的男生个子很高，穿着也很得体，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其实是，有点儿小。
　　童昔没说话。她觉得没必要跟他说什么。
　　但在他看来，这是默认——还有他身后门口挤着的一堆同学们。本来他们是来听表白的，结果听到这么大个新闻，人人目瞪口呆。
　　吕摩西依旧搂着她：“走，我送你回去。”童昔被他带着往前走，走廊里满是各个包厢传出的喧闹声，两张年轻的脸在暖暖的灯光里般配而美好……
　　“可以放开我了。”童昔的声音平静，有丝隐忍的怒气。
　　“嘻嘻，好不容易逮住这样的机会，让我多抱会儿。”吕摩西嬉皮笑脸地回答。
　　“你真是个小孩儿，男女朋友之间哪有你这么搂着脖子的？”童昔轻笑着说。
　　不知怎么，吕摩西就是觉得她这笑里有讥讽的意味。他一下子松开手，懊恼地说：“我说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我跟我哥们儿才这样。咦？男女朋友应该怎么的？手拉手对吧？”
　　他把手伸出去，想去拽她的手。
　　她板着脸生气地拍开他的手。“拿走！”
　　吕摩西嘿嘿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趣呢。俊男美女，走在这么适合谈恋爱的夜晚，不就是该拉拉手说说情话嘛。”
　　“我不想跟您这种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剩的人说话。”晚风把的额前的碎发向后吹去，把她姣好的鸭蛋脸完全暴露在夜风里。
　　她可真美呀，眉目如画，嗯，对，就是眉目如画。吕摩西想。怪他打的游戏太多，看的乱七八糟小说太多，里面形容女人大都是丰乳肥臀、娇艳欲滴之类的。让他能想到的词太少。想到这儿，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不在家学习，怎么跑饭店去了？”
　　“今天我最铁的哥们儿疯子也过生日。你都快赶上我妈了！童小昔小朋友，你今年才21，你能青春活泼点儿吗？能不一见面就‘学习、学习’的吗？”他觉得自己说得很诚挚。
　　“不能。我是你老师。除了学习跟你毫无瓜葛。”童昔回答，“而且，我叫童昔，不叫童小昔。”
　　“你真无趣！”吕摩西哀嚎着。
　　一路基本再没什么交谈。吕摩西一边蹦跳着伸手够路边的树枝，一边吹着口哨，走得毫不无聊。童昔则一板一眼地走，他猴子一样的快乐没有扰乱她一丝一毫。就像她的刻板一样不能干扰到那个猴子的快乐一样。
　　宿舍楼下，童昔往里走，吕摩西又大呼小叫：“我都送到这儿了，你也不说跟我道个别！”
　　童昔无奈回头：“回去小心。”
　　吕摩西咧嘴笑了，笑得金光灿烂，“嗯，行，我到家给你发信息！”
　　宿舍，童昔真洗漱准备睡觉，电话响了，短信的声音，是吕摩西。
　　“——到家了。我今天最开心的事儿就是遇到了我的女朋友。”
　　童昔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一会儿，删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