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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司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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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的雨,斜斜密密。细细地飘散在长廊大理石的地板上,淡出一朵朵水痕。整座司月宫就好像被包裹在一片水汽中,如梦如雾。
一个青衣的少年静坐在这一片白中。各种蕨类和灌木茂密地生长着,各种鸢尾花点缀其中,紫藤花和睡莲在雨中摇曳生姿。他微笑着慢慢举起带着玉扳指的右手,看着不远处越集越厚的云层。
“风起,雨来。”渐渐地,清风回转,细密的雨丝忽地变得粗重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躺满睡莲的湖面,开起千朵万朵的晶莹来。
坐靠在白色大理石柱子旁的白衣女子远远的看着那片不同寻常的云层,悄悄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爬上她的眼角与眉梢,然后淡去。
远处,满襟青衣却不被逐渐变大的清风拂乱,仍服帖着,居然一丝也没有浸湿,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环绕在他周围。俊秀的眉目虽然未睁开,但也隐约透出星星点点的俏皮可爱来。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过去后,那块不同寻常的云也变薄了,方才豆大的雨点也恢复了细密,洋洋洒洒,纠缠缱绻。
青衣少年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忽地站起来,揉揉有点发麻的双脚,笑盈盈的眸子略带点温暖的浅蓝。他急促的奔向远处隐立在烟雨中的白楼,所经之处,那些悬挂在檐角的铜铃在急促的脚步下丁叮铃作响。
司月宫是这西山之上唯一的建筑群。倒不是修筑其他的楼阁不被允许,而是其他的楼阁一经修筑就会不明缘由的倒塌。故久而久之,西山被诅咒一说也随之而起。西山是月之属地,除了司月宫以外的一切外物都会被月神诅咒。因此,固然这里气候宜人,水土丰沃,也没有人,敢轻易登上这片遥远玄妙的土地。神秘如司月宫,便成了当地人膜拜神灵的最高象征,同时也具有不可忤逆的权威,深深影响着这片土地上的人。
白楼的内部清冷不失雅致,自从百年以前司月宫十长老和大司命在同一晚上神秘消失后,这里便失了人气,一阵风过,白幡在风的鼓动里翻飞,清远不似凡世。
几缕低回的琴音悠荡开来,若有似无,像高山上的流水,沿着布满青苔的青石,一路迂回萦绕,缓缓漾开。
白衣的少年一路跑到门边,急促的脚步忽地停在离玄关不远的地方,他隔着飘忽的白幡静静的,细细的思摩白幡背后的身影。
悠扬的琴声终于停止,但回转在室内的余响仍然回响着。
“青烨,为何站在门口不进来。”白幡后的女子好听的声音忽然传来。
知是自己站门口偷听被发现了,被唤作青烨的青衣少年讪讪道:“弟子看你弹琴专注,不忍打扰啊。”青烨一边慌忙解释,一边缓缓踏入室内。
“师父啊,你的琴声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听的琴声。”青烨顽皮笑道。
那女子闻声回头假嗔,“就会贫嘴,那你说说,这世上你究竟听过哪几个人弹琴呢。”
“那又如何,在我心里,只有师父的琴声是最中听的,”青烨忍俊道,复而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师父,徒儿终于学会化云雨了,只是,得受自然影响,无法随心所欲招来云雨。”
看着青烨迷惑急切的表情,女子忙道,“修习术法必须慢慢累积灵力,切忌急躁啊。你年纪尚幼急不得。”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拥有如此深厚的灵力呢?”青烨认真的看着白衣女子清丽无双的脸,暗叹眼前这张年轻的容颜居然早已得窥天道,造化实在弄人。
深厚灵力?白衣女子的眼底划过一丝疼痛,以及不易察觉的稍纵即逝的讥讽。是啊,这无上灵力,是所有修道之人都趋之若鹜的,可这得到的过程,却是世上最刻骨的记忆。
“晚月,从现在开始,你要背负所有机缘一个人活下去。”
“晚月,我会陪你直到最终的那一刻。”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她的手,习惯性的覆上额头的那抹蓝,忍不住的涩涩苦笑。
青烨知道,每当她做这个习惯性的动作的时候,就是师父在想那个人的时候,不由心头一拧。
自知自己失神,晚月抱歉的笑道,“青烨,跟我来,今天我教你天罡冥想,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
“最后一样?师父啊,你没有其他东西教我了吗?冥想不是入门的时候的必修嘛?”青烨疑惑不满的紧跟在晚月身后。
“天罡冥想不同于普通冥想,要求修炼之人摒弃凡心,超然忘我,想,是为不想,空,乃万法之本……”青烨望着晚月飘忽远去的背影。
只是一怔,人影已很远了。
走过长廊,跨过前殿,沿着白水湖的小路一直蜿蜒而下。青烨发现,这里居然藏着一个自己从未涉足的领域。那小路崎岖却不险阻,一路就好像要穿进山里。
突然,白衣的晚月停止了脚步。
青石板的台阶赫然眼前,别有洞天。
脚踏在这奇异的石板路上,青烨百无聊赖的环视四周。满目苍翠的竹海,隐藏在乱石后的蕨类。可仍不肯分心,毕竟这是必经的试练。
“闭上眼,再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就爱她。”
微风吹来,竹叶窸窸窣窣。
“谁?”青烨惊异于这空无一人的密林里,无缘由的飘来的一句话。
“闭上眼,再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就爱上她。”
仍旧是这句话,仍旧回荡在这片绿色里。
“何方道友,何不现身一见?”青烨警觉凝神,将幻力集结在指尖。
“闭上眼,再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就爱上她。”
慌忙运用天罡冥想凝神,可这鬼魅般的声音还是一丝不剩的钻进青烨的耳朵。青烨烦躁地在石板路上奔跑起来,想借此甩掉这时时萦绕在耳边的呓语。只是,这路也好生诡异,时而起伏,时而迂回,就是好像永远跑不到尽头。
静谧蜿蜒的林间小道里,传来阵阵急促的奔跑声。
晚月摩挲着古琴突起的临岳,白玉似的手指顺着琴身,轻抚过一根琴弦,“嚓!”琴弦应声而断,反击手指,留下一个殷红的线条。
琴弦反噬其主,是为不祥之兆。
“青烨。”晚月不起波澜的眼透出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