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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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事情往往也最难启齿，你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言语会缩小事情的重要性。（斯蒂芬﹒金）
“我没有办法对你有半点同感，格拉姆，其实我更想称呼你走狗先生。”顾殊予回答。才开始交谈就这么不友好，真的没问题吗？
“顾先生果然很了解我，如果不是受您点播，我哪能见识到震撼心灵的伟大？被您说成走狗实在是太好了……说到这里，还要谢谢陆检察官。你给了我很好的灵感，我会把你制作成我最好的作品，到时还要请顾博士您再来点评。”
连被骂是走狗，都能这么兴高采烈，自动翻译成美术界“青藤门下走狗”的那段美谈，这位格拉姆先生的脑回路这么与众不同，也是没shei了。
“这种作品，只要一副已是足够了。就算学习再多技法，制造再多激情也是徒劳，重点是你根本没有天分。你自己也很清楚吧，你与真正的画家之间，隔着101个约翰﹒盖西。”
被陆令非抢了活儿的张瑛低下头，搜索约翰﹒盖西——美国历史上最凶残的连环杀手之一，也被称为杀手小丑，他喜欢绘画，在被指控入狱后，他的画作曾被公开拍卖和展览。他把他那副著名的自画像给坐在旁边的陈国光看，他不要只有他自己感受这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
“你居然把我和那个小丑相提并论？”
“不是相提并论，而是你和他相去甚远！”顾殊予毒舌不开则已，一开见血，“学我者生，像我者死。你想要自我提升，也许该考虑重新投胎一次……”
对方沉默片刻，音箱里突然爆出一阵电子音的笑声，因为雌雄同音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末了他说：
“顾先生的意见我会好好考虑的。”
听起来并没有被激怒，反而是认真采纳意见的语气？顾殊予皱了皱眉，扬声说：“可以请你的主人出来，做一次真正的对话了吗？毕竟他等待这次重逢，也等了10年之久……”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5秒，对于身在局中的人而言，却感觉比5小时还长。紧张和压力好像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连呼吸都是沉闷。
“顾殊予博士，欢迎回来人间。”
“我还以为你比较希望我此刻身在天国，这样也省了你帮我搭阶梯。”顾殊予提到了那首歌。
“怎么会，如果引领你去天堂的人不是我，这一切有又什么意思？”对方回应得很快，“恰恰相反，这世上没有任何谁会比我更庆幸你的醒来。可就像要求取真经必须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一样，想要站到我面前也需要经过重重考验。顾博士，我本人是很看好你的……”
“被你这种人看好，和辱没并没有什么区别。”顾殊予打断了他的话，“最基本的自知之明，也被你膨胀掉了吗？”
“呵呵。”电话彼端轻笑两声，“你的理由呢？愿闻其详。”
“你想听，我却未必愿意说。想要我的答案，用你的答案来换吧。”顾殊予说，“首先，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教授。”
“那还是叫你睡美人吧。”顾殊予说，“既然你习惯了这个称呼，那么就让迪斯尼把锅背到底，不要再糟蹋别的好名好姓了。”
“激怒我对并非明智之事。”
顾殊予嗤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如果你有本事给我一个教训的话，我就在这里。可就像你所推崇的欧拉无法证明哥德巴赫信中提到的著名猜想一样，你无法杀死我，因为你没有那份能力！与你不一样的是，我是不太看好你的……”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居然也用数学来做比喻，想要达到同时刺激两个人的目的吗？通讯彼端的那人的手指轻快地在光滑的檀木桌面上敲了敲，必须是这样的顾殊予，才能勾起他全部的需求与渴望。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我需要的答案呢？”那人的心中一片火热。欧拉一辈子都没能证明哥德巴赫猜想，可自己不一样，为了如欧拉一般写出上帝公式，这是必经的过程。
音箱中传来顾殊予清冷的声音，言辞犀利直至本心：
“我已经看到你这10年来的战绩了，你能藏到今天，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强大，而是抓你的人都不够聪明。这10年来你再不敢挑战一对一，而是玩起了交换杀人隐藏动机逃避制裁，没到达顶端就陡然退化——10年前没有经过精心策划就不得不杀死乔亚述教授，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吗？是意识到自己的心智还没到断奶期，索性安分地做个妈宝；就是还是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让你智商如此迅速下滑，用了10年的光阴还无法找回？”
银质的托盘托着一杯红酒送到了那人的手边，那人并不急着喝酒，而是对着灯光观察那猩红却剔透的色泽。而沉默换来了顾殊予的再一次攻击。
“你不想回答我吗？这样你会让我觉得，让众人惶恐不已的睡美人杀手，其实只是一个内心脆弱又惶恐的控制狂而已。”
“年轻人总是太冲动，我怎么舍得让你的天堂之路半途而废？”他轻轻啜饮了一口红酒，“不过顾博士，你不妨从现在开始祈祷，祈祷你身边的亲友，也像你一样有哥德巴赫庇护！”
那人轻轻抬手，格拉姆切断了通讯。他转过身看向那人：
“只是这么一点线索，就能演绎到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不愧是您看重的人选，失忆也没有影响他的敏锐。”
格拉姆谈及现在成为他们对手的顾殊予，用了赞叹的语气。不愧是点燃他灵魂真正热爱的领路人，他的缪斯！
“现在的顾殊予，还没有到达最好的状态，他还需要更多的激励和引导。要知道只有艰辛砥砺和耐心等待，才能收获最甜美的果实。不要着急，还是按照计划执行！”那人握在单人沙发椅上的手指节泛白，10年了，顾殊予终于醒了，而他漫长的等待也终于快看到尽头了。离目标越近，就越需要忍耐。
“能够助您一臂之力，不胜荣幸。”格拉姆站起身，向他低下了头。
“距离真相就算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一步才是山高水长。顾殊予他想破头，不知道会得出什么结论……”
“对方使用的是网络通信，应该想到我们会追踪，所以没留下任何痕迹。”陆令非追踪着对方在世界地图上一阵蹦跶，最终失去了对方的踪影，“他们在我们动身去C市之前，就已经推断出会有今天的到来，必然早有准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才是重点——顾博士身边的亲友……”
“等一下！”罗海峰提出了问题，“我们应该先讨论的，应该是陆组长你的安全问题吧！”
众人纷纷点头，陆令非一方面也算是顾殊予的亲友——前任和现任的室友，另一方面刚刚又上了死亡黑名单，如果睡美人真的要下手，他搞不好会是一号目标。
“对方说Tell or Kill。在没有真的‘告诉’我什么事情之前，他们不会动手的。毕竟以陆组长的身手和警觉，如果不能一击即中，下手的人就很难全身而退。对方没必要冒这种没必要的风险……”顾殊予身下的转椅转了180度，终于面向众人，呈现出可以交流的态势，“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我真正的‘亲友’。”
陆令非一脸阴沉，他并不担心自己，就像顾殊予说的，睡美人想动他并没有那么容易。他担心的是关关。顾殊予孑然一身，算得上亲友的寥寥可数。以至于提到这个名词时，他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关关。她现在可是一个人留在执行者曾经出入过的老洋房……
顾殊予则干脆地拎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风衣，起身披上：“派人去乔云夏医院，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接受保护。陆令非，可以送我回家了吗？”
“大王，你送顾殊予博士回去。请新华路派出所协助，安排警车加强巡逻。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关律师的安保；乔医生那边由小王负责。”陆令非克制自己想跟着顾殊予一起回去的冲动，一一作出安排，“已发生案件的调查也不能放松。把所有的名单汇总报到领导那边去，联络已知身份的犯罪嫌疑人所在地分局，我们现在必须多管齐下，全面收集线索。”
在众人一片气势汹汹的回应声中，顾殊予一改往日闲庭信步的姿态，迅速走出了会议室。大王走在他身后，心中都是冷汗。虽然身条单薄脸长相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路线，但是这位顾博士一旦认真起来也是让人腿软啊。之前他只在陆组身上感受过这种杀伐决断的气场，那可是曾经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特种兵……
在大王拼命踩油门往顾殊予家赶的时候，关关还在整理赵宇的遗物。她拿起落在证物箱最下面的一只看起来好眼熟的紫色的U盘——越看越像她送给陆令非上大学的礼物。
那个时代的U盘，512兆已经是大容量了，为了送他这个东西，她还提前向妈妈预支了生日礼物和一个月的零花钱。不过六哥也太对不起她了，这东西居然变成了赵宇的遗物。
关关在心里狠狠地记了陆令非一笔，如果他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交待，她一定要让他领教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关关有些怀念地把U盘插进了笔记本电脑。鼠标一划，文件名跟着滚动，关关一眼便看到了陆令非的期末程序设计作业。看来这个U盘陆令非还要在用。
她心里的气顺了一点，打开了顶上的照片文件夹。入目的第一张就是他们的合照。那年她在妈妈的鼓励下，搭着陆令非上大学的便车，跟着他的家人一起“旅行”，那也是她少女时代最美好的记忆。
那时她应该怎么也没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在这里定居工作。
门锁发出叮咚的解锁音，关关转过头去，就见顾殊予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站在玄关。那人脸色黑红看不出颜色，不过站姿却明显有些腼腆局促。海盗感觉到了外人的存在，一阵狂吠。
关关拍拍它的头安抚，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这孩子对外人有些敏感，一会儿就好了。这位是——”
“我是大王，是头儿，啊，是陆检察官让我来的，因为发生了一些事。”大王吞了吞口水，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在他眼前的，可是传说中能让头儿和顾博士这么强悍的两个男人化为什么绕指柔的女神，他平常只是听小苹果在吹关律师如何如何，现在可算见到活的了。待人态度好谦和，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
“你先进来。”比起他关关显得从容许多，“不用着急慢慢说。”
在大王的叙述和顾殊予的补充中，关关终于大致明白了发生的事情。他们去了专案组后，就跟睡美人二人组对峙起来。顾殊予毒舌功力太强媲美白娘娘水漫金山，让睡美人一怒之下对顾殊予的亲友团下了狙杀令。
作为顾氏亲友团，乔云夏、陆令非还有她都有上榜。尤其是陆令非同时还上了格拉姆的死亡通知单，可谓境况堪忧。
关关沉默半晌，对上顾殊予和大王有些担忧的双眸，勉强笑了笑：
“没事的，我好歹是个律师。就算格拉姆抓了我，我好歹也能动用下三寸不烂之舌，劝他缴枪不杀什么的。何况不还有你们！”她利落地指挥大王到一楼客房安顿随身物品，扯着顾殊予进了书房，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激怒睡美人他们？”
“我的确是故意的。”顾殊予倒是没有避讳，“之前说过吧，他们两人是主从关系。睡美人是典型的学者，总逃不过学者病，事后论事，局外论人。世人在他眼中都是愚者，世事在他眼中都是简单。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当成上帝了。就算他知道了自己出了问题，他也不会让别人知道，极端的自负和自我中心，是他最大的弱点。而格拉姆，他最大的问题已经在那幅画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没有天分。”
“这和天分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天分又创造力的缺乏，所以十分仰赖外界刺激。他需要别人为自己提供能够激起他所谓‘创作热情’的场面。重要的是睡美人能满足他的这份欲望，他们的关系就能一直保持稳定，这种情况必须被打破！要让格拉姆认识到他的局限性，而他很快就会想明白，以睡美人的能力，是没有办法给他足够的推动力，让他能够突破这种界限的。”顾殊予迟疑了一下，“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我以为被我这样揭了画皮，以睡美人的性格会选择和我一对一。”顾殊予看着关关的眼睛，透出一丝晦涩的懊悔与紧张，“会把你牵涉在内，是我的错。”
他本来以为经过了法庭的翻转，他已经通过了对方的“试炼”，进入双方对决时间，却没有想到又变成了以他身边人为考题的加试。这是他的失败，因为在他从未被人俯视小看过，所以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居高临下——其实早应该想到的，对方的学者病那么严重，想必好为人师的癖好也不轻。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接受他们两人可以“相提并论”？
可就算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教训他本人，非要选择这样曲折的方式？毕竟他相当于在他的“下属”面前赤裸裸地羞辱了他，以他的性格怎么忍得下他还“活蹦乱跳”？
还是他觉得伤害他身边的谁，能让他更痛彻心扉？顾殊予手指扣进手心，如果以让他痛得更深刻为标准的话，他看着关关的脸，只要想一想那种情形，他心里像被针扎一般密集的疼痛。
关关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有点口渴。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对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和他作对肯定有风险的，在我决定加入之前就早有准备。反正早就牵扯不清了……”
顾殊予的表情更见沉痛凝重。关关有点慌神了：
“哎呀，你真的别想太多。那时你才刚醒来又失去了记忆，怎么可能想到这个案子会有这种神展开。要不人家怎么说有钱难买早知道呢？连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怎么好意思揽在自己头上，对吧？”
“你害怕吗？”顾殊予问得轻柔。
“害怕？哈哈哈。”关关强笑了两声，终于还是在顾殊予的目光中收敛了表情，“害怕是正常的吧，毕竟睡美人是闻所未闻的穷凶极恶。但是我相信你，也相信六哥，你们肯定不会让他伤害我的……”
“我会保护你。”顾殊予眼中烈焰灼灼，两步便走到她坐着的老板椅前，将她一把拉起抱进怀里，“所以，不要离开我身边……”
他最后那个眼神也太认真太可怕了，关关抽了一口气，感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这股力道简直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两个人的心跳扑通扑通，连在了一起。
她的胳膊无助地在空中扑腾了两下，还是犹豫着落在了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放心吧，知道睡美人要抓我，我还哪能自己跑去送死啊，是吧是吧……”
她不知道第二天，她就会被实力打脸。毕竟有钱总是难买早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