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金鹧鸪》星期天

6、初识情滋味（三）

　　“贵妃娘娘，六王爷来了。”
　　闭目沉思的郗贵妃喜出望外，一迭声道：“快让他进来。”
　　郗贵妃年近五旬，昔日姣美的容貌已渐渐褪去，因她行事沉稳老练，颇得皇帝赏识，自皇后仙逝后便独掌后宫多年。皇帝子嗣虽多，只有六王爷是郗贵妃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骄傲。六王爷李明煜自小便聪逸非凡，深得皇帝喜爱。长大后又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得皇帝钦赐爵位的，俨然已是皇储。郗贵妃看着跪拜的爱子，宠溺之情溢于言表：“煜儿，快坐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瞧瞧。你可有三天没来了。怎么样？帮你父皇处理国事累不累？”
　　李明煜颇有些不耐。毕竟他已成年，多少对母妃这种亲近有些不好意思。可他的语气仍是自觉不自觉地放软了：“母亲，孩儿有件事请您做主。”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我想纳妃。”
　　郗贵妃乐了：“这件事啊，前一阵子我不是还要替你寻几位可心的女子吗？当时你还闹着不要。怎么这会儿想通了？”
　　李明煜涨红了脸，大声道：“不是，孩儿想要娶正妃。”
　　闻言郗贵妃一下子安静下来。为她心爱的儿子娶妻可是件大事，皇朝的大事呀，她能不谨慎吗。郗贵妃站起身兜了一圈后才道：“煜儿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你要明白，你的正妃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当的。”
　　“不能娶阿若为妻，孩儿宁愿一生不娶！”李明煜硬硬地抛出一句。
　　郗贵妃软了下来，抱住李明煜道：“别急，别急。先告诉母亲，她是哪家的姑娘？”
　　“礼部尚书杜朝选的女儿杜若彤。”
　　“傻孩子，”郗贵妃一听乐了，“你的意中人既是名门之后，这事情就好办了。看你刚刚把我吓得。不过，你还是要把那姑娘带来让我瞧瞧才行。”
　　看母妃答应了，李明煜开心地笑了：“那就要麻烦九妹了。”

　　“画屏影上金鹧鸪，并蒂莲儿媚，日日思君君可知，泪眼起愁怀……”
　　缠绵的曲调呜呜咽咽，如珠如玉的字句让杜若彤几近痴狂。少女羞涩的情怀、让人喜忧参半的甜蜜爱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憧憬又令人害怕。收住最后一个音符，杜若彤又拿起一直搁在盒中的碧玉簪，对镜细细把它簪上。珠帘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小如欢快的声音飘进来：“小姐，小姐。”
　　杜若彤急忙拔下簪子，重新藏到盒内。之后一脸镇静地对掀帘进来的小如道：“做什么咋咋乎乎的？”
　　小如扮了个鬼脸，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姐，你还记得上次拦咱们马车的那位年青将军吗？他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现在在门房那儿求见小姐你呢。”
　　“瞎说什么？”杜若彤板起脸，又开始“叮叮咚咚”地抚琴。
　　“真的，真的。”小如急了，嚷道，“小姐若不信可以去瞧瞧。”杜若彤蹙起眉头，这一次认真开始听了。小如又道，“还好我路过，拦住了门房，要不然这会儿老爷、少爷他们可都知道了。”
　　这次杜若彤真得跳了起来，在房间转了几圈后，拉过小如细细吩咐：“快去门房把这个交给他，让他快快离开。”
　　看着手中皱皱巴巴干成一团的风信子，小如犹犹豫豫地走出去。杜若彤在窗口见她的身影去得远了，才叹口气坐下。这才发现，手心里粘粘稠稠，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虎贲校尉卢成拉着马儿慢慢踱到严华寺后面的树林，环顾四周，想起那提裙而立的娇俏女子，阵阵暖流涌出，将他的心柔软地层层包裹。于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棵她曾倚过的柳树。
　　“卢成。”
　　回首，看到杜若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卢成展颜而笑。那纯粹喜悦的笑容如此的干静明朗，让杜若彤不知不觉放慢了速度。两人相视而笑，许许多多想说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看着、看着，便觉得心满意足。
　　杜若彤先回过神，故意道：“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知道来这个地方。”
　　卢成摊开手掌，那朵皱皱巴巴的风信子安然地躺在他的掌心。他盯着杜若彤道：“若彤，我去向你爹提亲好不好？”
　　“呃？”杜若彤惊讶万分，口吃道，“这……太快了吧，我们才认识不久。”
　　“我知道，我知道有些快。可从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这一生唯一想娶的姑娘。若彤，告诉我，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卢成说完，伸出右手，目光急切地注视着杜若彤。杜若彤垂下眼帘，千万种心绪闪过，直到卢成的手开始颤抖不已，她才把纤细的手伸出，轻轻放在那大掌之中。于是，两手相握，继而十指相缠，交织着两颗心激烈的跳动。
　　“过一阵子圣上要挑选龙□□的统领，我也被选中参加。等我到了龙□□任职，就去你家提亲，你看好不好？”
　　杜若彤心酸难忍，成串的泪水不可抑制地顺着脸颊滑过。卢成一震，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放心，这一切都交给我。”杜若彤点头，又是欢喜又是苦涩，心中百味杂陈。
　　“以后每天这个时辰，我都来这里等你。”
　　杜若彤泪痕未干，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促狭道：“看来校尉大人很悠闲，不会再军情紧急了？”
　　“好啊，竟敢嘲笑朝廷的将军，胆大包天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卢成作势欲扑，杜若彤早就大笑着逃开。远离尘嚣的树林，无拘无束的笑声肆意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