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金鹧鸪》星期天

3、春日暖融融（三）

　　木兰围场狩猎后，皇帝感染风寒，很是病了些时日。设立太子的事也提上了议事日程。皇帝子嗣众多，执掌后宫的郗贵妃却只有一子，便是当今备受宠爱的六王爷——李明煜。六王爷长相肖似其母，俊逸超群，兼之性情温和，处事得体，满朝文武对他皆是称赞不已，立为储君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世上的事情本就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一时间，六王爷府上宾客盈门，人流如织，最后连一向行事我行我素的六王爷也暗自有些担心了，毕竟身在帝王家。
　　此时，炙手可热的六王爷在莫湖边静静伫立。已近春末，湖边的梨树繁花落尽，层层叠叠的叶子绿意盎然。那莹白似雪的梨花恍如是一场梦，梦醒后便了无踪迹。
　　“王爷，梨园都已查过了，没有叫阿若的女乐人。”小安从梨园出来，快步走到六王爷身后小心翼翼地回话道。
　　“哦，是吗？”李明煜回头，眼中的愤怒失望让小安不寒而栗。但转瞬间，李明煜又笑颜逐开，“阿若，本王竟被你骗了。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王爷？”小安诧异，顺着李明煜的视线看去，远处的烟波亭中，四五个宫女簇拥着花枝招展的静嫔娘娘，她们的前面，站着安平公主和——阿若姑娘！
　　静嫔娘娘年初入宫，因青春貌美而备受皇帝喜爱，年少得宠，难免仗着君王的宠爱以势凌人。如今看来，安平这位不受宠的公主她也不看在眼里了。
　　此刻，静嫔娘娘美丽的丹凤眼里充满了恶毒，道：“安平公主，本宫都不知道这皇宫内何时改了规矩，可以让梨园的乐人随意出入？这种下三等的贱人能来这里吗？”
　　安平公主大怒，嚷道：“你说谁是贱人？阿若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可是……”话未说完，就被杜若彤急急截住：“娘娘息怒，是奴婢错了。奴婢只是想见识一下皇宫的繁华，才求公主带奴婢进来的。还请娘娘降罪。”
　　安平公主大惑不解，闷闷地看着好友。杜若彤低了头，暗自苦笑。今天确实不该一时兴起和怡宁偷跑出这里来，本想看看皇宫是什么样子就回去的，谁想被眼前这位厉害的娘娘抓了个正着。可让她处罚总比让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好呀。怡宁不明白，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固然可以不受处罚，可父亲那关，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的。
　　父亲是那么地珍惜杜家的声誉，要是让他知道自己闯进了皇宫，那……，想到此，杜若彤打了个寒颤。如今，只有希望静嫔娘娘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大发雷霆了。
　　静嫔见杜若彤认错，心中有些快意。见安平公主愤愤不平地盯着自己，又是一惊。心道，这个时候小丫头仍没说出前几日她看见的事，显然她还不知道原委。想来她也没告诉圣上。可让她留在宫中终究是个祸害，今日之事，就权当吓吓她，封封口好了。
　　想到此，静嫔冷然一笑：“既然知错了，就该按规矩接受处罚。私闯皇宫可是死罪，念你知错，就杖责三十吧。”
　　安平公主和杜若彤俱惊。杖责三十？这三十下打完不死也剩半条命了。安平公主叫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打阿若？静嫔，我告诉你，这宫中还轮不到你作主。我这就去找父皇去。”说罢，拉着杜若彤就跑。
　　静嫔也不急，淡淡道：“皇帝这个时候怕是在上书房议事吧？公主去求见，想必皇上定会念父女之情，抛下国家大事来见你这个女儿的吧？”
　　她的话虽刻薄，却说中了安平公主的隐痛。这个时候，她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找父皇。可阿若怎么办？
　　杜若彤了然地拍拍安平公主的手，朗声道：“奴婢愿领罚。”
　　“阿若。”安平公主急了。
　　“阿若，”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阿若，你可是来早了。”
　　众人均是一愣，却见烟波亭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锦衣公子，双眼含笑。
　　安平公主大喜，顾不得许多叫道：“六皇兄，快来救救阿若，静嫔要责打她。”
　　闻言，静嫔心中一凉。不是说他们兄妹并不熟稔吗？这六王爷可是她惹不起的人。她心思敏捷，转眼便笑意盈盈：“原来是六王爷。听说王爷这几日忙得很，怎么还有空进宫来？”
　　李明煜也笑道：“今日是佳人有约，本王再忙也会来的。”转向杜若彤又道，“阿若，我们不是约在莫湖畔的吗？你怎么和九妹跑到这儿来了？”
　　杜若彤见他笑得和善，心中又惊又惧，也不知六王爷识破自己的身份没有。她讷讷着不知说些什么，一旁的怡宁却道：“我们等了你好长时间，见这里景致漂亮，我就带阿若过来看看。谁知被静嫔娘娘碰上了。”
　　“原来如此，”李明煜仔细地看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九妹一眼，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看来本王要向娘娘讨一个人情了。”
　　静嫔这时定下心来，她早已觉察到这是个向六王爷示好的大好机会，于是一口应承：“既然这女乐人与王爷有约，本宫也不愿做拆人好事的讨厌鬼。何况本宫以后还仰仗王爷多多照顾呢。”说完嫣然一笑，带着宫女离开。
　　杜若彤松了一口气，与怡宁相视而笑。安平公主兴高采烈，对李明煜充满了好感，说话也热络起来：“六皇兄，今天多亏你帮忙，怡宁多谢皇兄。”
　　李明煜点头笑笑，然后走到杜若彤跟前，问道：“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
　　听他如此说，杜若彤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
　　“你不是梨园的乐人？”
　　“不是。”
　　“那你是……”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杜若彤，是礼部尚书杜朝选的女儿。”安平公主得意洋洋的抢答，引来杜若彤的白眼。
　　李明煜却惊讶道：“礼部尚书的女儿？我可是听说杜朝选性子古板得很，你是他的女儿吗？”言下之意让杜若彤又红了脸。父亲的性子古板怎么了，就不许女儿喜欢唱歌跳舞了吗？就不能和公主结为闺中密友了吗？就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吗？
　　这边杜若彤在为自己忿忿不平，那边李明煜又懒懒道：“今天我算是欠静嫔一个人情，杜小姐你也欠我一个人情吧？”
　　“啊？”
　　见杜若彤神色慌乱，李明煜趁怡宁不注意，俯首在她耳边道：“我还是喜欢叫你阿若。”
　　杜若彤无法反驳，只好把头扭过一边不再理会他。李明煜却笑容满面地和安平公主聊开了，从皇城的景致一直说到各地行宫的不同风情，最后李明煜竟承诺带她们去京都附近的骊山行宫游玩。
　　“骊山的风景可是天下闻名啊！”安平公主一脸向往，扯着杜若彤的袖子，“阿若，咱们去骊山玩好不好，六皇兄都答应带我们去了。好不好？”
　　“不太好吧，你和六王爷去好了。”
　　“骊山不光景色宜人，气候也十分温暖。听说太液宫里满池的荷花都开了，香飘十里。”李明煜淡淡道。杜若彤的好奇心却一下子被吊了起来，这个时节开的荷花会是什么样子呢？
　　“好吧，不去看看好象很吃亏。”
　　“太棒了！”安平公主开心得大叫，杜若彤和六王爷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