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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蛇虫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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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蛇虫龙
“……你是说,你与江阳侯的孙子,被困在一个什么虚幻境中一年,近日那仙师去相救才得以脱身,便匆忙赶了回来?”
“正是。”辛曜沧直直跪着,坦荡荡看着他的王爷爹。
话音才落,一盏热茶连着茶盏摔在了辛曜沧膝前,雍王满脸怒容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你以前在京中混账便混账些,到底你皇叔宠着你!官位不要便罢,军中不去也罢!好歹有这王位能袭给你!可你,可你怎能往这些歪路上走!沧儿啊,你就是说你在外逍遥,也好过你编如此谎话骗我啊!”
辛曜沧清楚父王为何如此生气,当今圣上已逾花甲,近些年痴迷于成仙长生之道,有个往前只在市井间招摇撞骗的老道投机得了宠信,朝臣后宫谏过劝过,可圣上对那老道深信不疑,甚至立此人做了国师。那老道当了几年国师,权欲越发膨胀,竟将手伸向了前朝,若不是如今有个能顶事的太子在朝,想来朝堂之上会更加乌烟瘴气。由此雍王极看不惯修道求仙之事,觉得全是些欺世盗名之徒。如今他这嫡长子竟说师从一个方外之人,还编那般谎话来骗他,他能不气吗!
“儿子说出此等在父亲看来的荒唐话,正是不想诓骗父亲,若父亲不信,儿子也无法。”辛曜沧磕了个头,直起腰依旧跪的挺拔。
雍王看着他好一会儿,见他故态依旧,只能一甩袖踏出了屋子——若是再待下去,恐怕他会失仪到一脚朝他儿子踹过去!
辛曜沧面色如常,直挺挺的跪在地中间,父亲没叫他起来他便不起来,执意跪到父亲消气。
天暗下来,有婢子进屋点上灯。
易清霖和纪鹤池从茶楼出来,便决定来拜见辛曜沧。二人到时,正瞧见他们二哥跪的玉树临风的——背影。
他同纪鹤池各自朝辛曜沧见过礼,辛曜沧跪着,朝二人漫不经心的点了个头。
两人也不见怪,尤其是纪鹤池,“二哥,既见过你,那我便去你书房逛逛,不多陪了。”雍王虽脾气火爆,好武不好文,府中藏书却比起二学来不差多少。辛曜沧还在京中时,纪鹤池最喜欢来雍王府,一住半月也是常事。
辛曜沧冷笑一声,“你哪天死在书堆里我也不奇怪。”
纪鹤池闻言大笑,“也好也好,若是真有那般死法,倒合我心意。”他说完,当真对辛曜沧一拱手,带着小厮走了。
辛曜沧无奈一叹,还道纪鹤池长大变了许多会与人说笑了,结果还是个一心扑在书画文词上的主儿。
易清霖从怀里掏出两块桂花糕递给辛曜沧,“二哥快吃,方才去见王爷时我从桌上摸的。”
辛曜沧更加无奈,“霖儿,你好歹也是世家子弟,怎么到处摸东西吃的习惯还没改。”
易清霖闻言脸一红,那!那能怪他吗!初跟着公孙义时他经常饿肚子,公孙义不吃东西没问题,所以经常忽视两人的食物问题,但他当初还是一个孩童,顶不住啊!只好自己四处寻摸东西吃……一个王侯公子混到如此地步,也颇悲惨。
“我!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我好心好意!……”易清霖气愤之余把桂花糕往身后秦玉手里一塞,“不给你吃了!”
辛曜沧见他生气,好笑道:“恼羞成怒?”
秦玉见二人笑闹,心中颇不是滋味,只捧着糕点直直站着。又想起辛曜沧方才说易清霖爱到处捡东西吃……更觉可爱。
纪鹤池熟门熟路摸进辛曜沧的书房,望着满屋子归置齐整的书籍,脸上的笑意消都消不下去。
他坐到窗前,拿过手边临近的书便细读起来——这书痴是书就看,当真涉猎广泛。
月上中天,纪鹤池一坐就是多半个时辰,烛芯弯进满溢的蜡油中,烛光开始跳跃,晃的人看不清字,他刚抬头想叫人去剪剪,余光便瞥见书面上极快速的爬过一个东西。纪鹤池低头再看,却无动静,只是原本整洁的纸面上留下了一道好似烧焦的痕迹——
纪鹤池惊讶,再没管烛光的心思。他小心翼翼的将书翻过一页,书页还未放下,似乎与方才瞧见的一般东西又匆匆爬了过去,纪鹤池更加愕然。
他捧着书轻轻放到书桌上,凝神屏息盯着书页,而后又翻过一页——
书面上趴了一个形似小蛇却长有四足的东西,只有人食指大小,通身银蓝,正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纪鹤池瞪大眼睛,不禁又凑近了些,那长足小蛇突然回头,张嘴就是一口火冲着纪鹤池的脸直喷了过去!
火量虽小,却燎了低头去躲的纪鹤池额发,纪鹤池情急之下拿手乱拍,那火却越烧越旺,大有蔓延之势。纪鹤池吓得不轻,怪叫一声便嘴里乱喊着“二哥、七弟”朝辛曜沧在的房间狂奔而去。
一直立侍门外的小厮被主子吓了一跳,头一次见颇文弱的少爷跑的如此迅速,小厮还愣着,突然一道银光从面前闪过,没进了跑远的纪鹤池身上,小厮愣了片刻,看一眼大如玉盘的圆月,只当自己眼花,喊着“少爷”追了上去。
易清霖正盯着秦玉吃两块桂花糕——初时秦玉还不肯吃,但肚子打鼓让易清霖听见,便逼着让他吃下。额前着火的纪鹤池冲进来,一把抢过秦玉手中的茶杯冲自己脑门儿浇了下去——结果那莫名火只是被水扑的晃了晃。
纪鹤池扑在辛曜沧身边,哭道:“二哥救我!”
易清霖早发现不对,探手一道红底长符拍在了纪鹤池额前——火苗势头不减,易清霖惊诧的看向辛曜沧。
“二哥,定火符为何不起作用?”
辛曜沧长眉皱起,拍开腰间乾坤袋,一把漆黑长剑祭出,那剑无鞘无穗,看起来古朴至极。
“别动。”辛曜沧按住纪鹤池的肩膀,另手中的黑剑化为匕首长短,挑进了纪鹤池额前火苗。
火苗包裹住剑身,突然大作,纪鹤池双眼紧闭吓得大气不敢出,眼角两道泪水划进鬓角,他甚至能闻到自己头发的焦味。又过片刻,那火苗挣扎几下,渐渐小了下去。
寒如冰石的剑身贴上纪鹤池额窍,将最后一丝火星熄灭。
纪鹤池登时瘫倒,全然不顾仪态的大口喘起来。
易清霖不解的皱着眉看向辛曜沧,后者已经收回黑剑又照之前的姿势跪好。
“二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辛曜沧斜眼看他,“平日叫你多练些剑术就是不听。”
“……有本事二哥同我比制符医术!”
辛曜沧无视了置气的易清霖,凉凉看向稍缓过来的纪鹤池。
“霖儿,你如今技艺虽高,但修为不够,那是龙火,岂是你制的符能熄灭的。”得亏这火也修为不够,否则即使有天寒剑在手,他也奈何不了真正的龙火。
易清霖道:“龙火?世上当真有那种东西?”他又不解,“为何二哥你能认得,我认不出?”
“师父教过我。”
“师父为何不教我?”
辛曜沧闻言,心中冷笑,因为公孙义只拿你当傻儿子养。
纪鹤池反应过来,抓住辛曜沧的袖子,“何为龙火?为何会在我身上燃起?”
辛曜沧神色慎重起来,“世人只知有龙施云布雨,但也有龙会口吐真火,这火不比凡火,除非有同等修为的仙人在场,否则只能以极寒天石灭之。”因此他才能靠天石铸就的天寒剑灭了火,“三弟,你最近去过什么地方?怎会招惹上此物?”
按说就是一方井水也会有龙镇守,但这会吐火的龙可不多见,他也是听公孙义提过两句,到底是何并不知悉。
纪鹤池无辜,“我哪曾去过什么地方……”他突然想到那本奇书——书名似乎为《蛟龙志》,还有那书中的怪异小蛇,“……二哥,我方才在你书房看书……”
待纪鹤池细细叙过,辛曜沧面色凝重,“大概就是那物的缘故,父王如今还生着气,我也不好与外面联系,霖儿,你回府后便写信给师父,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恐怕此事还未了结,辛曜沧没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纪鹤池摸着烧焦的额发哭丧着脸坐起来。
辛曜沧安排了下人去取书,查书的来历,又对纪鹤池道:“你这几日且先在王府住下。”
纪鹤池也有此意,那火烧的可怕,这次是额发,下次说不定就是整个脑袋。
他点头,“都听二哥的。”说罢叫小厮回家传话,顺便去请假——休沐只有明日一日。
纪鹤池惊呆的小厮慌忙领命跑走,一直与他站在一起的秦玉也一脸惊诧,看着辛曜沧和易清霖,他眼中更多的却是兴趣。
易清霖好生安慰了纪鹤池,便带着秦玉匆匆回府——越早联系公孙义越好。没想到京中也会出此等怪异之事,按说辛曜沧这几年见识颇广,修炼进步的也飞快,一般之事独自解决不在话下,可方才看来,似乎也颇感棘手。
公孙义有意无意的差别教导让易清霖也有察觉,辛曜沧比他入门晚好些年,可现在不论修为见识,甚至是剑术,他都差辛曜沧不是一点半点。
按下纷乱思绪,易清霖专心去回想以往看过的古籍中是否有关于龙火的记载。
一路疾行,临到府前,秦玉犹犹豫豫的扯住了易清霖的衣袖,后者不解回头。
少年小厮犹疑不定,道:“少爷,我,我瞧见,纪大人身上有东西……”一条,银蓝色的蛇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