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府小吏

16、春困如同藤蔓

　　站了大约二十分钟，脑袋有点清醒过来。我去洗手间上了厕所，然后对着镜子用冷水漱口，镜子里自己的脸看起来有些可怖，酒精携带着密密的血丝爬满了眼白。我用手指沾了清水在镜子上点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再睁开让手指反复落在那个点上。一次偏差也没有，我并未醉。
　　走出洗手间我来到夏月屏的卧室，坐在床边倾听她平缓而有规律的呼吸声。昏暗中她的脸看不清楚，但理智告诉我床上确实躺着一个可人的脸蛋。我不思不想地坐了一会，然后走回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下。

　　夜随着我意识的渐渐下沉亲切地拥裹了我。

　　次日早晨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上多了一层被子，厨房里传来声响。我花时间让自己彻底摆脱残存的睡意，然后没有目的地看视野中的物品。被阳光直射的空中可以察觉到灰尘成群结伴的身影，茶几上有咖啡渍，伏特加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电视则傻呆呆地立在柜子上。我深呼吸了一口，嗅觉细胞察觉到了从被子中传来属于夏月屏的气息。

　　“喂喂，醒了干嘛不说话。”夏月屏走进我的视线，蹲下来把脸凑到我面前。她身上穿着围裙，应该是在厨房做早餐。

　　“才刚醒，脑子都还僵僵的。”

　　“起来吃早餐吧，我去冲咖啡。”

　　我推开被子从沙发上站起，迎着窗口伸了个懒腰，阳光明媚，又是一天开始。我去洗手间洗脸漱口，随着脑子完全进入运行状态，四肢渐渐涌上一股力量，看样子今天整个人状态极佳。

　　早餐夏月屏做了煎蛋烤了面包片，咖啡也袅袅的上腾着香味。我在桌前坐下，抓起面包片咬了一口，零星的碎屑落在了桌上。面包被烤得香脆，煎蛋也恰到好处，还散了我钟意的胡椒粉。堪称美味的早餐。

　　“味道还合口？”夏月屏坐在我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咽下口中的面包，“好吃。”

　　“沙发上躺了一晚感觉一定不舒服吧？”

　　“不。”我喝下一口咖啡，“理应不舒服的，但不知为什么整个人现在通体舒畅。”

　　“你还真是会说话。”

　　“不是讨你欢心。”我解释，“我可是实话实说。”

　　“吃完饭我想先洗澡，然后再去学校如何？”

　　我把最后一小块煎蛋吞入肚中，“我的课在下午，你可尽情洗个痛快。”

　　夏月屏洗澡的时间里我打开电视随意翻频道来看。电视中的广告一个也不曾看过，记忆中的那些广告已经通通消失不见。当然同样的牌子依旧比比皆是，但广告内容却再无相同。我这才领会到广告的寿命竟是这般短暂。

　　大约一个小时后夏月屏从浴室走出，澡洗了，头发也已吹干，脸上化了淡妆，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动人的魅力。虽然已经知道她漂亮，但看了后内心依旧不可抑止的再感叹一遍。

　　我们走出小区，夏月屏提议说走去学校。反正时间还有，天气也不错，整个人也活力满满，于是爽快答应。夏月屏边走边跟我讲小学时候的种种片段，我则像是在听别人经历一般把这些故事放进脑袋。从别人口中听取自身的经历是一件有些别扭的事情。那些故事在记忆中不曾发生，但事实是这些故事确实曾发生。这两者之间犹如两枚不相吻合的齿轮勉强咬合在一起工作，唯一能把这些事情和自己联系起来的只有时不时出现的一些人名，如蝉壳般空荡荡的人名。

　　不知何时夏月屏停下了述说，当我意识到这点时她的脸上已经漾起了忧郁的气息。应该是又想到赵轲了，我心中暗自猜测。这样继续走了五分钟，我看到街旁有卖橘子的小贩，于是跑过去买了一斤。我从塑料袋中掏出一个橘子剥去皮，递给夏月屏。

　　她尝了一瓣后掰开半个递给我，“好吃，好久没能吃到味道这么正的橘子了。”

　　我把橘子放入嘴中，酸的可以，“这么酸还好吃？”

　　夏月屏点点头，“这才是橘子的味道嘛，现在超市里的橘子吃起来简直莫名其妙，甜的要命。你小时候吃的橘子可是那种味道的？”

　　我想了想，小时候吃的橘子确实是刚才嘴里的那种味道，“不过还是甜的好吃嘛。”

　　夏月屏皱了皱眉，“不觉得现在的水果都一个劲的在变甜么？”

　　我点点头，“甜度高的水果销量好嘛，如今育种技术发达。”

　　“水果都没了水果的样子。”

　　我仔细想了想她的话，觉得所言不差，植物一个劲的被人改造来改造去的，确实没了样子。一斤橘子如数进入两人的胃袋，夏月屏重新被忧郁所笼罩。我有些看不下去，开口说：“我说，别一副世界末日的脸孔，事情终会过去，你这张脸有点对不起这么好的天气了。”

　　“可是一静下来脑子里全是这事儿。”

　　“那就找他谈谈，坐下来好好地谈，跟昨天我和你一样的那种。”夏月屏不吭声，脸上露出做错事般的表情。我把装满橘子皮的塑料袋丢进街角处的一个垃圾桶。“好了，若是真的觉得难过，就专心策划一场短途旅行，出去玩玩总能把难过稀释一些。”

　　“旅行？去哪里？”

　　“看你喜欢了，把经历集中到旅行的安排上，那就不会东想西想了。”我说。

　　“你也去？”

　　“不，你自己去。我眼下用不着旅行，麻烦的事情刚刚结束。”

　　两人走到学校，在校门口挥手告别。夏月屏说安排好我和女孩见面的事宜后会给我电话。

　　中午时分我和上课回来的路凯一同去食堂吃午饭，下楼时顺便把检讨交给了宿管员。宿管员花了不到一分钟粗略地看了遍，随后放进了抽屉并告诉我这事到此结束。我问是否要赔偿医疗费用，他说不用，学校有专项经费应对这类事件。

　　吃午饭的时候我问路凯专项经费究竟是什么。

　　路凯凝视了我一会，“预算中的其他支出。”

　　“学校为何会愿意动用这个经费来赔付李瑜呢？”

　　“反正数额也不大，事情发生在学校，学校也有一定的责任嘛。”我总觉得不该如此简单，于是不做应答默默吃饭。路凯看着我笑了笑，继续说：“一来李瑜那里多少要给予补偿，毕竟进了医院。不过你这边又有我出面找了人关照，学校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你掏腰包，所以为了息事宁人学校选择自己掏钱。刚才也说了，数额不大，对于学校经费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那我是不是该请你吃饭？”

　　路凯在桌上“蠹蠹”磕了下筷子，然后指着我鼻尖说：“有道理。”

　　“行，那就今晚，想吃什么？”

　　“烧烤如何？”路凯想了想后说道，“今天出奇的想吃肉，知道有家不错的自助烧烤，价格也实惠。”

　　“可有鱿鱼？若是没有可不行。每次吃烧烤我非吃鱿鱼不可。”

　　“有，并且是事先腌制好的，保准让你吃个痛快。”

　　吃罢午饭我和路凯约好整个下午两人都不吃任何东西，然后等我下课后就回寝室找他再一同去烧烤店大吃一番。

　　下午课的内容一如既往的无趣，春困如同藤蔓一般缠绕着我。教室中不少人已被春天的咒语所击中趴在桌上进入了梦想，我则和睡魔进行着艰苦的拉锯战。倒不是课的内容非听不可，而是不愿让意志随意失去身体的掌控权。此时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我暗暗告诫自己。想睡就睡那可是猪的生活！

　　第一节课结束，睡魔总算放弃了与我纠缠败下阵去。我换了教室坐在第四排的位置等待另一节课的开始。讲师走进教室时裤袋中传来手机的振动。我掏出一看竟是舒果。我和舒果虽互换了手机号码，但彼此从未此联系过对方。我心想还是等课上完再回电话过去，于是按下挂机键把手机放回裤袋。然而仅数秒，振动再次传来。我思量了下站起身走出教室，接起电话。

　　“喂，是何策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我答道。

　　“舒果现在在医院，你可以过来吗？”

　　我心中一惊，莫非出了意外，“究竟怎么了？”

　　陌生的声音宽慰我说：“别太担心，不是大事，不过你最好过来一下。”

　　我向那个陌生的声音问了医院的名字，随即跑出校门打车前往。坐在计程车时我想起路凯的约定，于是打电话过去。

　　“路凯，我得去趟医院，抱歉，今晚的烧烤只得暂缓了。”

　　“没事没事，烧烤什么时候吃都一样。去医院？是急事？”

　　“具体的我现在也不清楚，有人打电话说我一朋友现在人在医院，所以我得去一趟。”

　　“好，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