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府小吏

15、光明的未来

　　夏月屏拉开窗户，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喂！可不要做什么傻事。“晚上也不怎么冷了呢。”她迎着晚风开始整理头发，从裤袋中掏出一根牛筋，随意地把头发扎在了脑后。我望着她露出的脖子，整颗心如同融化了的巧克力一般舒服。“喂喂，直愣愣地看什么呢？”

　　我回过神，“脖子。”

　　“真有那么神奇？”说着夏月屏转动了下脖子。

　　“妙不可言。”我真诚地说。

　　“你说话果真和别人不一样。不过是脖子罢了，每个人脑袋下面都有一根。”

　　“你这根比较特殊，比你好看的脖子这世上找不出第二根。”

　　夏月屏笑嘻嘻地关了窗户，走回到沙发前拿起茶几上的伏特加摇了摇，“喝点？”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开外，“不了，再晚回不去学校。”

　　“回不去就睡我这里，沙发给我，你睡我的床。”夏月屏放下伏特加走进厨房，返回时手上拿着两个已经加了一半冰块的玻璃杯。她给自己倒了半杯，随后把酒瓶递给我。我倒了大约三分之一，心想现在毕竟是在她的家中，不能呆头呆脑地猛喝。“多谢你来陪我聊天。”说完她和我碰了碰杯，皱着眉头喝了不小的一口。我摇了摇冰块，浅浅啜了下，味道不赖。“和你聊天后心情就好多了。”她说。

　　“真的？”我用百分之一百的怀疑问她。

　　夏月屏默默地看着我，最终露出放弃的神情，“没有。不过和你聊天感到非常开心是真的。不开心虽然没有减少，但因为增加了开心，所以感觉还是好过了些。”我笑了笑，举起玻璃杯跟她轻碰一下，含了一口。伏特加的香味在口中荡漾开来，身上的毛孔仿佛一同来了次深呼吸。“喂喂，我说何策，那天你说你还没有女友对吧？”

　　“没有。”我回答。

　　“大学以来一直没有？”

　　“没有。”

　　夏月屏用疑惑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仿佛是在看火星人的标本，然后用板上钉钉的口气说：“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见我没有开口，她继续说：“上一次分手的经历十分惨痛？”
　　我摇头，“完全没有，虽然现在有点记不清楚了，但算得上是好聚好散。”

　　“如何个好散法？”

　　我花时间回忆了下那段位于高中时期的往事，“高考落幕，这样的结局就已经势在必行了。我和她选择了相距极远的两个城市，距离远到双方都不需要深层次的思考就能得出分手的结论。于是在填报志愿那天一同去吃了饭，然后顶着太阳爬到山顶，依偎着望了会儿风景，然后各自选择了不同的路下山。”

　　“太神奇了，简直跟演电影似的，那日山上的风是不是很忧伤？”

　　我笑了笑，“风忧不忧伤倒是记不起来了，不过太阳很猛，看风景时只能眯细着眼睛。现在听你那么一说，或许那天的风确实比平常的忧伤几分。”说完我举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酒瓶默默把“ABSOLUT VODKA”记住。

　　“拍成电影票房一定不差。”

　　“不行不行。”我一边说一边晃动杯子中的冰块，“唯独结局有些诗情画意，恋爱的过程可谓是无聊至极。约会的内容也好，说得甜言蜜语也好，无不庸俗到了南半球，连彼此取的昵称都傻兮兮的。若是拍成电影，大概没放到一半观众不是离席而去就是呼呼大睡。至于结局，谁都没看到。导演一定在网上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夏月屏一边听一边咯咯地笑，玻璃杯中冰块随之发出叮当的碰撞声，“其实恋爱就是那么回事，回头想想总觉得傻里傻气的。那为什么大学至今孤身一人？”

　　“说不明白。”并非敷衍，我自己确实不明白。

　　“没碰到过令你心动的人？”

　　我摇头，复又点头，“有吧。总有些女孩子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但是并没有哪个让我觉得非她不可，既然不是非她不可，所以也就没有特意去亲近。主观上好像没有强烈的欲望，一个人的生活虽然有些闷，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那要我给你介绍女孩子吗？”夏月屏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带着狡黠的笑容，“各种类型的都有哦。可以安排个四人约会之类的让你们认识。”

　　“好呀。虽说是酒后之言，但也不准反悔。”

　　“喂喂，何策，你可别不相信我，这件事情交给我了，一定给你介绍个不错的。”说完她咕噜咕噜把玻璃杯中剩下的伏特加一股脑儿倒入口中，因为喝得太急的缘故猛地咳嗽起来。我从口袋中掏出餐巾纸给她擦嘴，她咳嗽完后又往杯中倒入半杯伏特加。

　　我知道她心中不好受，于是把话题从男女关系上扯开，“自己租房子住的话可以养宠物吧？”
　　夏月屏点点头，“搬进来时就问过房东，说是没有关系，一直都有想要养点什么的想法，但至今都没有行动。赵轲提议说可以养条狗，但我对毛有些过敏所以只好作罢。以前去朋友家，正好狗狗在脱毛，一个下午我差不多打了三百个喷嚏，最后连鼻子在不在我自己身上都弄不泠清了。”
　　“那就试着养点没毛的家伙。”我想起了路凯放在阳台上的小鳄，如今春天已到，它已经会偶尔缓缓活动四肢。“乌龟什么的。”

　　“你喜欢乌龟？”

　　“谈不上喜欢。”我说，“若是有可能的话，倒是想养水母。”

　　“水母？”

　　我点头，“在鱼缸里养两只漂漂亮亮的水母，不要底沙也不要海草，就在空鱼缸里养两只水母。”

　　夏月屏喝了一口伏特加，用手支着下巴，“奇怪的想法。”

　　“因为电影《光明的未来》的缘故才知道水母这么漂亮。”我说。

　　“哦？电影好看？”

　　我抿了下嘴唇，“电影有点闷，属于比较晦涩的那种，不过水母漂亮的出奇，一看到就喜欢的不行，怎么说呢，跟看到你的脖子似的。”

　　说着说着夏月屏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肩上，睡虽没有睡着，但眼神已经开始迷蒙起来。她开始含含糊糊地说天气开始转暖，说超市里买不到好味道的橘子，说对门的邻居经常五点不到就出门，还说自己上个月的经期比平常的晚了一周，有谁经常给她打骚扰电话。我定住身子一动不动地听着，过了一会儿肩头传来带有酒气的平缓呼吸。

　　我轻轻扶起她的头，把左手枕在她的肩后，另一手揽过她的双脚把她抱起，小心翼翼穿过客厅走进卧室。卧室一片漆黑，珠帘把客厅的光都吃了下去。我摸黑把她放在床上后，打开床头灯。卧室和客厅的风格截然不同，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世界。墙被粉刷成了温馨的粉红色，从天花板中垂下着数个大小不等颜色各异的球体，仔细一看才意识到是太阳系中的各颗恒星。书架上摆着满满的书，临窗的写字台上摆着一个用铁丝架支起的灯泡，灯泡中没有灯丝，取而代之的是一撮小小的土壤以及一颗弹珠般大小的仙人球，先前见过的天梭牌手表静静躺在一侧。我把她挪到床的中央，把脑后扎起的辫子解开，打开被子盖到身上，掖好被角，然后关灯走回客厅。

　　把杯中剩下的伏特加喝完时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我把客厅的灯关了，想了想后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又拿了几块冰块，然后坐回到沙发倒上伏特加一个人慢慢地喝。喝了两口后我悄悄走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脑子对于半夜电视会播放什么内容全然没有概念，毕竟两年多没正经看过电视了。于是我拿着遥控器重头到尾翻了两个回合，最终把频道定在一期动物栏目上。猎豹在电视机里的草丛中静静等候羚羊群，时机到来后便扑向其中一只羚羊，羚羊撒腿就跑，猎豹在其后紧追不舍。追逐的画面持续了将近十余秒，羚羊侥幸逃脱。按照电视中的画面，猎豹在追逐羚羊的过程中曾两次与别的羚羊擦肩而过。我心想为何不来个声东击西，转而去扑食擦肩而过的羚羊。作为人，大概很难去了解猎豹的心思。放完猎豹后电视画面从大草原转到了热带雨林，开始播放蜘蛛捕食的瞬间。播放完蜘蛛后登场的是一条能伪装在枯叶中的蛇，之后是海底藏在沙中长相怪异的鱼。那鱼把一只通体透明的虾吞进肚子后，电视开始插播广告。我起身关掉电视，回到沙发上继续静静喝伏特加。

　　夜无声无息，窗外的亮光也仅剩下了几点。十二点半左右时我感觉脑袋有点被酒精搞得昏昏沉沉，于是走到窗口打开窗眺望夜景。二十一层的风景着实了得，城市中的灯光被尽收眼底。风带着春所特有的气息拂在脸上，顽皮的在耳边打了个转儿又离开了。内心传来想抽烟的欲望，但是没有烟。香烟曾经抽过一段时间，但是还未上瘾便不再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