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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虹中仙 ...

  •   虹中仙
      (一)被抛弃的女子
      我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跌倒在林子里,感觉我的脑子也坠在松蓬的落叶上,微微晃动,昏昏沉沉。很湿,我的衣服沉沉地拖着我,雾气缠绕在皮肤上,变得晶莹清晰。
      我的心好痛,整个身子僵在了地上,情愿变成一缕烟尘,忘掉那些扎空了我整个世界的东西,冰天雪地。
      我脸上的水珠坠下,吮吸着舞动的秋寒,降生在一朵紫色的花朵上,穿破了薄薄的花瓣,消失在视野中。我的心好像被狠狠击了一拳,双手定格在花丛旁,瞪大的双眼凝视着在呼出的白气的萦绕下渐渐枯萎的花瓣。
      一缕风游上脖颈,浸冷了我的后背,这霜雾压得我好累好累。
      一阵悦耳的笑声传来,我眼前渐渐一片漆黑。我嘴角渐渐泛起笑意,我恨自己,我渴望被雾气吞噬。
      我感觉到有东西向我走近,三个,一两米远,都藏在雾中,像幽灵一样。我害怕它们,我时刻在准备被它们吞噬。
      “她杀了我。”一个声音甜美地说,我可以感觉到有一只灰白冰冷的手晃动了雾气,指向我。
      “她抛弃了我。”一个声音诡笑着像风一样吹过,我感觉到它脸上有东西在雾中混成液体滴在被露水压弯的枯草上。
      “呵呵,她爱上了我。”一个声音忧怨地冷笑,我似乎听到它的舌头在唇齿间翻转。
      我的手很累,想放下去,却使不上劲,什么东西慢慢滑过指间,像水蛭虫一样。
      我感觉到它们在雾气里移动。
      “当时,我牵起那只我看不见的手,奔跑在灿烂的阳光下。”第一个声音融在了雾里。我脑海里时不时看到那片紫色的花海。
      “你是我的唯一,但我对你来说却无足轻重。”第二个声音愤怒地吼着,一股冷气击在我脸上。我浑身颤抖,觉得身子在慢慢僵硬。
      “就像黄昏与黑夜一样,靠得很近却无法融合。”第三个声音冰冷地说道。
      眼睛和脑子里似乎有什么流出,暖暖的,粘粘的。我感觉我死了,很舒服。
      脸色苍白的安寿偎依在一块青石上,望着水中清晰的影子,自言自语着。皎洁的月光从林子上空丝丝缕缕地垂下,映得湖面星光斑驳。她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瘦峭的脸庞,嘴角的冷笑似乎又将她带回了那痛不欲生的时刻。
      冷雾渐渐化成雨丝湿润了秋日萧瑟的大地,白了一片。她跪在地上,身子蜷成了一团,两手端在身前,一株花儿在她面前谢成一团。墨绿色的粘液从她皮肤下慢慢浸出,覆盖了全身。她瞪大的双眼呆滞无光,绿色的液体衬得脸色更白,嘴角呼出最后一丝气息,在唇边化为乌有。
      枯黄的草在冷雾中慢慢变僵,风吹过,咔的一声,折了一半。三个身影慢慢向浑身粘着绿色液体似乎已经开始腐烂的安寿移去。其中一个面部逐渐衰老,腐烂见骨的手臂上静静地绽放着一朵泛着红光的玫瑰花,黑色的雾气半裸着有着裂纹的双脚。另一个五官模糊在褐红色的雾气中,隐约中,蓝色的火焰萦绕在只剩下骨架的躯体上。第三个白皙的肤色在紫色的锦袍中更加鲜明,面容和岩手极为相似,长长的锦带在空中轻轻飘动。
      “呵,我们扯平了。”那个五官模糊的咯咯笑着,“她夺走了我的影子。”
      “她将我连同名字一块抛弃!”另一个衰老的面部慢慢腾起烟雾浸在水汽中。
      和岩手极像的身影冷冷地看着似乎溺死在液体中的安寿说:“人心是暖的,可眼泪是苦的。”
      第一个叹了口气道:“哎,我自己注定残缺不齐。”她揭起双手上仅有的一块黑色的皮肤,举在面前,看着滴下的一滴滴粘液在风中燃起火焰。
      第二个笑着看了看第一个,说:“如果她变成了我,我就可以自由。”
      第三个鄙夷地看了看其他两个,说:“这是一场仪式,我只有等待,才可以永生。”
      第二个讥笑着看着第三个:“一切又回到了开始,我们很公平。”
      说罢,它们三个逐渐融在雾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仅留下死了般不动的安寿跪在细雨中,任由漫开的液体焦黑了大地。

      (二)彩雀的故事

      冰冷的雪水粘着峭石缓缓地流下,轰轰的水流声中依稀辨别出天边时起时落的雷声。慢慢地启合两颚,眼珠充满血丝渐渐灰白。被死死夹在缝隙中的身子在时光的琢蚀下悄悄地延伸,变了形状。粘满粘液的尾部有气无力地扇动两下,鳍下依稀可见长出的像脚一样的小小脆骨。这条鱼不幸在随断崖表面的瀑布俯冲而下时,一个大浪将它推进了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裂缝中,过了一年又一年。
      雷电将漆黑的夜撕成了碎片,搅拌在风雨中像颗颗石粒一样从天上扔了下来。陡峭的山石哐的一声全露在夜空下,光影斑驳,像一个个张牙舞爪,正怒吼着企图从地下爬出的怪物。昏迷的贺心半仰在巨石上,双手被死死镶在石中。雨水像河流一样冲刷着他的身子。锁骨处红肿的伤口被雨水冲了一遍又一遍,脚上的伤口在水中已经失去了血色,苍白地翻开。他浑身发烫,神情恍惚地不自在地扭动着脖子。
      这种昏迷对他来说必死无疑,最后一口气在感受着死神慢慢靠近自己时那种清晰地触手可及却又无能为力的凄美画面。下沉,下沉,感觉自己的灵魂静静地躺在一片空白中无休止的下沉,没有结局,没有情感,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他的最后一口气让他感觉到他那空白的下沉世界中隐约走来一个身影,渐渐地,无比清晰,那么轻盈,像个仙女一样飘了过来,高贵冷艳,雨水消失在她身上,不留痕迹。她静静地看着他,慢慢靠近,倚在巨石边上,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昏迷不醒的他那冰冷的胸脯。他那最后一口气切切实实感应到了一切,那么真实,那么轻柔,像拂去了他身上所有的疼痛。他恍惚看到那个女子看着昏迷不醒的他嘴角淡笑,问:“你还好吧?”他想使劲地睁开眼睛,但眼睛似愈合的伤口一样紧紧地粘在一起。他看到那个女子会意地笑着看着他。
      他依稀看到女子眉头渐渐凝在一起,口气冰冷地说着:“我给你讲个故事!”
      随后他的思绪似乎就随着那句“很久很久以前”的开场白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旅行。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十一岁,杀死了她的姐姐。
      大两岁的姐姐自小得了种怪病,面容慢慢衰老。十岁时完全是一个老太太的样子,银色的发丝日渐稀疏,双手像失去水分的灌草逐渐枯萎,脊髓似乎承受不了多余的悲伤早已折成一个尖角。
      女孩的母亲很是痛心,日日亲自来服侍这个不幸的人儿。
      有天趁母亲不在,妹妹借口打发了下人,送给姐姐一件礼物。
      她愣站在原地,灵魂似乎融在了满屋子的奇珍异宝之中。
      仰坐在铺着貂毯的的紫玉雕椅上的姐姐双手颤抖地打开木盒,看到盒中的东西,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她抚摸着雕刻有精致花草的一面,慢慢翻转过来。
      “这就是你。”妹妹微笑着说。
      她在姐姐的尖叫声中身子渐渐失去力气倒在了铺有毛毯的木板上,嘴角挂满了微笑。空中挂的奇珍饰件在风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摆动的姿态在眼前渐渐变成一抹抹流动的花花绿绿。
      母亲很生气,狠狠地抽了她两耳光。
      姐姐的脸上缠满了纱布,被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寺庙里。
      她拉着母亲冰冷的手穿过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襟,心里想到这花真香。
      回去后,她感觉母亲对她比以前要好很多。
      她觉得自己成为了姐姐。
      几个月过去了,她的生活充满了快乐,像梦一样,随心所欲。
      有一天,那样一个已经被自己封印在时光的沙漏中的影子像撕碎了岁月的隔膜般从时间的魔镜中爬回到了她的身边。
      姐姐说想她了。
      姐姐?我没有姐姐,她反应道。
      站在寺庙前,她浑身发抖,紧紧抓住母亲的手。
      那次见面,什么都记不得了。记忆模糊的只剩下屋檐下的风铃,院中的方井,后院的湖泊,还有天边那团不冷不暖的云彩。
      她是被家中的哭声惊醒的。
      她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拨开阁窗,看到巷中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和穿着丧服的仆人。嘴角泛起淡淡的笑,目光投向青瓦天边的那一群发出嗡嗡声振翅飞翔的灰鸽。
      举起铜镜,看着镜中年轻而貌美的容颜,两腮泛起红晕,眼角露出冷意,自语道:“我的妹妹安寿死了!从此我是安成,是披着安寿皮囊的安成!”
      她杀死了她的姐姐,也杀死了她自己。

      (三)妇好的礼物

      太阳照亮了一切。
      “你怎么了?”惊醒的贺心瞪着眼前的女子问道,握紧了拳头的双臂死死地镶在巨石中。
      女子飘向空中,燃烧着,微笑着,看着贺心:“这里的白天不属于任何人。”
      贺心耳畔回响着“她不是妖”,眼前的女子逐渐融在断崖边的云气里。
      一架虹从对面的断崖上搭起,瀑布在下方轰轰地响着。
      太阳照在贺心身上,浸出的汗水隐约腾着热气,皮肤像尘屑一样飘向空中。他眯着眼睛看着似乎就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团火,感到晕沉沉的,头快要裂开了。
      他抿了抿嘴,流出的血凝固在干裂的嘴唇上,身上破烂的衣物冒着烟。
      似乎产生了幻觉,虹中嘈嘈杂杂的谈话声传入他耳中。浑身灼痛的他向前看去,只见身着绫罗绸缎,妆扮华美的男男女女置身在虹中的闹市里看着他指指点点。
      他觉得自己快蒸发了,浑身无力,衣物燃了起来,他企图挣脱巨石。
      恍惚中,他见得一位二十八九,眉目清秀,肤色白皙,衣物飘零的美男子从虹中向他飘来。
      只觉得锁住双臂的巨石似乎变成了水,变成了雾,顺着臂流下。男子的手像水,像云一样柔软,载着他,飘飘然,进入了虹中。
      他觉得很凉爽,像做梦一样,静静地躺着,闭着双眼。周围一片寂静,像无数双手载着沁凉抚摸着他的脸庞。不知何处,传来嘀嗒嘀嗒的水滴声。
      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难以称为世界的世界。
      像水一样,像雾一样,五光十色的颜色静止了时光,缓慢流动,旋转,融化。
      “叮咚”,一滴浅蓝滴在涌动的色彩空间中,瞬间化成雾腾起,腾起,又缓慢地流动成颜色的洪流。
      贺心瞪大了眼睛,扫视着四周。他找不见太阳,找不见月光,一切都在他周围流动着,静止着。
      他慢慢地移动,色彩在他脚边腾起,又消失。
      “你醒了?”有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快速回头,却只有那流动的色彩。“你是谁?”
      “我是虹中仙。”低沉的声音在色彩间回荡。
      “你是神仙?”贺心原地挪动着,问道。
      “是,是被人类俘虏的神仙。”一小股浅蓝色的水雾向贺心飘来,声音有气无力。
      “谁俘虏了你?”贺心微微后仰,看着面前逐渐流动成人的模样的色彩。
      “是你的敌人,夺走你的城池的人,她想奴役我。”人形的色彩在贺心身边绕动。
      “又是她!她让我失去了一切!”贺心拳头握了起来,怒气冲天。
      “不不,一切才刚刚开始。”
      贺心紧闭着嘴,鼻翼翕动,眼中充满着怒气看着在空中涌动的人性色彩。
      “你的妻子不是妖,但是她会成为妖,会拥有一颗长生不老,奴役他物的心。”
      贺心眼中的怒气消失了,肩头松弛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涌动的色彩。“会怎样?”他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敌人会杀了她,拥有一颗长生不老的心和一张魅惑世间的皮,然后,奴役更多像我这样的物作。”
      “物作?”贺心反问道,这时更多的色彩涌动成了一个个人形。
      贺心转身看着四周无数个人形色彩,双手又一次握紧。
      “到时,战火绵延,人物不分,天昏地暗。”只见声音从一个个人形中传出,各不相同。
      贺心张着的嘴久久没有合上,他扫视着四周一个个似乎生了病般有气无力移动的人形,慢慢后退着。
      刚开始的那个人形飘动着又显现在贺心面前,“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我要用什么和你交易?”贺心警惕地看着在自己旁边绕动着的浅蓝色人形,似乎可以想象到那人形后暗藏的诡笑。
      “我救你出去,助你夺回一切,包括你的妻子。”人形色彩在贺心边涌动着,显得有些兴奋,“你的心属于我。”
      听此,贺心绷紧着脸,握紧的拳头微微上抬,那么一刹那,那只口吐毒气的怪物以及战火延天的墨城闪过他的脑海。他咽了口唾沫,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我有共同的敌人。”人形说道,其他人形瞬间坍塌,又一次化为涌动的色彩。
      见此,贺心紧握的手慢慢松开。

      (四)晋兰的秘密
      半瘪的月亮像一块温玉一样悬在明澈的空中,身上泛有淡淡金属光泽的壮汉扛着面如死灰、浑身冰冷的晋兰走在斑影乱坠的山巅。大大小小的蜘蛛布满了林子,蠢蠢欲动。
      不远处的巨石后面蹦出三五只猎狗般大小的蜘蛛,快速向壮汉扑来。壮汉身上慢慢浸出铁水,一股铁流随着他的步伐在地上流动。花草和蜘蛛刚一触碰铁水就变成了金属。
      他停在一个洞口,看到无数闪着灼眼的白光的虫子布满了洞口。铁水在他脚下翻滚不止,只见一个双手握着冒着火焰的铁杵的铁人从他脚下的铁水中升起,怒吼着将铁杵插进洞口。那些虫子迅速的向洞内移去,空无一物的洞口迅速显现出白色的固体。
      待洞口的东西燃尽,他扛着晋兰的尸体进入了洞内。洞内亮如白昼,一潭碧水占据在洞内。
      壮汉走到潭边,看着水里,说道:“我的神灵,愿你赐他新生,这颗心必是你的。”
      水面冒着一串串气泡,只见一个个小乌贼大小的渔网在水中游来游去。不多久,小网妖吐出网丝将壮汉肩头的尸体拖入水中。
      看着慢慢沉进潭中的晋兰,壮汉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
      他从战场归来,妻子抚摸他脸庞的手颤抖不已。
      那夜,星光明媚,妻子将滚烫的铁水泼在他身上。他感受着那一寸寸的痛,在尖叫声中失去了意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次睁开眼睛,妻子看着醒了的他,热泪盈眶:“我再也不必担心你去战场。”
      他原谅了妻子,因为他知道她爱他。
      不久,瘟疫夺走了妻子的生命。
      他抱着妻子的尸体,狂风,暗云,枯草,大火,以及脚边淡蓝色的小花。
      这时,一个小孩从地下爬出,伸着双手,像木偶一样走来。小孩背上的拨浪鼓在风中晃动,“哐当,哐当。”
      待小孩走近了,他看清他没有脸,浑身长满了刺。
      他从背上摸出一只腐烂折断的手,一团火在旁边跳动。
      拨浪鼓“哐当,哐当”的响,小孩脸上长出了刺,变长,弯曲,穿过那只腐烂折断的手。缝合伤口的刺泛着淡光,逐渐消失。一只白皙的手在小孩手中晃动着手指。
      小孩骑在壮汉肩上,壮汉游荡在战场上,背上背着捡来的断臂,断腿,躯体,毛发。
      拨浪鼓“哐当,哐当”的响,小孩用器官摆成人的模样。脸上长长的刺,穿行在一堆器官间。
      年轻貌美的妻子躺在石台上睁开了眼睛,壮汉立在边上久久难以合上嘴巴。
      突然,一切似乎都混乱了秩序。小孩抓住妻子的脸撕了下来。
      壮汉在妻子的尖叫声中瞪大了眼睛。
      他眼角流着炽红的铁泪,双手颤抖着将脸皮轻轻盖在妻子头上。浑身浸出绿色液体的小孩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张破网被浸得油黑发亮。拨浪鼓在台边“哐当,哐当”的响。
      潭中的水翻滚不停,回过神来的壮汉看到面色白皙的晋兰从水中浮出来,一张大网像大章鱼一样在潭底翻动。
      他将身上还有一丝余温的晋兰放在地上,右手握紧悬在晋兰血流不止的心口,说道:“让她恨他,让她恨他……”滴滴铁水滴进胸口,伤口逐渐消失不见。
      他看着睁开眼睛的晋兰,眼角微微上扬,自言:“我需要那张皮。”
      (五)入侵篁林
      “我已经过了自信的年龄,他不会来找我了,再也不会找我了。”头发花白的安寿倚在青石上,抚摸眼角松弛的皱纹,两眼暗淡无光。
      “他根本就不爱你,爱得只是你曾经的皮。”一个影子从地下爬起,身上坠落些许花瓣。
      “好好爱你那张皮吧!那是你痴情的体现。”一只白狐晃动着尾巴在她身边徘徊。
      远处传来一阵鸟叫声,安寿仰头,微张着嘴。她从地上爬起,瞪大眼睛,踉踉跄跄地向远处跑去。一只彩雀在她周边飞动。
      她立在一个小坡上,手撑着白桦树,看着对面的山头。渐渐胀大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天空,几声狗吠从山头传来,火光点点晃在林间。
      她嘴角上扬,左手紧紧揪住胸口的衣襟,心想:“他来了!他一定会来的。”
      彩雀在她头顶不安地飞动,狗吠声越来越近,接着她听到人群叫嚷着向这边涌来。
      她的嘴久久难以合上,扫视着一切,摇着头,向后退着。她皱着眉,喘着气,向坡下跑去。
      “她就在那边,快!”人群越来越近。
      “你不可能回头!”她耳边响起影子和狐的嘲笑。
      几只细腰犬紧跟在后面,仰头吠着空中窜来的几十只雀子。
      她被裙摆绊倒,狠狠地栽在地上。喊叫声,犬吠声,鸟叫声,脚步声,马蹄声……击碎了夜的宁静,也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望了望不远处的湖面,回头看到晋兰正坐在马背上。
      她心里一揪,“你!”
      “夫人,我是按照将军的命令前来处死你的。”
      她瘫坐在地,眼睛失去了光泽。
      一个士兵手握宽刀,向她走来。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安寿原以为眼泪早已流干,没想到如今泪流成河。
      士兵举起了宽刀,雀子在空中盘旋鸣叫。
      “我要报复!我要报复!”安寿眼中涌上血色。
      那只无形的狐扑在她身上,她两眼通红尖叫着,几条狐尾从身后窜出,死死地缠住了那个正抡下宽刀的士兵。
      晋兰紧紧勒住嘶叫腾起的马匹,安寿怒视着晋兰,站了起来。
      狐尾间的士兵变成沙子露在地上,其他士兵握着武器徘徊着。
      “他不配!”安寿吼着,狐尾在身后晃动。
      晋兰手握长刀从马上跃下,安寿扑上,窜出的狐尾将晋兰捆在空中。
      “你杀不了我的。”晋兰诡笑着,皮肤慢慢金属化。
      这时,一个影子在晋兰背后跃起,瞬间穿过正大笑的晋兰的胸口。
      晋兰瞪大眼,瞬间变灰变黑,散出一股腐臭,倒在地上。其他人吓得拔腿就跑。
      林子里晃出十几个影子,抓住尖叫的人,押进了地下。
      影子拿着那颗有着金属质地和岩浆纹理的心脏,发出诡异的笑声。几个影子窜动着,将晋兰的尸体拽下了地面。
      林中又恢复了宁静。
      “呵呵,我选的,我自己的……”血泪从眼眶里溢出,脸上的皮肤一片片褪下,在空中飘动。
      影子和狐跟在她后面。
      她倚在青石上,头发渐渐苍白。她看着湖中的倒影,苦笑着,笑着,狂笑着。
      脸上的皮肤融在了冰冷的湖里,彩雀在空中飞动。
      安寿回头,“只有我们互知暖意。”她的脸没有了五官,比镜子还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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