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故茕

24、生日

　　秦鸣开学以后，曹子轩依旧在家。有些无聊，可以去找秦鸣的时间变少了，他感到有些无趣。但是，他无趣却并不无聊。
　　自从知道了秦鸣的生日，他有空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给秦鸣过生日。总是在一边旁敲侧击地问秦鸣喜欢什么东西。
　　他知道秦鸣想吃醋溜土豆丝，爱喝牛奶，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东西，秦鸣不挑食，从来都是自己做什么他就吃什么，也不说有什么想吃的让自己做。
　　除了看书，他也不知道秦鸣有什么爱好，他有一张书单上面有三百二十四本书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秦鸣也画画，可是在曹子轩看来，也不觉得他有多么喜欢。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他喜欢一件事，多半会拿出自己许多时间去学习。但是秦鸣，他学东西很快，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也没怎么付出就会了，缺乏热情似的。
　　他看着秦鸣学了不少东西，俄语，意大利语，学的时间都不长，学完了也没见用过。曹子轩还以为他是学到一半不感兴趣就不学了。直到后来看见他床头摆着一本俄文原著，才知道他已经学会了。
　　杂志上各种研究秦鸣也读。各种领域，医学，数学，化学物理，历史文化……遇到有兴趣的自己也会深入想想，收集其他的资料。只是他也没有什么研究的结论或成果。自己曾在他的草稿纸上看见写着“3D打印人体细胞”“诱导成熟细胞转化为干细胞重新编程”“条件？酸性”“酸度？有待研究”。曹子轩也不懂，就没在意。很久以后，那是秦鸣已经去了美国以后，自己才会偶尔关注科技研究这方面的事情，偶然看见英国和日本的科学家联合发表的论文，主题就是利用酸性环境诱导成熟细胞再分化解决3D打印制备人体细胞。才猛然想起来，这是几年以前秦鸣就已经想到的东西。
　　秦鸣最近又在画油画。他的素描已经可以画得很好了。有一次，自己让他给画一张，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看秦鸣的表情有点奇怪，以为他不愿意，就没再提。没想到他下午就给自己画了一张。自己还奇怪，他都不用照着画，画这么像……那素描和照片一样大，自己放在钱包里。一次和同学出去玩的时候被看见了，那同学恰好是学过素描的，一看见就说这比他老师画得还好。
　　总而言之，小孩从来都没有执着于一件事情很久。这让曹子轩有些迷茫，他想送一点东西可以让他喜欢，喜欢的久一点，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

　　秦鸣知道自己是八月二十八号出生的，但是他对于生日是真的没有什么概念。就像他对于新年一样没有概念。秦鸣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过得这些日子里，有哪一天是特别的，值得特别的对待。他知道元宵节要吃元宵，端午节要吃粽子，中秋节要吃月饼……他也研究过关于这些的历史，他明白这不是规定，大概就是一种传统而已。他自己，想起来的时候也会在这些日子做这些大家都做的事，他只是觉得传统是个挺好的东西——比那些强硬的规定要好。
　　在秦鸣的印象中，生日大概就是可以向父母，朋友索要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会无条件地答应你。那秦鸣觉得自己是不用过生日了。
　　撇开父母朋友不谈，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发自内心地想要什么东西。钱他不缺，至少现在还轮不到他来操心。别人努力很久学会的东西，他很快就能做到，而且做得很好。他可以研究出更先进的技术，发表论文，进入学术界，获得天才的头衔和荣誉，但是他没有什么兴趣。
　　有人觉得他可能是渴望父母的陪伴，但在秦鸣心中，他倒是更加喜欢一个人的生活，他不排除这是习惯的原因。当然，对于曹子轩，他好像也习惯了。
　　想到曹子轩，秦鸣总是想不明白。那个长相严肃的少年，在自己面前总是以一个大人自居，喜欢跟自己开玩笑。不管有没有得逞，脸上总会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秦鸣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明白他的那些在外人看来没有区别的表情。一开始秦鸣没有察觉，后来有一次，他去秦教授的办公室找他拿杂志，看见他拿着一张人的面部肌肉图在研究，自己还问他那有什么用。
　　秦生笑了笑，推了一下眼镜认真讲解：“你知道微表情也是心理学的一个必修的部分。”看着秦鸣点头，然后他继续往下说，“它虽然理论依据很丰富，但是在实践应用方面其实不太可靠。我们很难用它去判断陌生人的心理情绪。要知道，人面部表情肌有42块，微表情最短只能持续1/25秒……我想拿出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来研究解决微表情的实际应用问题。要不要来帮我？”秦生看秦鸣听得很认真，看得出感兴趣的样子，就向他发出了邀请。
　　秦鸣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秦生露出满意地微笑。
　　“真的不能实际应用吗？”秦鸣还是没忍住，问道。
　　“也不是说完全没用。对于分析陌生人，可以说把握不大。但是……如果是你认识的人，应该会比较准确。大概这也有对被分析者的认识和记忆的问题吧。”秦生把最新一期的杂志拿出来，递给秦鸣，“还有其他的疑问吗？”
　　“我知道了。”秦鸣接过杂志，“那我以后每个礼拜都来。”
　　秦生点了点头，也没有提出要送他。两个人也没有道别，秦鸣就走了。
　　后来再和曹子轩相处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能轻易判断出他表情的含义。于是往秦教授那里跑的更勤快了。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其实要用另外一种解释。
　　他想着曹子轩，就把自己生日的事情忘了。

　　曹子轩傍晚回家的时候，正好碰见要出门的父亲。
　　曹斌手里拿着他那个相机，正要拿去保养。
　　“你又不用，还总是拿去保养，浪费钱嘛这不是！”曹子轩对他爸说。
　　“你小子什么时候还知道省钱了！”曹斌笑了一下，严肃的眼神软了下来，“别人送的，他喜欢摄影。总是自己喜欢什么就送什么，也不想想别人喜不喜欢……”曹斌虽然这样抱怨，但是看他小心翼翼拿着那个相机的样子，哪里像是不喜欢的样子。
　　曹子轩一看他这反应，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喜欢的那个男人送的。这么想，心里竟然没有太大反感。
　　“你妈不知道又去她那个姐妹家了，晚上你叫个外卖吧。”曹斌说完就出门了。
　　家里留下曹子轩一个人，他打开空调。空调打开的时候固定在二十六度。曹子轩待了一会，又调低了两度。在秦鸣家，他总是把空调开得很低，尤其是晚上，开二十度盖着棉被睡觉。小孩怕热，但其实手脚都是冰凉的。自己总是趁他不注意把空调调高。但是在他家习惯了，现在开到二十六度自己反而觉得热。
　　刚刚听了父亲说的话，其实也给自己提了个醒。既然他不知道秦鸣喜欢什么，那不如送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有了想法以后，顿时感觉身心舒畅。曹子轩拿出自己刚买的土豆走进厨房，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练习怎么不用尺子切出每根2mm的土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