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故茕

14、不舍

　　曹子轩拿着那张理综卷子，自己刚刚看过一遍，有很多不会的地方。他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求知欲的人，对于课本上的知识，更是不怎么上心。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跟秦鸣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习惯把不会的事情都搞懂，可能是受了小孩的影响吧。
　　曹子轩就问了他几道不会的问题，秦鸣很耐心的一一解答。秦鸣每一道题都讲的很清楚，除了他有时候会不知不觉扯到一些题外话。
　　曹子轩问他：“硅和二氧化硅都是做什么的。”
　　秦鸣总是会先根据题目，清楚明了的告诉他：“硅主要用来制造半导体。二氧化硅做光导纤维和电子工业的重要部件。”
　　曹子轩点头表示听懂了，正想问下一题，秦鸣却问他：“你知道它们有什么区别吗？话句话说，你知道为什么用硅来做半导体而不用二氧化硅吗？”
　　这句话曹子轩也听懂了，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这其实与硅本身的原子结构有关系。它的导电能力介于导体与绝缘体之间，所以我们叫它半导体。”秦鸣停顿了一下，曹子轩以为他说完了，没想到秦鸣有继续讲，“在单晶硅中掺入微量的第IIIA族元素，形成p型硅半导体；掺入微量的第VA族元素，形成n型半导体。p型半导体和n型半导体结合在一起形成p-n结……你知道什么叫p-n结吗？”
　　曹子轩摇头。此时，他虽然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冷静而帅气，摇头的动作也像是一个董事长在拒绝下属的提案，但事实上，他的内心一片茫然，头脑已经越来越空荡。
　　秦鸣显然不能理解到他内心的想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会采用不同的工艺，将N型半导体和P型半导体掺杂起来。原理是通过扩散作用，将P型半导体与N型半导体制作在同一块半导体基片上，在它们的交界面就形成空间电荷区称为PN结……”
　　秦鸣结束了所有的教授之后，还一本正经地问曹子轩：“听懂了吗？”
　　“这是考试内容吗？”
　　“你是问我说的这些会不会出现在理综试卷上？”
　　“会吗？”
　　“应该不会吧。这其实是物理问题的范畴，但是高中好像没有学习到。”
　　“那这道题我以后应该怎么写？”曹子轩指着那道刚刚其实已经明白但是现在有不太明白的题问他。
　　秦鸣看了一眼题，说：“那你就记住：硅主要用来制造半导体。二氧化硅做光导纤维和电子工业的重要部件好了。”
　　“好吧……我懂了。”
　　接下来的题目，秦鸣虽然还总是跑题，但是曹子轩已经发现了规律，就是只要记住秦鸣最开始说的几句话就可以了，所以他听得还算轻松。至于秦鸣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曹子轩却也没有阻止，每次都让他讲完他所想到的全部内容。只是有了今天的经历，曹子轩觉得收回他觉得小孩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的这个结论。
　　讲到一半，曹子轩发现秦鸣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看着怪累的，也没有再拿一把椅子，直接把秦鸣抱到自己的腿上。秦鸣讲得起劲也没有注意。

　　也不知道讲了多久，曹子轩学会了不少东西，觉得该休息一下，吃个午饭。他看着正在把卷子折起来的秦鸣，本能地问“几点了？”后来见秦鸣回过头看自己，马上反应过来，“我自己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表，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快一点了。
　　秦鸣收拾完东西走到客厅，曹子轩问他：“饿吗？”
　　秦鸣对饿和不饿其实没有很清晰的概念，他只是在自己想吃东西的时候吃东西。曹子轩见他没有回答，也觉知道他不是那种作息规律的人，于是也不再征求他的意见。
　　“我昨天看你这好像有面条，我给你煮面条吃。”
　　“你要走了吗？”秦鸣换了一个一次性杯子，给曹子轩接了一杯水，递给他，问道。
　　“哦。你又知道了。”曹子轩淡淡笑了一下。
　　“冰箱里明明只有一人份的面条，方便面有两包。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的话，为什么不煮方便面。”
　　“我是得回去一趟。”
　　“没钥匙怎么办？”
　　曹子轩有小小的吃惊，因为小孩似乎有一点挽留自己的意思。
　　“家里没准有人呢。只在不行就去找我爸。”
　　“哦。”秦鸣知道曹子轩迟早会走的，但是没想到会这样快，“那我自己煮面就可以了。”
　　“我来吧。应该不会很难吃，就当是为了答谢你。小秦老师。”
　　秦鸣是有些不舍得，他承认。不过，这个时候的秦鸣，只是觉得自己大概是舍不得两个人的生活吧……他一个人生活太久了，忽然身边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会觉得开心。
　　只是后来，在离开曹子轩的那段日子里，在美国，有人陪他生活，也有很多人和他说话，他却再也没感觉到当初的开心。秦鸣想，小孩子的开心果然就是容易的。再后来，他回国，会到曹子轩身边，那种小孩子很轻易开心起来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时常在午饭之前坐书房里看书，不关上门，在一个章节看完之后抬起头，看见曹子轩在厨房做饭的身影，回忆起很多年前，他十二岁的冬天，一个人在沙发上吃曹子轩煮给自己的面条，他当年的手艺比现在差了很多，面条做的没有什么味道，却在自己那时屈指可数能好好吃饭的次数里占了其中一次。他会想起自己看见曹子轩穿好衣服出门时的背影，惊讶地发现和现在知道他要去出差出门时的背影感觉上没有什么不同。
　　这才明白，其实让他不舍得从来都不是有人陪伴的生活，而是曹子轩这个人。

　　曹子轩先是回家看了看，但是家里没有人，不知道母亲去了哪，曹子轩也没打电话。他掉头向警察局骑去。
　　他已经警局的大门就看见了刘钊洋。刘钊洋是刘叔的儿子，和曹子轩一个年级，小时候两家住在一个小区，两个人经常一起玩。刘钊洋最喜欢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自己当警察。那个时候流行香港警匪片，刘钊洋让大家管他叫刘sir，小孩子口齿又不是很清楚，就叫成了刘四。直到现在，曹子轩还一直这么叫他。
　　刘四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健谈的人，这点和他的同桌有点像，只不过刘四不像那个张婆妈每天唠唠叨叨的，他心思没那么细，性格大大咧咧的，说白了就是没心没肺。刘四一见曹子轩过来，热情地向他打招呼：“轩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咱们好久没见了吧！”
　　曹子轩见了老朋友，也挺高兴：“是啊，上了高中就没见过。你在八中住校呢？”
　　“是啊。你说说一个七中一个八中，怎么离那么远呢！”
　　“哎。你过来，靠近点。”曹子轩示意刘四离自己近点，刘四不疑有他，就把耳朵靠过来，只听见曹子轩在他耳边说，“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逗逼……”
　　刘四听了，假装恼火了起来：“你说啥！找抽呢！来跟哥们招呼招呼。”
　　“正有此意。”
　　因为曹子轩和刘四是邻居，刘叔是曹子轩父亲的同事，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他们之前还在一个道场学习空手道。
　　刘四听曹子轩说完这句话，一手就劈过来。
　　“停停停停……”曹子轩没有准备，匆忙挡了一下，“干嘛在大门口打架，进去再说。”
　　两个人来到给警察训练的一个大厅，摆好架势。
　　“轩子，你就那张脸长得跟曹叔叔一模一样。面瘫似的。”
　　“看不惯别看。”
　　一言不合，两个人打起来。

　　尽兴之后，两个人大汗淋漓地坐在地上。
　　“服了你，轩子。冠军就是冠军，从来没打过你。初中毕业又练了几年？”
　　“两年，高三才停课。反正之后上警校还要继续练。”曹子轩汗流了下来，手头没有纸，就拿围巾擦了一把。
　　“你真的会上警校？我一直觉得你可能不喜欢干这个。”
　　“我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没想过，说不上不喜欢，也不知道喜欢什么。反正除了这个也没想这干别的。”
　　“我说你最近怎么变这么感性，是不是谈恋爱了？”
　　曹子轩一愣：“没啊！你这话题变得太快了。”
　　“也是，你这面瘫脸，也不可能有女朋友。”刘四说话的时候还盯着他的脸看。
　　“你总说面瘫面瘫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这都与时代脱轨了。面瘫就是说你面无表情，不可爱。”
　　“别说我了，”曹子轩其实不喜欢和别人谈论自己没有结论的事，比如，你是不是真的想当个警察，“说说你吧。”
　　“我？我有啥可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警校，当个警察，找个老婆，生个儿子。多好的人生规划。”
　　“成。靠谱。”曹子轩一直特喜欢刘四这点，有梦想，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真的，他们都说我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当个刑警。不过我觉得自己可以。你觉得呢？”
　　“我不敢说一个人适不适合做什么，但我觉得一个人一定可以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没注意到两个人站在外面，正透过玻璃窗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