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穆二

6、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S市连接连来了两股冷空气，让整个校园都清冷起来。宿舍门口卖凉皮凉面的小店也改卖起了水饺馄饨。不知为什么，最近我总是觉着莫名的压抑。
　　或许真的是应验了一种说法——女子伤春男子悲秋。这句老话给了我自我安慰从而懒惰的借口，我不再像刚开学那会儿频繁去图书馆走动走动，甚至开始试着逃课。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期中考核刚过。期中已去，成绩无法改变，期末还遥遥无期，这个节骨眼上真让人毫无动力。
　　胡适先生当年还时常以打牌挥霍时光，别人摸得我为何摸不得，别人打得我自然也应该打得。不过要想打牌我们寝室恐怕连人都凑不齐，这么一想就更显得自己悲催，浪费时光都不能像先哲那般优雅。
　　我的另外三位室友似乎一丁点也没受到天气或是那句老话的影响。国共两军依旧每日在教室或者图书馆搞军备竞赛——期中考的建筑学概论和建筑历史与理论二位几乎打成了平手，这个月的快图评讲就成了重中之重的战场。而柳上交也寻找到了他奋斗的目标，他获得了一个WAR3战队的面试邀请，最近时常去网吧加班加点苦练技艺。
　　人生中每个阶段都应该有个奔头，尤其是在大学，因为这时候你还可以自由选择人生。
　　我得找些事情做做！我如此安慰自己，至少要像鸡汤文里提到的那样，去做最喜欢做的事情，这样才能走向成功。
　　可最喜欢做什么呢？至少不是在图书馆里上自习。于是我又一次向我的懒惰低下了头。
　　回到寝室，依旧是空无一人。
　　在楚安歌的MAC PRO上重温了一遍星爷的《大话西游》，便成功打发走了一晚上的时光。电影里的主角光环真是强大，给姑娘拔出宝剑就有姑娘要死要活地跟你一辈子。
　　将近十一点，别的寝室早就热闹起来，我却只有三张桌子作陪，一张杂乱无章，一张空空荡荡，还有一张整齐精致。
　　屋外秋风瑟瑟，呜呜声刺透了玻璃传入屋来，冷冷的白炽灯让整个寝室看着更加冷清。
　　发了一会儿呆后我终于决定去睡觉，因为我实在找不到能打发时间的事情来，心里又一次开始懊悔，既然回寝室这么无聊，早先我干嘛不去图书馆呢？
　　就在我换上了睡衣准备往床上爬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终于能见着活物了。”我嘟囔着朝门走去。
　　拉开门，屋外的寒气袭来，我却傻了眼。
　　门外站着的不是楚安歌，不是陆离，也不是柳上交，而是一个女孩儿，衣衫单薄，脸色苍白，整个人就跟一张白纸片儿似的，让人担心风一吹就会给吹跑了，在这深秋的夜色里显得楚楚可怜。
　　推销东西的？卖报刊杂志的？宿管阿姨整容了？女同学走错寝室了？一时间我脑中冒出了无数个问号。不过女生娇小玲珑，算不上大美人但对于我这样混惯了工科院校看多了东施效颦的人来说，足以构成强大的视觉冲击了。所以很快我便认定，姑娘肯定是好人！
　　由此可见，聊斋里书生配漂亮女鬼的写法还是很有依据的，书生就是这么容易轻信好看的皮囊。
　　“请问，杨磊是住在这个寝室吗？”女孩挤出笑容来，虽然声音很好听笑着也很好看，但难掩满脸疲惫。
　　“杨磊？”我仔细搜索了一下脑海，并没有这个名字：“不是，应该不住在这一层。”
　　“那，楚安歌呢？”说着姑娘又掏出一张照片来。
　　这张照片我见过，是楚安歌社交网站用的头像，进校时在图书馆前拍的，站在民国建筑前跟一民国时期的进步青年似的。不过头像图片被放大打印出来后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楚安歌倒是我们屋的。”生怕姑娘搞错了，我特意重复了一遍楚少的名字。
　　我们寝室倒是时常有女生拜访——给楚神送情书。按说，学生寝室是不允许异性随意出入的，不过S大有一个奇葩的规定，男生不允许进女生宿舍而女生倒是可以进男生宿舍。这是因为S大男多女少物以稀为贵所导致的男女不平等现象。因此我常常为陆离担心，要是哪天碰上个彪形大姐他难以自保啊，不过好在陆离长得足够安全。
　　“啊，果然他改成这个名字了啊。”姑娘自言自语，又左右瞥了一眼走廊，“我是溜进来的，你能让我先进去说话么？”
　　我没犹豫，闪开身，让姑娘进来。这回肯定不是送情书这么简单，难道是来携子认父的？虽说姑娘的身份不明，但长得如此楚楚动人，就算是引狼入室我也不亏啊！
　　女孩走入寝室，环顾一番：“你们寝室平时也不收拾收拾。”
　　“啊，哈哈，男生寝室都这样。”我打着哈哈，心想每次都是老子打扫的，容易么。
　　“那个，我叫林秋冬，”女孩有些腼腆，说话一板一眼，“我是来找楚安歌的，请问，他去哪儿了？”
　　“呃，楚安歌他……我也好久没看到了。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先？”
　　汉语的博大精深就在于此，‘好久没看到’这个概念非常模糊，可以是几个小时，也可以是几天，至于到底是多久，等我问完楚安歌后再说。
　　我给姑娘让了座，便拿起手机走出门去，该死的楚安歌大概正忙得焦头烂额，打了三遍才打通。
　　“喂，什么事？长话短说，忙着呢。”
　　“忙个鬼啊，出事儿啦！”我朝后瞥了一眼，确定女孩没有跟出来，“宿舍来了个女生，找你的。”
　　“啊？这个点？”
　　“对啊，刚来，叫林秋冬。”
　　“啊？！哦……”大概是意识到后院失火了，楚安歌哦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哦什么哦啊，给个说法啊，怎么办？”
　　“陈霄，我跟你说啊，这人缠着我好久了，电话□□什么的我都拉黑了，谁想到她能找上门来。你先想办法帮我打发走她，我再看看怎么办吧。”
　　“打发走？”
　　“就说我这段时间不在学校，先把她哄走吧。”
　　“哇，楚少，你是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唉，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大半夜一姑娘杀到我们寝室来？我怎么碰不上这好事呢？”
　　“唉，你不懂，这哪里是好事，这叫桃花债。”楚安歌的语气十分委屈。
　　“所以你铁心不见她？”
　　“当然，我要对她负责任啊，所以不能见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长痛不如短痛，我也是为她好。”
　　这家伙竟然能把沾花惹草再甩手走人的事情说得如此道貌岸然，我实在是佩服，不过也让我来了兴趣：“你俩什么关系啊？”
　　“……唉，说来话长，这事儿回头再说吧。”楚安歌长叹一声，转移话题道，“哥们，全靠你了，这两天我就不回去了，别把我暴露了，时刻保持联络啊。”
　　楚安歌撂了电话，我不知所措，好嘛，事主甩手不管了。秋风中我打了个寒颤，不管怎样还是先回屋吧，就算是担责任我怕什么呢，又不是我干的。
　　可当我回到屋里，面对着姑娘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时，又有些于心不忍。欺骗少女纯真的感情，对于我这样淳朴善良、鲜有机会与同龄异性接触的人而言，实在是个艰巨的任务。
　　“林同学，那个，那个……楚安歌这几天有事儿都不在学校，我看，要不，你先回去吧？或者我给你一个他的号码，你给他打过去？”我结巴着表达我的谎言。
　　“他早把我拉黑了。”林秋冬嘟着嘴，大眼睛眨巴眨巴述说着委屈，“我一时也回不去……我的学校在G市呢，一个月前他邀请我来S市，那会儿我就买了往返机票，返程票是下周二的。”
　　“他都把你拉黑了，你还来？”我望着她，这姑娘傻吧？楚安歌都给你拉黑了还要穿过半个中国来看他。
　　“我……就是想再见他一面。”女孩有些脸红，低下了头。
　　我知道不该再追问下去，作为一个局外人，我问再多也无法解决问题，徒增尴尬，还是说点实质性的吧：“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这几天有事不在啊。”
　　“他，他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这样的理由就能搪塞住她，反而更让我觉得她可怜。怜香惜玉的思想作祟，我在心里大骂楚安歌这家伙真是混蛋，这么好看的姑娘又这么痴情，千里迢迢而来都不能出来见一面，简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然而另一边兄弟义气在，我又无法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好耸耸肩：“不知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姑娘语气有些绝望，又可怜兮兮地望着我，问道，“可以么？”
　　我承认此时心里出现了一丝小窃喜，能与一个美女同处一室生活，听着就那么新鲜刺激。可作为一名淳朴善良的好学生，就算心里动了歪念表面上还是要装做圣人的：“这儿？这是男生宿舍，你会不会不方便？”
　　“可我真的没地方去了啊……”林秋冬满脸愁容，“我身上的钱买机票都花光了。”
　　我又默默痛骂了一遍楚安歌，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姑娘自己掏钱呢？然后从容地指了指楚安歌的床铺：“喏，这张就是楚安歌的床了，反正这几天他也不回来，要不你就先住着？”
　　“真的可以吗？太好了，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林同学连连道谢。
　　“陈霄。”我看着姑娘眼开眉展的样子，默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傻姑娘。
　　这一天也真是中了邪，陆离大概是在包夜赶图，柳上交应该在网吧奋战，一晚上都没回来，于是寝室就只有我和林秋冬，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我们两人躺在床上，各自的床上。
　　“陈霄，你们寝室其他人呢？”
　　“包夜了。”
　　“你们名牌大学的学生就是用功。”林秋冬夸赞道。
　　“哪里，我们寝室的人比较奇怪而已。”
　　“哦，但愿他们不会赶我走。”
　　“放心，没事啦，他们只是太忙了而已，脑子还是正常的。你早点睡吧。”
　　等到林秋冬不再说话，我又钻进被窝里偷偷给楚少发短信。
　　‘你是把人肚子搞大了么？这是千里追爹还是千里送炮啊？’
　　‘天地良心，吊了好俩月都没机会上手，所以决定割肉了，谁知道这么难缠。’
　　‘那现在怎么办啊？人要在寝室住着等你呢。’
　　‘就先依着她吧，等她知难而退了就好办了，大不了我在外面混一周，你别带她来见我啊，到时候场面控制不住我可没办法。’
　　‘腿长在她身上，我哪管得住？万一她要跟我去上课怎么办？’
　　‘那我们得事先商量好了，你上的课我不上，我上的课你不上，不就得了？’
　　‘人一女孩子咱们用得着这样么？’
　　‘哥们，帮帮忙吧，真不是我残忍，我想断了她的念想。不然后患无穷。’
　　楚安歌还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来，我看着哭笑不得，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么好的姑娘，你拼了命的想甩手，愿意接手的人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