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7、第 7 章

　　我与南风被人推来搡去，挤散在了人堆里。我原本还挣扎着想往前挤一挤，头刚钻过一个妇人的胸前，就让一个黑脸大汉一手挥去了后面，险些摔倒，无奈还摔不下去，又给人潮推着往前了几分。
　　我也就放弃了挣扎，反倒让他们推去了前面。我紧紧抓着拦在公堂门口的栅栏，防止再给人群推去后面。将脸上的面巾拢了拢，抬眼时，对上王斐的视线。
　　狭长的丹凤美目，眼中三分睥睨万物的傲气。一分厌世之意。
　　除开王斐的贪财好色，以权谋私之恶。他的容貌在京城里却是数一数二的，且能文能武。只是性情古怪，阴晴不定，与当今皇上还有那么几分相似。当初少年之时，在京中一众翩翩少年里，骑马打猎，文韬武略，皆是佼佼者。先帝更是直言夸赞京中公子都当如王相之子沉章。沉章乃王斐的字。
　　先帝当政之时，时常有边疆小国贼寇作乱，朝中一直以来重文轻武，以士大夫为尊，更推出律法士大夫不论何过，罪都不当斩。只是重文轻武之后，朝中那拨读惯了圣贤书的文士都觉得当以和为贵，动不动就兵刃相见不符圣贤之风。我齐国乃泱泱大国，怎能与胡蛮贼寇相计较，不要打仗，纷纷劝和，又是进贡又是送公主去和亲。
　　朝中的武将一度闲到在家里用大刀砍蚊子来解闷。个中苦闷，不得而知。
　　直至后来以王斐为首的几个贵公子联名上书，说为官者应文武并重。一来可强身健体，二来也是为朝廷培养多才多艺的全方面发展型人才，下次胡寇再来犯时，上可骑马提刀斩胡人，下可入营诗酒庆退寇了。况且习武不单是为了打仗保家卫国，也可以观赏，闲来没事弹琴舞剑，也不失风雅。自己愿意辛苦些，教习自愿来习武之人。
　　先帝十分开心，王斐小小年纪就懂得为国家考虑。重要的是，先帝也没几个可嫁去和亲的女儿了。遂单独设了个司武部，招朝中文武俱全之才担任少校之职，王斐便是司武部校尉，官居五品。过了几年，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也就是当今的皇上，宣德帝。宣德帝觉得王斐此等少年郎十分可贵，恰逢边关有贼寇作乱，便让王斐领了一万兵马去平定战乱。
　　也不知道宣德帝是真不知情还是故意要试试王斐，那些作乱的贼寇是有备而来，王斐刚刚领兵打仗，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将那拨贼寇一顿好打。正要班师回朝，却在回京的一处峡谷中，遭遇了埋伏，一万精兵顿时折了七成，王斐领着剩下不足三千士兵杀出一条血路，逃进密林中。当时的王斐身上也中了刀伤，左臂被箭射中。
　　在粮草药物不足的情形下，在林中困守三日，援军却迟迟未来。最后王斐和剩下的人听闻是杀马饮血，最后与围在林子外的贼寇一路血战，凭着一腔孤勇，恁是以少胜多，打的敌军下令退攻。
　　自此一战，皇上大为欣喜，下令褒奖王斐。又弄了个安国候安在他头上。老百姓都觉得王斐年纪轻轻就被封侯，但明白的人都知晓，皇帝这是削了他的实权。
　　自此之后，王斐的性情古怪了几分，因着朝中也无实权，又整日里闲着。便时常与昔日好友一同去酒楼喝酒解闷。偶尔写几首小诗抒发一下抑郁的心情，无非就是想建功立业，郁郁不得志，怀才不遇之类。也颇有几分文采，流传度还挺高，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听着自然不舒服，又不能明着同自己的小舅子计较，委实也是气闷。
　　干脆就弄了个官职给他，算是御史台下的特派专员，专门巡视各地税收，若有偷税漏税者，一律上报。
　　其实这个官职还是挺不错的，因朝廷税收之事已有人监督管理。因此王斐的官职就是挂个空名，说白了就是朝廷出钱让他四处游玩，还有各地官员巴结。
　　王斐自然没有辜负朝廷的美意，这几年走一个地方抢个小妾来，再收点油水。听闻府中的侧夫人数量已达二十三位之多，都是各种各样的美人，恐怕京中最大的红楼举办的百美赛参赛之人都还比不上王斐一个府中侧夫人质量之高。
　　此次王斐要把柳姬娶回去，据一些人的说法是因为他府中夫人二十三，凑不齐六桌马吊，经常同他闹，王斐一回府就被拉着一同打马吊，还不能赢，一赢几个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能输的太明显，让夫人看出来，就说看不起她们的牌技。娶个柳姬回去，正好二十四位，凑齐六桌，王斐回去也好清净点。

　　不过这二十三位，没有算上已故的那几位，府中是说这几位夫人病故了。但是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府中的夫人争宠，因此才有了那几个妇人之说。按着柳姬那个性子和出身，在王府里，活不过一年。

　　柳姬恐怕也知道的罢！只是王斐，连州郡之中四品大员府中的千金小姐都敢抢，更何况一个花魁。前两年，听闻有一个女子死活不从，最后只落得个白骨一堆的下场，死之前，黄泥掩面，断舌割鼻，极为凄惨。
　　我转过头，不去看王斐的眼睛，恰巧看到了被人群挤在后面的南风，我将他的手拉来。拼命的往我这里拉，南风疼的龇牙咧嘴。
　　“哎呦，姑娘轻点儿拉！胳膊快脱臼啦！嗬！谁放了个屁，熏死我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纷纷捂住鼻子，我趁着此刻，赶紧再使力一拉，南风果然到了我旁边。
　　南风疼的面目狰狞。
　　我问道：“你家老爷夫人何时过来？”
　　“夫人病倒了，老爷进京去找舅老爷了，舅老爷昨日又传来急书说是能救上一救。”
　　这救上一救，也不知是几成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