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5、第 5 章

　　同南风回去的路上，我开始梳理这案子的线索。前日夜里，我将信送至烟南楼后院时，应是戌时，而柳姬在也在戌时说她身子不适，应是要同方景之一同走的，故借口身体不适。只是她在收拾行囊时，李妈妈进来发现了她要私奔……
　　“姑娘？颜姑娘？”
　　南风在我眼前招手，想是我又愣神了。
　　“姑娘，你家到了。”
　　我抬眼一看，的确是已到了我家了。
　　“南风，你先回府罢！”
　　“是，姑娘。不过……”
　　“还有什么事吗？”
　　“南风有一事不明。姑娘是如何相信我家公子没有杀人，现下人人都说公子……”
　　我打断他：“那是其他人。”
　　“其实昨日，我看到了你家公子。在十里湖处，他赶不回来杀人。”
　　“既然如此，为何你不出面作证？”
　　瞧着南风那双澄澈的如同山间小鹿一般的眼睛，我无奈的苦笑道：“作证？还不是被人当成贪财而来的伪证。”

　　目送南风远去，我并未直接进入家门，而是去找了一个人——杜叔父。
　　杜叔父与我爹原是同窗好友，更是一同进京赶考，可惜放榜时两人都名落孙山。这对难兄难弟在小酒肆里喝着浊酒，畅饮一夜。算是看开，今生恐怕没有这个当官的命，我爹索性在城中的私塾里做起了教书先生，杜叔父想着做不了官，便去官府里找个差事做，就走了走关系去知府衙门中找了书吏一差。也算是不白费他这十几年读的书。
　　明日公堂之上，我等是没有法子直接问李妈妈的，只能转托杜叔父代我问上一两句。
　　杜叔父这几年这官府中做事，见过了人命官司，也管多了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纷争，对往事很看得开。见到我来，也并无惊讶之色。
　　“佳儿？天色已晚，你来所为何事？进来说话罢！”
　　“叔父打扰了，佳儿前来正是有要使相求。”
　　未等进门，我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此事佳儿也是没有法子。况且满城之中只有您能帮佳儿这个忙。”
　　“哎呀，你怎么还跪下了，你说罢！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帮你！”
　　杜叔父果然心软了，我赶紧将要问之事告予叔父，只是听完我所托之事后，叔父脸上浮上几分疑问与为难之色。
　　“你怎的，也掺和到这事之中来了？不是叔父觉得麻烦，而是王国舅此次，是真的动了怒。昨日刚过午时，他便来衙门中，要卢知府严审那个方景之，否则就要当心头上的乌纱帽。”
　　“叔父，佳儿并不是要您为方景之说情，只求您能问些李妈妈问题，王国舅如此施压，卢知府定然不会细审，您也知道，卢知府审案一向都是有钱无理，重权唯利。草菅人命之事常有。您，您就帮我问问罢！”
　　“唉！你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俗话说得好，官府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卢知府便是把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的人，前几年城中有个案子，农户李三的妻子给城南吕员外家的独子给抢去了，李三的妻子是个贞烈女子，自是不从，拿剪子自尽了。李三气愤难平，放不过这吕公子，便上衙门去告了他一状，吕家的人当然是舍不得自家的独子上断头台，便去衙门送了点钱。原本也就是为吕公子脱罪，却不想这个吕公子受了牢狱之灾，记恨这个李三，便又送了点钱。卢知府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自此便将白的说成了黑的。愣是说李三的妻子原是吕公子的小妾，是让李三给拐跑了，吕公子抢人是抢回自家的小妾，李三却是凶相毕露，跑来杀人。还将李三爬墙用的绳子，打晕吕宅家丁的棍子悉数丢了出来。扭转黑白之功力真是让历朝的贪官污吏望尘莫及。那李三被拖去问斩前，行刑官问他你可还有话要讲。
　　李三怒向苍天起誓：“今日我蒙冤而死，望苍天开眼，让那卢琛狗官和吕志强那狗贼暴毙在钱堆里。”
　　可惜苍天没开眼，吕志强后来娶了一个又一个小妾，个个都与他娘子有几分相似，偏偏就是没暴毙而亡。卢知府倒是听闻昏厥过几次，不过是因来报案的人送的钱太多，给乐昏过去了。
　　叔父同我讲这些事时，我尚且因要不要多收一条街的衣服来洗而苦恼，冬日将至，祖母的病更要花钱。可是又不能让她老人家吃差，她老是念叨着菜里没肉味，当日我爹在世时，再不济饭桌上隔个三五日，总有一顿肉。
　　祖母的无理要求，着实让我费心。我就更不能想这个卢知府了，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但是如今这案子里牵涉了王斐，不再是用钱能解决的事儿了。卢知府虽看重钱财，但小命也是万万要保住的。且当年卢知府进京赶考，曾蒙受王府的恩惠，后进士及第之时，得王斐之父王丞相在圣上之前夸赞，虽未直接拜入王丞相府中，但怎么也算王丞相的半个门生。此事中定当要卖王斐几分面子。
　　如此一来，方景之又要如何是好？

　　第二天我赶早将祖母的药熬好，放在她房内的木桌上，便下楼了。忽又想起什么，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