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42、第 42 章

　　在延续了几代了之后，即墨氏族似乎走到了尽头，万物志上闲言碎语了十几页最后不过寥寥几句“即墨氏谁谁殁”，亦或是何年何月收家书一封，此后再没那人消息。
　　在这之后四十来年的光景，宅子的主人变成了唐代郑国时期一个相国的私宅，修筑苑原先布置较为清雅简洁，而这个相国喜好红尘俗世那一套富贵繁华，将京中那一套作风也带进了宅子，添置了许多精美华贵的物件与家具。还将这宅子当成了他贪赃的藏金库，挪进了不少稀世珍品、金银财宝。
　　只可惜这位相国没住多久，二十年不到，万物志上就没了他的记载。
　　后来的这位主人估摸也是个王侯之辈，宅子里添置的物件没几件，许多还是宫中御用的。倒是藏了不少官员的秘密，这一年放万物志的书架之上，许多册子都是朝中要员家中的账册子，还有官员收受贿赂的记录。邱衡看到之时，感叹道“此人也是个狠角色，只可惜王朝将倾，凭他一人是难回沉船”。
　　这任主人六年之后就被人暗杀了，在他死后六年，国家北边大旱，南边涝灾。没多久就覆亡了。
　　后来一任主人我和邱衡都没看出来是什么人，只依稀觉得此人肯定不是平庸之辈。但从万物志上的记载来看，猜想此人可能只是个隐世幽居的世外高人，这位世外高人守着跟一百多年即墨氏的仲一样的规矩，终身留在此宅中。
　　世外高人不仅要求自己这么做，对下一辈也是严格要求他们跟自己一样留在府中不要跑去外面，称外面为炼狱火海，吓得一众小辈都觉得外面的地界是地狱，外面的人是妖邪鬼怪。恪守规矩的人万物志上也记载的十分规矩，打破了这个规矩，万物志上也就会打破规矩的不记载。
　　这个家族之中终于出了一个异数，而这个异数其实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此时据世外高人仙逝已经近一百来年，高人留下的那一套规矩所束缚的观念在子孙心中已经越来越淡薄。这个异数就是出在这个时候，她勇敢的偷跑下了山，勇敢的在竹林里带迷路的人出竹林，更加勇敢的说要嫁给这个迷路的人。
　　这件事自然遭到了家中父母的反对，而这个异数更加大胆的跟那人私奔了，从此只有寥寥几封家书，她的父母可见也气得不轻，万物志上从此都没有她的半句记载，是死是活都未曾可知。

　　其实到这里，我和邱衡都已猜出这异数是谁，这人逃不开是云照的生母元夫人。元夫人不止在这个家族里是异数，也是后宫之中的一个异数，他是先帝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史书之上生猝年不详的元夫人。正史之中记载元夫人初入宫时因其民间之憨厚淳朴之态为惠帝所宠爱。只是入宫五年之后就失宠了，失宠之后百病缠身，不过三年就殁了。
　　云照在其生母处得知这宅子所在，才会在巫蛊之变之时逃入这里。

　　终于将这宅子的谜团解开，我和邱衡将这些万物志都放回原籍，一册一册摆回原位。这些万物志上写着的都是一代一代人的经年变迁，现在很少人家会这样认真的眷写万物志，都是匆匆带过。这宅子里的万物志，尤其是早年的，都是主人家亲自书写，家中每一样事物的变化，大到远在他乡的游子亡故了，小到院落中的一处白梅谢了。
　　只可惜的是，我们始终没找到这宅子的设计图，此时已是天黑，要想从这迷宫一样的宅子里出去，再顺利摸出竹林，可谓是难上加难。
　　从万物志上一处记载来看，这宅子里藏着竹林的八卦阵的破阵之法的，可是我们就是没找到。或者说，是被人拿走了呢？
　　我心中已有答案，如果真有人拿走了，那人定是柳姬错不了，她的标识已经作到石阶之下，且她的房中还有竹林的布阵图。将两者联系起来，很难不怀疑是否是她拿走了破阵图。
　　那柳姬的死，是否也跟这宅子的秘密有关，我转头环视这偌大的书库。这里至少有十多年，没人来过，柳姬真的是因为发现了这里的秘密而惨死？
　　我回头之时正对上邱衡的视线，房中那盏草灯的光忽明忽暗，我看不真切邱衡的神情，只觉得他和我一样，也猜的七七八八。
　　“邱大人，你也觉得柳姬的死与这里有关？”
　　邱衡回道：“十之八九。”
　　见我没回话，他又加了一句：“凶手极为狡猾。他料准那日方公子会约死者私奔。掐准了时间行凶，原来是想栽赃嫁祸给沉章兄，却不想方公子折返。”
　　我吃惊，“王国舅？邱大人何以见得？”
　　邱衡道：“沉章兄那日，收到了柳姬姑娘的一个口信。沉章兄所住之处，来了一个小乞丐，说是柳姬姑娘让她带个信给他，今日戌时后一刻前去她房中，有要事相商。只是那日沉章兄心中不快，与人多喝了几杯酒，才误了时辰。”
　　“如此而言，这个口信很有可能是凶手找人传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王国舅。而房中也作出国舅欲行不轨之事，因欲求不满才狠下杀心的样子。”
　　邱衡点头：“是，且凶手来头不小。沉章兄虽然平日里得罪不少人，但一般人不敢轻易栽赃构罪，因沉章兄家中权势所危。那么这就说明，这个凶手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邱衡还有句话没说，这个凶手之所以敢胆大包天嫁祸王斐，是因为，这里有楼大夫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