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32、第 32 章

　　南风见我们都凑在画前，也过来看，他看的不如我和李妈妈仔细，只看了个大概，赞叹道：“世上还有画中此等仙境吗？可真想去瞅瞅！”
　　我回道：“有，且就在月影山中。”
　　南风惊愕不已，李妈妈惊愕不已。
　　我将自己所分析的同他们说了一通，李妈妈更加震惊，问道：“公子昭？那个满脸络腮胡，砖块脸方嘴阔背的黑面大汉？”声中带了几分尖厉。我心想果然坊间的戏折子真是能扯，好好的王室贵公子，愣是说成了满脸横肉的莽夫。
　　南风不晓得公子昭，他反倒挺心疼无辜枉死的公子昭，并认为这事里太子也脱不了干系，我觉得南风内心十分阴暗，方景之究竟教了他些什么。
　　“李妈妈，公子昭只是会打仗，长的还挺客气，听说也是相当标致英俊的一人，你要相信柳姬姑娘的眼光。”
　　李妈妈还是一脸震惊，似乎不信我说的，唉，这些未经严格审查就到处出版的戏折子真是害人，歪曲史实，我若是公子昭真是成精诈尸也要来找这些写折子的人算账。
　　“其实现在公子昭的长相是其次，重点是月影山中真有此处地方吗？”
　　李妈妈蹙着眉尖摇头，南风呆愣着脸摇头。
　　即使知道了竹公子即公子昭，我们仍是无法找到突破点，但眼前的线索重重排列，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就好比在那片满是迷雾的竹林里，你已经知道眼前所有景象，但依旧不知道如何迈出第一步。
　　我们都面朝山水画，苦思冥想。
　　李妈妈似想起什么，喃喃道：“旧宅府邸？柳姬当日也曾说过竹公子带她去了一处神仙府邸，我还笑她傻，难道说真的？”
　　山中的神仙府邸？
　　越说越离奇。真是让人一筹莫展。这案子里究竟还藏了些什么，眼见在柳姬房中并不能找出什么，我干脆想再去遇害而死的柳姬房中寻找些线索。
　　“李妈妈，你可否带我们去楼下的柳姬房中？”
　　李妈妈摇摇头，官府的人重重把守，即便入了夜也小心翼翼的守着，此刻想进去比登天还难，更何况今早京中来了三司的大人，更叮嘱要好好保护案发现场，否则便要小心自己的饭碗。
　　这下可难办了，除非跟着官家的人，否则是不能再进了。
　　官家的人，我灵机一动，想到了杜叔父。
　　若是跟着杜叔父便可以，假扮成他身边的小衙役。
　　一计生成，我便立刻动身去找杜叔父，叔父正在家中小院里养花弄草，一派悠闲模样。
　　月影山中有一处名曰烟霞峰的山峰，听闻杜叔父的爷爷曾在山脚下隐居，种菊酿酒，过着清闲的太平日子，不问世俗功名利禄，只看山中云起云散，花开花落。
　　杜叔父的爹也是个闲散性子，原在京中做官，后来看淡了官场纷争，正值壮年便辞官回乡了，到了杜叔父这一辈闲散的连进士都没考中，杜家爷爷也没着急，捋着一把半白胡子，笑的云淡风轻，满身仙风道骨，直言：“无妨，无妨。官场同刑场，这是你命中与刑场无缘。甚好，甚好啊！”
　　杜叔父原也想当个教书先生，可惜让我父占了个先，城中就那么一个学堂。杜爷爷大手一挥，提着两盒君山毛峰和一坛子杜叔父的爷爷酿的秘制菊花酒去了府衙之中，同卢知府喝了顿，卢知府喝的眉开眼笑。第二日便请人去杜家接了杜叔父来做书吏。横竖是算知府衙门中最有派头的一个书吏。
　　去年九月九重阳之时，山菊遍野，杜叔父提了两坛子菊花酒来看我奶奶，我家院角种着两株桂树，此刻也开了，阵阵桂香袭人，杜叔父提着酒背着手在身后，在树下眯着眼凝视了一会桂花，再缓缓踱进屋里，同我奶奶叙了会旧，便出了屋，顺带从屋中搬了张桌子和两个凳子在桂树下，又拿出了两幅碗筷和酒具，依次满上。
　　喝了自己杯中这一杯，走到对面将酒杯中的酒洒在地上。我缩在阁子的窗口看杜叔父做的一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听见杜叔父喃喃：“颜兄，一别十年。当年你问过我，若你先我而去，逢年过节，还会带杯薄酒来看你一看？现在你明白了罢！我是来的，你还骂我忒小气，连杯陈年菊花酿的酸酒都不肯给你喝，我如今给你带来了，带了两坛。你瞧瞧你，这是有眼无珠，我杜某如此大方……”
　　杜叔父说着唇边挂了笑意，又倒了杯酒，抬头饮下，唇角的笑意站了酒苦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