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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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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娟帕果然是方景之的娘亲偷偷裁下来的。
但想来方景之的舅父楼御史应会尽力救出他的罢!可叹我还如此操心,应是多此一举。 却不料第二日清晨我为祖母熬药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开门竟是昨日在锦绣坊的小少年。
小少年一双小鹿一般澄澈的眼中布满血丝,见我开门,便急急问道:“姑娘昨天所说可救我家公子,可还当真?”
“发生何事,你家老爷夫人不是已传书楼大人了么?”
“姑娘不知,昨日舅老爷来信说,此事涉及国舅和丞相,他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只能……”
“现下老爷、夫人都没了法子,公子被关在了天字号大牢,根本无法相见。夫人都急昏过去了。我想起姑娘昨日昨说可救我家公子,心中记挂少爷,连老爷夫人都没通报便来找了姑娘。”
这个少年所言非虚,王丞相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朝安的卢知府听闻当年曾是这位王丞相的门客,现下定是要卖王斐一个面子。而楼大人纵使位高权重,恐怕也不得不忌惮这王丞相三分,弄不好,还得因此得罪王丞相而在官场之中教人捉住痛脚,怎会冒着丢乌纱帽的危险去救人。倒是方景之,又平添了几分危险。如若不赶紧找出真凶,为他洗刷冤屈,我怕是这牢狱之灾,他也受不住。
我将这个小少年请进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南风,就是南风林的南风,刘叔说少爷在南风林捡着了我,因此便赐我南风二字。”
“如此。那南风,你可知,你家少爷昨日几时离家,你知不知他要同柳姬私奔一事。”
“少爷昨日并未离家,他一直都在房中看书。直至昨日少爷被抓,我们才发现少爷竟是不在家中。”
我让南风坐在院子里,先喂祖母喝药。待祖母喝完药后,我将碗搁置与灶台之上,也顾不得吃饭,便拉着南风一同去义庄。路上南风问道:“姑娘,为何你要救我家少爷?”
我转头看向南风,他一双澄澈的眼中满是疑问,我莞尔一笑,眼中忽有泪滑落。
“我同你一样,方公子当日曾有恩于我。我是来报恩的。”
“南风,你相信你家公子是凶手吗?”
“怎么会?公子绝不是那种人,他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况且,那人还是柳姬!”
方景之痴迷柳姬一年有余,这一年来日日都去烟南楼捧她的场,甚至为此得罪了不少城中的公子哥儿,人人都说这方景之是又着魔了。
说来他这着魔同他幼时做的一个梦有关。梦中他看见有一个在山中砍柴为生的樵夫,三九寒天,樵夫在山中砍树,天中忽降大雪,他在山中迷了路。直至夜幕时分,他筋疲力尽的坐倒在雪地上,却瞧见从深山之中走来一个一身白衣的绝色女子,肌肤若这身旁的茫茫白雪,一双大眼似藏着千年寒冰,令人不寒而栗。那樵夫却是看迷了神,女子蹲下来将他扶起,竟是将他带出了山外,送回了村子门口。
樵夫感激不尽,正要问那女子名姓,村口处却出现了无数火把。原是樵夫的邻居见他许久未曾归来,拿着火把要去找他,遇上了在村口的他。邻居们纷纷又惊又喜,问道:“山中忽降大雪,你是如何归来?”
“是这位穿白衣的姑娘将我送回。”
转而一看,刚刚分明还在身旁的女子早已悄无踪影,只留下一身白衣。眼前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与点点白雪,何来女子?
方景之时时做到这个梦,他便找城中的算命之人,为他解梦。算命人说这恐怕是他的前世,他前世为这个白衣女子所救,今生定会再遇上这个女子,来报前世之恩。
方景之一连找了好几个算命人,这几个算命人都这么说。他便也信了,只是尚且不知这姑娘何时会来,后来方景之偶然读到一本岛国使臣送来的典籍,上面记载着这个故事,那个樵夫遇见的女子正是雪女,雪女喜寒,惧火。而正因村民打着火把的缘故,才将这个雪女烧化了。
方景之看过以后便是真正的魔疯了,自己前世竟无意中将自己的救命恩人害死了。这让饱读圣贤之书的方景之实在不能忍受,愧思难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雪女找到,好好待她,以报前世之恩,偿宿时旧债。
方景之找雪女的法子也是极为特殊,他以为雪女,便是冬日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每每逢至冬日落雪,定要去那深山之中转上一圈。可是这穷冬寒野的,连樵夫都不肯去山中打柴,哪家的小姑娘会好好的去山中呢?除非这个姑娘冻坏了脑子。
于是这方景之苦寻了十多年仍未果,直至在花客会那日遇见了柳姬,便认定了这就是前世的雪女。照方景之的脾性,为寻雪女寒冬腊月去那深山老林都在所不辞的路子,为柳姬一掷千金,得罪权贵又有何惧。
只是柳姬这心确像是用千年寒冰所做,任凭方景之这等翩翩公子费尽心思,白日里包着她的场子听她弹琴,夜里一首首酸的掉牙的叶中藏诗一片片往她房中丢。只因柳姬不论夜里白日,均不关窗。托着方景之此类情圣公子的福,柳姬窗子正对着的那株槐树没少受罪,生生让这些个公子们给扒秃了,今日你摘叶子送诗,明天我爬树丢信。
城东冯将军家的大公子更是时不时将信挂在鸡毛箭之上,也不顾房内是否有人,便射进窗中,常常将柳姬给吓个半死。我更是怀疑如若柳姬不是这么个死法,便是让这冯大公子的箭给射中了。
其实初时他也晓得爬上树,先去瞧瞧屋内有人没人再射箭,奈何这将军夫人出了名的疼儿子,晓得他每天出去寻佳人开心估摸累着了,三餐之中燕窝鲍鱼样样皆有。时日一长,冯大公子越来越肥,这树枝便再也经不住他踩,常常是冯大公子还未瞄准,便从树下摔了下来。听闻有一次摔下来,还将在底下接着的一个仆从给压坏了。
但方景之便不同了,懂得投佳人所好,知晓柳姬最喜欢山花所制成的胭脂,时常天还未亮便背着竹篓去山里采还集着清露的晨花,一趟翻山越岭下来,一个白衣公子愣是成了个灰头土脸的村夫,让城里人看了笑话去。除却这胭脂,还经常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曲谱、书籍来赠予柳姬。也不当面赠她,常是守在那后院门口,知晓她在房中便学几声猫叫,再将东西放下走人,潇洒的紧。
唉,说来这些痴情事已被城里人和王斐当做定罪的证据。
“姑娘,姑娘……”
我回神,看见三丈开外的义庄,原是我们已到了义庄。但是义庄眼下把守重重,我们恐怕不容易偷溜进去。
我心中突生一计,转身问道:“南风,身上可有余钱?”
南风闻言便拿出了钱袋不舍的递给我,我掂了掂,估摸着够了。
“你悠着点啊!这些都是平日里公子打赏给我的。如今公子被关在牢里……”
我赶紧打断南风,对他道:“行啦!眼下不是伤怀之时,南风你听着,先把眼泪擦干净,等下跟在我后面不要出声。”
我蹙眉装作焦急的样子,上前把钱袋递给守门的一个捕快,对他说:“这位差大哥,行行好,我们是冯将军府中的下人,应公子所托,前来替他拜祭一回柳姬姑娘。你们也晓得的,我家公子在柳姑娘生前顶挂念她。如今……求各位大哥行个方便罢!”
捕快掂了掂钱袋,咧起一边嘴角,估摸着是想今日又有酒喝了。也没细思我话中的不对。
“快点去!时间不多啊!”
我仔细查看了柳姬的尸体,双手俱已被烧焦,面目尽毁,但有一只手却紧紧攥着拳头,想必是冰蚕丝。这冰蚕丝也是方景之被定罪的原因之一,冰蚕丝乃是锦绣坊所出,而这冰蚕丝所有者当今世上除了在宫中的皇上恐怕也就锦绣坊里的人了。
这个案子里,疑点重重,眼下想听方景之的证词,恐怕只有等明日的公堂会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