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21、第 21 章

　　小枝转身，复又道：“姑娘，你为何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柳姬转头向小枝看来，而小枝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上的喜怒。小枝又道：“我有时，真的很厌恶你，道貌岸然，自以为是。”
　　柳姬闻言挑了挑眉：“哦？”
　　小枝终于转身，不同于以往怯怯的样子，此刻她面目狰狞，眼中仿似要射出利箭一般，恨恨的逼视着她，道：“你当真觉着你自己很伟大？每次自作主张推辞李妈妈，却从不问我。”
　　柳姬不以为然，小枝太过天真，这楼中并非只看脸，小枝这般姿色若换在其他青楼中也能混个中等，可这是烟南楼，并非一般妓馆，这里看的还是才情。若按才情，小枝这般在楼中也只能做个最最下贱的娼妓，这点她清楚不过，原以为小枝跟着她这么多年，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没想到小枝竟这样不识好歹。
　　“你若是想做个最下等的娼妓，我自然是拦不住你的。”
　　“在你眼中，我就只够资格做个女妓？”小枝眼中满是惊疑，原来在柳姬眼中，她是这样下贱的一个人。
　　柳姬道：“不然呢？你还想同我一样么？”
　　“我，为何不能同你一样？”
　　柳姬此刻就坐在窗台之上，从高往下看着小枝，她看着因恼怒而面目狰狞不复以往清丽的小枝，轻蔑一笑。转头看向窗外，答道：“你配吗？”
　　“咚”，柳姬感到后脑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晕了过去，身子一软。而小枝红着眼，拿着香炉站在她身后。看着倒在地上的柳姬，嘴角扯开一个狞笑。
　　“配不配岂能由一具尸体来评论。”
　　小枝伸手上前往柳姬鼻尖一探，还有气息，短时间内怕是醒不过来。先将柳姬拖上床罢，再将窗口狼藉之处，略作收拾，身上也沾染了些许血迹，只得先将外衣脱下来。继而出去向李妈妈讲柳姬今日身子不适，不接客了。李妈妈不会轻易让柳姬休息的，这点她很清楚，晚些时候她想必还要去柳姬房内一趟，而方景之却约姑娘亥时相会，等他来时官府的人也该来了。
　　于是掐着时辰赶紧写了一封信回复方景之，邀他赶紧来烟南楼中。又去准备了一只火盆和一盆冰，将柳姬的头置于冰堆之中。过了一炷香时分，柳姬已经断气，而她约方景之戌时过来，而此时距戌时也就半个时辰的事。她赶紧将柳姬脱到窗口位置，拿出方景之所赠匕首，一刀刀朝柳姬脸上划去。一双小小的杏眼之中，凶光毕露，喃喃道：“你早该死了……你若死了，我便可代替你……你这个贱人，你不是很得意你的脸吗？你的才情？哈哈哈……贱人！去死！”
　　每骂一声“贱人”，小枝便在柳姬脸上狠狠划上一刀，鲜血溅射在她脸上也全然不顾，柳姬脸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一张倾国倾城，魅惑众生的脸被划得犹如鬼魅一般。小枝狠狠一抹脸上的血，此刻的她比柳姬还要可怖三分。如同十八层炼狱之中走出的恶魔。
　　将柳姬的脸划烂以后，小枝将沾血的外衣脱下，放入火盆之中，又将那块冰蚕丝娟帕塞进柳姬手里，再将她的手放进火盆之中。那些沾血的冰块，放在柳姬的尸体周围，等方景之来时，差不多也该化了。
　　现在只需她守在外面，等方景之过来便可。也是那书生倒霉，偏生送了信过来，说要同柳姬一道私奔。愚不可及，倒是做了她现成的替罪羊。
　　只是小枝万万没料到，方景之在收到信之前便已悄悄离开，因此并未看到小枝的信。而李妈妈再进去以后看到柳姬的尸体正惊恐之际，小枝看到也跟着走进柳姬房间，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拔出，架在李妈妈脖子上。
　　在李妈妈耳边冷冷道：“李妈妈，是不是很害怕啊？”
　　“你……你是小枝？”李妈妈又惊又怕，日间还愁眉不展的女儿，此刻倒在血泊之中，时隔多年的悲伤随着害怕一同席卷而来，眼中早已湿润。“你想怎样？是你杀了柳姬？”
　　“没错，是我。”
　　“为何，为何……柳姬待你如此好？”
　　小枝嗤笑一声：“待我好？妈妈可知我真正想要？”
　　李妈妈默然不语。
　　“我想要的，是柳姬的地位。但她一直拦着我，阻挠我。她占着朝安城第一才女的位置，占着烟南楼花魁的位置。妈妈，她好碍眼啊！可是，你不会去报官的罢！你知道，除了我，这楼里没人能斗得过我。”
　　“你……”
　　“等下就会有替罪羊过来的，妈妈不用急。你不会想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折损的罢！”
　　小枝在黑暗里，朝柳姬的尸体冷冷一笑。她算透了李妈妈，在李妈妈眼中利大于情，为了烟南楼的未来，她不会去主动报官。而这，也是她作这一步打算的主要原因，只有凭着这点，她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