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20、第 20 章

　　看来又要麻烦杜叔父一趟了。小枝到底是不是凶手，只能公堂之上判断了。
　　说起公堂，不由得又想起今日公堂之上，王斐突然下令要卢知府退堂，所为何事。而南风所说的楼大夫，又能否真的能救方景之。
　　而竹林之中，又藏有什么秘密？
　　重重谜团下，我又辗转反侧。拥被而起，窗外月色清冷，偶有微风，树上那只柳莺似是知道了自己的子女死于非命，而巢中那只哀啼的雏鸟并非自己的子女，站在窗口上，一动也不动。鸠占鹊巢，取而代之，鸟兽况且知道几分难过，更何况人呢？
　　念及此处，看着柳莺落寞的身影我仿若想到了李妈妈。柳姬是她唯一的寄托，楼道踏落，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是否也在对着这孤星寒月感怀往事。此情此景，真是当得一句月落子规啼，好一番凄清惆怅。
　　我转眼向树梢间的鸟窝望去，刚出壳的子规正将刚破壳才露了个脑袋的小柳莺挤下去，那只柳莺不同于其他柳莺，偏似生了一副硬骨头，大半个身子还在壳里，也使劲将子规往下面挤。但终究不敌子规，被挤了下去，窗口站着的这只柳莺眼见自己的孩子被杀，正欲去救，终归还是没来得及，那只还未完全出壳的柳莺就这么被摔死了。
　　我爹的鸟兽图志中曾写道，柳莺并不会将这些“凶手”赶出自己的巢外，反而会像对待自己的子女一般对待它。
　　一股寒意蓦地从背后升起，子规哀鸣，其意并非有不可言说之悲，只因想借哀鸣之意掩盖自己所做的恶毒行径。而小枝，初时装疯卖傻，也并非是真的愚钝平庸，只是想借此撇清与案子的联系，掩盖她想鸠占鹊巢的不齿行当。
　　杀人动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小枝出身苦寒，险些被卖给痨病儿，幸得柳姬搭救，并因此得到柳姬庇护，享受在楼中的礼遇。可是，倘若她站在柳姬的位置呢？柳姬的一个贴身婢女，已有如此好的待遇，与柳姬朝夕相处，小枝自然知道作为朝安城头等的花魁是怎样的荣光富贵。
　　柳姬随随便便一件雪貂披风就可以抵掉她的命，那几分礼遇与之相比也不过是卑贱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案发当晚，一定是这样的。
　　我眼中的案发当晚：柳姬今日心中略有些烦闷，不日将要嫁于性情古怪的王国舅，这婚她是不嫁也得嫁，前日聘礼都已送至，大大小小堆在宽敞的大厅之中，竟有小山一般高。羡煞了楼中一众姑娘，纷纷感叹王国舅俊朗不凡，出手还如此阔绰，虽只是做个妾室，那也是极好的。
　　王国舅许是因为她的美貌才看中她的罢！毕竟她长了这么一张魅惑众生的脸，骨子里便透着一股烟柳之气。
　　柳姬念至此处，便不由得更加烦闷。门外忽想起叩门之声，原来是小枝来了。她望着窗口，低低喊了声：“进来罢！”
　　小枝道：“姑娘，该准备晚上要用的琴具了。”
　　“知道了，你出去罢！”
　　小枝应了声，便准备出去，突又想起什么般，折返回来。
　　“对了姑娘，这里有封信，是给你的。”
　　柳姬头也没回：“你放桌子上罢！”小枝这回应了声却没出去，柳姬回头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小枝道：“昨日李妈妈又提起那事了吗？”那事无非就是将小枝像楼中其他接客的姑娘一般挂牌，只是烟南楼不比当年，如今楼中最下等的姑娘也做些妓馆中的行当，而小枝如果真挂牌，难保不会像那些姑娘一般，因此柳姬常常在李妈妈说起时，严词拒绝，并时常暗暗威胁李妈妈不要动小枝的主意，否则便同小枝一样，去当个最下等的女妓。
　　“恩，我给推掉了，你不必担心。”
　　小枝闻言并没有雀跃喜庆之意，反而有几分不悦。闷闷道：“明白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