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17、第 17 章

　　奶奶已然睡下，我将药熬好，将她轻轻唤起，奶奶今日格外配合，不摔药碗便喝完了药。
　　佛家讲究因果轮回，前世因，后世果。前世造了孽，今生吃苦来还。我还年幼时，我爹便时常同我讲这个道理，今生的债一定要今生还，受了别人的恩情，一定也要还清。世上最难欠的，便是人情债。
　　我那时还小，问他：“爹爹昨日我吃了周大娘家的米饼，今日是不是要去还一个？”
　　我爹笑眯眯道：“周大娘家昨日没有做米饼。”
　　岁月荏苒，往昔不复间，我爹的教诲历历在耳。掐算时间，南风估摸着也要到了。
　　果不其然，门外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我开门一看是小枝和南风。
　　小枝蹙眉道：“听闻颜姑娘要去柳姬姑娘房内查看，只是姑娘房间现被重兵把守，没有国舅和卢知府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正因如此，我才让南风去找你，看你能否想出法子。”
　　小枝在暗处，深深看了我一眼，南风在旁边急道：“小枝姑娘，你快想想办法。”
　　“我也实在没有什么主意，只能试上一试，你们同我来罢！”

　　去烟南楼的途中，我问道：“小枝，案发后你还有去过柳姬房内吗？”
　　“不曾去过。烟南楼都让王斐和官府的人围了起来，李妈妈等都被软禁了起来，可在楼中走动，唯独不能去姑娘房内。”
　　待行至烟南楼门口，小枝上前道：“差大哥，奴等是这楼中做活的下人，前两日有事出去了，今日才回来，可否让奴等进去？”
　　官差挥手，对另一官差道：“去把李妈妈叫来！”
　　李妈妈腰肢扭动，一步一媚眼朝那几个守门的官差抛去，轻飘飘靠在门上，看了我们一眼，道：“唉呀，你们三个小祖宗叫你们去许都购置点香料磨磨蹭蹭这么晚才回来，进来罢！”
　　又转头对官差道：“差大人，这几个是奴家楼中的下人，通融通融放他们进来罢！立马就走，等会儿奴家让艳秋和织夏陪你们喝酒！”
　　那几个官差显然是心动了，大手一挥，我们三个终于能进这楼中了。
　　李妈妈在身后道：“赶紧把香料送去各个姑娘房间就立马走，别让我们差大人不好办事。”小枝转头朝李妈妈轻轻点头，李妈妈从怀中拿出一包香料，悄悄递给小枝。

　　进楼之后，我抬头四顾，烟南楼一共有五层楼。柳姬住二楼，二楼现下重重把守，尤其柳姬的房内，光是门口恁是站了二十来个人，还分成三排站，卢知府也是颇为谨慎。
　　原先住在二楼的姑娘也都搬到了上面楼层居住，李妈妈先去五楼和四楼的房中送香料，我们三人一同去三楼，再借机进入柳姬房内。
　　送香料之时，我观察过那些姑娘房中，均有一扇窗，但由于房间朝向不同，窗外有些是河，有些是街市，三楼原柳姬所住房间，至今无人居住，趁着没人注意，我们三人进入查看了一番，房内干干净净，书架书案乃至窗台，并无积灰，想来是李妈妈平时都有派人清扫。原柳姬的房间与二楼的房间时同一处，只是楼层不同，都正对一个小院。
　　柳姬的房间出口只有大门，除了大门，也就越过小院，爬上二楼，当日柳姬被杀之前只有李妈妈进过柳姬房间，但李妈妈并非凶手，那真凶极有可能是越过小院，爬上二楼来的。
　　将三楼的香料分发完毕，我们三人思索，如何才能越过这三排官差，进入柳姬房内，小院内也是把守重重，两个入口都被堵死，着实叫人难办。
　　正当我们苦思之际，把守的官差要换班了，三排官差齐齐从一侧的楼梯踏着雄浑有力的步子跑来，走至柳姬门口。
　　唉，竟连这点空当都不给我们留。我们三人正下了楼，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颇似我家前面六婶同全叔闹时，将自家屋顶踩踏的动静。我们都不自主将头抬向声源，李妈妈也吓的从楼上奔了下来。
　　见状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一声惊天巨嚎：“哎呦，老娘的百年黄花梨木紫檀地板，上好的波斯五彩水晶琉璃顶，怎么让你们这些小王八给踩塌了啊！”
　　那些官差走至柳姬门口，站定之后，一个跺脚行礼，竟生生将地板踩出了个窟窿，几个官差也顺势掉了下来，现下东倒西歪的躺在废墟上哀嚎。
　　一时之间所有官差都聚集在了大堂之中，姑娘们也都出来围看，我们趁乱赶紧跑到了后院，将南风当作肉垫，我与小枝先爬了上去。
　　进得房中之后，因为不能开灯，只能借助月光勉力看清。外面倒是热闹，李妈妈扯着那几个官差嚷道要他们赔钱，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顾及此处了。
　　我将柳姬房间仔细打探一番，房内并无打斗痕迹，除却床上稍显凌乱，凶手极有可能是柳姬相熟之人，否则深更半夜从二楼爬窗而入，柳姬却不声张。
　　窗前有张长案，案上置有花瓶等物。我小声道：“小枝，这张长案原先就是放在窗前的吗？”
　　小枝道：“姑娘前段时间闲来无事，故将房内格局变换了一通。也没大改，只是改换了书架和长案的位置。”
　　我刚刚与小枝进来之时险些将长案上一个花瓶打翻，幸亏小枝及时拿住花瓶，不然惊动了门外的官差，我们怕是要被抓起来。但正是借此契机，我发现花瓶底下有几个凌乱的脚印，有被抹去的痕迹，而旁边有一个圆形的印子，这个印子的位置，才是真正柳姬常放花瓶的位置，凶手离开之时，太过匆忙，来不及将鞋印细细擦净，便只能拿这花瓶粗粗一挡。
　　而案上的脚印，脚掌略小，泥尘较少，此人定是不常在外走动。还有一个脚印，泥尘较多，且脚掌宽大，显然是男子脚印，看来这个便是方景之的了。
　　凶手在进入柳姬房内行凶之后，便也从这个窗口逃了，这个凶手，是个女子。而且，定是楼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