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14、第 14 章

　　“如此说来，那你腿上应有旧疾才是？”
　　“民妇一个开艺馆，一瘸一拐自然无人来楼中。”
　　我一向以为李妈妈走路扭得花枝招展，是为烟南楼揽客之故，但是细想来她两条腿走路虚浮无力，显然是有腿疾，可叹李妈妈竟掩藏的这么好。
　　“柳姬被卖进来时正好也是个落雪之日，民妇看她也是六七岁的样子，若是那孩子不死，也是这个年纪，不自觉的便对柳姬颇多照应，将她安排在原先柳姬的房中。她刚来时，性子烈，趁我不备，竟也从三楼之中跳了下去，摔折了她。叫我又气又痛，这孩子分明就是那人的翻版，我索性也管她叫柳姬。心中也不自觉的待她如亲生孩子一般。”
　　“那早夭的孩子和昔日柳姬之死始终是我心中难言之痛，她们像块石头一样，十几年来一直悬在我心头，待我不在意，便狠狠砸下，只有看着柳姬，我心中才好受点。案发当日，民妇是真心希望柳姬能随心而定，进去之时，我便告诫自己，不能让柳姬重蹈覆辙，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进牢笼……”
　　“够了。”王斐冷冷打断李妈妈所言，眼中已有不悦之意，“照你所说，柳姬那日是否有备好包袱，准备出逃？”
　　李妈妈正要回答，一个小厮打扮之人从公堂后侧之中悄悄走入，俯身在王斐耳边说了什么，王斐皱眉，挥手打断李妈妈，将卢知府喊来。
　　“今日案子就先审到这里，明日再审。”
　　卢知府与王斐交谈一番后忽出此言，街坊邻居议论纷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不审了，有些在议论李妈妈刚刚所说，有些年纪大的还记得当年这桩事的开始讨论那片竹林是否真的有鬼。
　　“我看这事，真的邪门，几十年前，那个邱员外家的小女儿听闻也是走进那竹林，后来再也找不到了的。”
　　“别说，还真是，那林子里好几个人都走丢了。”

　　看来这竹林果真有鬼，今日必要探上一探了。我与南风正欲转身离去，看到李妈妈仍跪坐在地上，如今还是三月的天，地上自是冰冷刺骨的，念及她有腿疾，我便走往衙门内，将她扶起，李妈妈看了我一眼，并未开口，任由我扶着。待走出衙门之外，她将我轻轻推开，并道了声谢。
　　我瞧着她一身红衣，双腿还未迈开一步，便又狠狠跌在了地上，南风一个箭步夺过，想去扶起，我赶紧将他拉住。从这里到烟南楼，再没人能扶她。
　　“姑娘为何不让我去扶，是怕她讹我一笔么？”
　　“讹你一笔还好，倒是我怕她将你认成柳姬，把你买进烟南楼，细加调教，去做那城中人人仰慕的花魁。”
　　南风立即摇头，一脸惊恐。
　　“走吧，我们也去那竹林之中迷路一回。”
　　南风脸色煞白，昨日我邀他去义庄之时，南风也是这个脸色煞白的模样，今日白的跟昨日义庄之中的另一具尸体一般，头上还有涔涔冷汗。
　　“那……那竹林中……闹……闹……鬼啊！姑娘，不是说进去就出不来了吗！我还想再活久一点啊姑娘！”
　　“大白天的竹林之中，怎会有鬼？”

　　南风这小子忒胆小，在我威逼利诱生拉硬拽之下，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月影山的这片竹林。
　　这片竹林也称竹海，山南之处皆是竹子，一些其他地方早已灭绝的竹子在这里都能找到。早已一些风雅人士经常来这里品竹饮酒，只是不知何时起，竹林之中频频发生失踪事件。一些过路商人、赶考书生、还有姑娘家的，进了这竹林便像人间蒸发一般，失了踪影。官府为了名声，下令封锁消息，还有位知府，曾想一把火烧了这片竹林，但因竹林之中有些竹子太过珍贵，当朝的那位皇帝也是个风雅之士，便驳回了他的折子。
　　从此只能吩咐离这片竹林远着点，时间一久，没有失踪之事再发生，大家也就忘了这片“食人之林”。
　　去年，方景之和柳姬也是在这里相遇的。
　　竹林之中静的渗人，南风一直在我身边瑟瑟发抖，我进了竹林之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只是一片普通的竹林罢了。祖母说，柳姬便是在这竹林之中自尽的，按李妈妈所言，那个柳姬应是在产后身体虚弱，加之受到打击血气攻心不治而亡。与竹林唯一能扯上关系的便是当日遇见竹公子之时也在这迷路。
　　天色渐晚，竹林之中升起一层薄雾，竹林本就幽静，此时更是有一种诡异气氛。
　　“姑娘……我们……我们回去罢！我瞅着这林子便觉得渗人，我……”
　　“那便回去罢！”
　　我与南风转身折返，突有一阵东风袭来，竹林之中，枝叶相接，传来簌簌声响，薄雾一经吹袭，并未散去，反而传播开来。
　　我与南风走来之时一路在竹中刻下记号，但怕走错路。但我们按所作标记返回之时，却发现早已迷路。
　　正当我细思之时，南风似是见到了什么可怖之事，大叫一声，吓倒在地！
　　“姑娘！姑娘，竹子中……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