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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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将至之际，天上便降了雪，起先只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子，紧接着又是一场冰雹。
路上结了厚厚一层冰，进山进城的路都被封了。
柳姬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每年入冬之际，柳姬心中都会有什么预感，总觉得这个冬日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每年直至春逝，也没什么事情。那些预感着实像是一个憋了很久最后却悄无声息的一个屁，但若去年遇见竹公子之际，却没了这股预感。
于是今年，柳姬也说服自己，不过又是一个闷屁罢了。
但这回这个预感，的确灵了。
柳姬难产，生产之时，正落着一场大雪，寒风刮过，将烟南楼门口的灯笼吹得摇摇欲坠。柳姬每每将晕过去，又担心自己晕过去她同孩子便是真的没了，吊着一口气，可是接生的稳婆迟迟未来，可怜楼中一众姑娘，竟没一个帮的上忙的。
去请稳婆的小厮终于奔回，哭说稳婆嫌路滑难行不肯过来。
李妈妈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闻言气的晃了一晃，又问：“大夫呢？大夫为何不来？”
小厮两颊让寒风吹的僵红，话也说不利索：“大夫……大夫，不肯接诊。”
“今日就算用刀架着他们的脖子我也要将他们架过来。刘全，备车。”
“路上都结着冰哩，马车恐怕是行不动啊！”
李妈妈一把拿过小厮手中的蓑衣与油纸伞，夺门而出。在漫天风雪中一步一跌的赶去找稳婆。因记挂柳姬和她腹中孩儿，太过心急，重重的跌在冰面上好几回，手和腿都磕出了血，仍是不管不顾的疾奔过去。
眼前点点白雪，恰似四年之前，楼中没有取暖的碳火，她只得守着唯一一盏寒灯维温，柳姬却推门而舞。
“这漫天大雪，像不像初春之际柳絮偏飞之景？”
绿裳罗裙染上纷飞白絮，恰似暖春之时，绿野仙境之畔盛开的一树梨花耀白。
一阵寒风重重刮过，李妈妈如一片枯叶般颓然倒地，血迹穿过厚厚的衣物渗在冰面上，她用手肘撑地，欲再站起，一个打滑，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李妈妈趴在冰面上，热泪滑落地上，泛起氤氲热气。眼中泪水又慢慢盈起，冷风吹拂之下，将要结冰的样子让眼睛越发酸涩疼痛，连眼前事物也要看大不清，模模糊糊仿佛有一抹绿意，那人蹲下身，对她莞尔一笑，声若脆铃：“我姓柳，唤我柳姬。”
纵是丹青绝笔，难绘嫣然一笑。
李妈妈强撑着身子再次爬了起来，扶着跌跌撞撞的赶往稳婆家中。
拿着簪子逼的稳婆与她一道回了楼中，刘全也终于将大夫半绑半威胁的带了过来。
柳姬的孩子终于得以出生。可李妈妈未曾想到，孩子因难产之故，出生之时已奄奄一息。
“你看这孩子面色青紫，恐怕活不太长，都不哭不闹。”
“孩子在娘胎之中滞留太久，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你们救救她啊！你是大夫，你是朝安城里最好的大夫，你是扁鹊后人啊！求求你，救救她……”
“这孩子刚出娘胎，什么叫活不长久，求求你们了。我将这楼送给你们，你们救救她吧！”
李妈妈拼命的扯着羊胡子大夫的衣袖，顾不得已经伤痕累累的膝盖，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叩拜，声泪俱下。可是那大夫最后也只抛下一句：“趁早买口棺材埋了罢！”
柳姬仍未醒转，李妈妈看着怀中安睡的孩子，心中打出了一个主意：趁柳姬未醒，她要赶紧将这孩子送走，不能让她死在柳姬的眼前。
顾不得刘全和楼中其他姑娘的劝阻，连夜又拿了银子和伞，赶往了城外。
待柳姬醒后，问起来，只说是孩子已经扔了，烟南楼中容不得这样的孩子存在。她们这是艺馆，并非妓馆，柳姬与人私定终身怀上身孕，本已是违背烟南楼规定的事情，败坏烟南楼名声，肯让柳姬在楼中生孩子已是大发慈悲，怎么能将这孩子留在这里。她已将孩子丢至城外荒郊野岭，现下估摸已成了豺狼虎豹的果腹之食。
她以为柳姬知晓后总要哭闹一番，但柳姬知晓后，并未哭未闹，只将窗子大开，任由风雪吹进窗口，愣愣的盯着窗口，李妈妈见此放了不少心，也由得她这样去，只当她难过一阵后便会放下，总不至于为了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将自己赔进去。只是李妈妈从未为人母，哪晓得孩子之于娘亲的重要，即使从未谋面，十月怀胎，孩子已是生母的半颗心。
她命人将柳姬的门锁死，让厨房做些暖身的汤药。又不放心，亲自去厨房替柳姬熬汤。
只待她小心翼翼的将那盅汤品端至柳姬房中之时，才发现柳姬不见了，窗口旁有一封书信，信中写道：阿霁，你我相识一场，我从未后悔当日结交于你。但如今，终是我看错了人。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回我的孩子。从此后，山长水短不相逢，你我缘尽于此。
四年光景，薄薄一张纸。
柳姬不会在荒郊野岭处找到她的孩子，李妈妈将那苦命的孩子托至城外一农户家中，嘱咐他们好生照应，若是孩子死了，便来知会一声，她会来安葬这孩子。
孩子的死讯和柳姬的尸体是一道送回来的。
李妈妈买了两口棺材，一大一小。未等风雪暂歇，便半跪半爬独自拖着两个棺材去了墓地，路上刘全和烟南楼一众姑娘都劝她，别走了，让他们来，李妈妈膝盖上有伤，经不起折腾。
她听不进去，孩子死了她也仿若被生生剜去了半颗心，但始终不如柳姬那封信来的彻底。李妈妈那时终究看不开，柳姬竟为了这个从未谋面的孩子，将命赔了进去。
而那个负心汉，终归是负了柳姬。
云起风散，月影山麓花开花落，兜兜转转几年，并未有半分音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