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10、第 10 章

　　我昨日在喂祖母喝药之时，无意间说漏柳姬遇害一事。祖母一惊，问道：“柳姬？那柳姬不是早就死了吗？”
　　“早就死了？分明是前日夜里死的啊！”
　　“我虽然老糊涂了，这些红白之事还记得清！柳姬，是不是就是那个烟南楼的花魁？”
　　“正是。”
　　祖母斩钉截铁道：“那便没错！十几年前，就死了！”
　　怎么会？我心中疑惑，继续询问。
　　“那柳姬，死的蹊跷。是烟南楼的清倌，那年，有人传柳姬在外面惹了不好的东西。说是她太美貌，惹了在山里枉死的色鬼，还怀上了鬼胎。传的那个邪乎劲！”
　　祖母说及此处，眯起眼睛冲我微微一笑，像给自家小孙女讲故事的慈爱祖母。轻咳两声，又继续说道：“柳姬说她忽然在山中一处竹林里迷了路，怎么转都转不出去，幸得一竹公子相救，指点她走出竹林。咳……咳……
　　竹公子你听过的罢！就是月影山花客会的那个，有人说那个在山里迷路的书生，正是在此处迷路，后来没听说他的消息了，有人说他周游各地去了，有人说他在竹林里成仙了，谁知道呢！若是有缘人在此迷路，便可得到他的指点。
　　但是柳姬从那以后，便没有再接客上台表演了。”
　　“后来，咳咳……”
　　祖母咳嗽越发严重，我端来一碗清水，喂祖母喝下，方才平复。她因一阵猛咳，脸色涨红。
　　“我怕是不中用了，你趁早买口棺材放在家里，待我死了，直接扔进去罢！也不用费心思”
　　“奶奶，你说什么话，大夫说你还得喝两年药，才能进棺材。”
　　“小畜生，我就知道你不盼我好，日盼夜盼就盼着我进棺材，连日子都算好了！”
　　“唉呀，奶奶，那后来如何了，为何柳姬就死了？”
　　“后来？容我想想。你先去给我弄块东坡肉来。”
　　祖母忒不讲理，非要吃东坡肉，这么一把年纪，我放多点盐，齁不死她。
　　直到我弄了碗肉汤给她，才肯讲后面那半段。
　　当年的柳姬，自从在山中遇见了竹公子以后，整个人便像魔怔了，也不登台表演，说是竹公子不愿意她抛头露面。还有传言说她已珠胎暗结，一些破庙里的道士便说柳姬怀的是鬼胎，若生下来，要害死人的。
　　后来生没生下来不得而知，同年隆冬，有人看见柳姬蓬发赤足，衣衫凌乱的从烟南楼中狂奔而出。说是奔往山中去了，自此再也没回来。
　　尸体是三日后寻回来的，大冬天的，身上除却一些细小的伤痕，再无致命伤痕，死相颇为蹊跷。
　　祖母说的这个柳姬，和我所说的柳姬，应该不是同一人罢！那便是这城里出了两个柳姬，当年的李妈妈已是烟南楼的老鸨，只是年纪尚轻，此事同她应该脱不了干系。
　　至于竹公子之说，我并不全信，托方景之的福，我没少看些奇奇怪怪的典志杂闻。竹公子这个，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但这另一个柳姬却是让我对李妈妈起了几分疑心，两个柳姬之间如此相似，且都在那竹林里迷路，难不成那竹林果真藏有什么秘密。原本只是想探探李妈妈，却不想她如此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