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任方圆

5、后辈

　　休假结束后的第一件事情，刘慧静医生被停职了。

　　这件事情说麻烦也麻烦，出事的是议员，一时没法善罢甘休。

　　可出事的原因，说简单却也简单。后来也查清楚了，主要是崔医生因为当时未察觉的脑部肿瘤，接到电话时失神症状发作，延误了诊治的时机。

　　这算不上是刘慧静的错，可最后经过副院长金泰浩和洪志宏的百般周旋，刘慧静仍然被停职了。

　　他感到有些困扰，陈院长，也就是陈瑞雨的爸爸，以前不是很喜欢刘慧静的么，为什么这一次明明算不上她的错，却非要对她从重发落呢？

　　有一次和小叔说起，郑波澜告诉郑允道，“刘医生的奶奶，十三年前意外死亡的手术是院长做的。她已经找到证据，那是医疗事故。”

　　原来如此，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为了帮助刘慧静，他加入了医院的理事会。为了喜欢的女人做一些事情，类似于奉献的感觉，他觉得还不错。但如果有回应，或许会更好。

　　下班后回到家的时候，小叔问他，“就这么喜欢志宏的女朋友吗？”

　　“对，喜欢。”是啊，已经是洪志宏的女朋友了，可是有什么办法，他还是忍不住想为她做点什么，因为喜欢。

　　即便如此，这一点点小小的奉献还是失败了。理事会上的提案，他们输给了院长。

　　这难免让他有些难过，中午的时候，小叔拉着他在食堂吃饭，他的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赵仁珠在一旁小心地问，“他怎么了？”是对小叔说的，声音很轻。

　　“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没办法。”郑波澜颇为遗憾的看郑允道一眼，小声回答赵仁珠。洪志宏是他二十年的老朋友，郑允道是他亲侄子，他那边都不好帮忙。

　　“哎西，小叔，没必要小声说啦，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郑允道抬头看一眼小叔，感到很无语，自己不就是喜欢一个人么，被他说得好丢脸。他又看向赵仁珠，她倒没什么奇怪的表情。

　　相反，赵仁珠反过来鼓励他，“没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大不了，撞到南墙再回头呗。”

　　“仁珠，你是觉得我一定会撞到南墙吗？不可能成功？”郑允道问。

　　小叔却说，“当然是啊，在这一方面，仁珠可是你的前辈，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才回头呢。”

　　赵仁珠斜睨他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是怎样的南墙，撞的她头破血流呢？郑允道没有问，但他心里存着疑的。他一直记得，那天她懒懒躺在沙发上，笑着说出“我可是一个故事会一样的女人呢”，她的眼神，他一直记得。是什么样的故事，他会不会知道呢。

　　这一天又是两个人值班，是赵仁珠邀请他出去吃饭，还是上次那家店，还是上次那个时间点。

　　他们聊起医院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有些感慨。医院前任理事长死去后，医院一天比一天乱起来了。科室里的事情也很让人烦躁，一会儿是停职，一会儿是绝症死亡，叫人没个盼头。

　　郑允道不再说起医院，而是问起赵仁珠的事情来，“小叔说你是撞了南墙，什么样的南墙呢？能告诉我么？”

　　赵仁珠没想到他说这个，楞一楞才自失地笑笑，“是…很硬很硬很硬的南墙啊。”她说着“很硬”的时候，有些咬牙的意味，又抚上额头，“撞得我头破血流，到现在都是痛的呢。”

　　郑允道被她的表情逗乐了，明明对她来说是一段很悲伤的往事吧，怎么能这么欢脱地说出来呢？“既然你都撞得这么痛，为什么还要鼓励我继续呢？”

　　“因为奔向南墙的那一路，还是有些美丽风景的啊。”她托着腮帮子，回忆了片刻，脸上不自主地带着一点害羞的笑，“那时候挺傻的，不过挺有意思的。”她撩了撩落到前面的头发，偏着脑袋看郑允道，专注地说，“你现在很像那时候的我。”

　　“很傻却很有意思？”郑允道故意问，自己都忍不住笑，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傻气。

　　“没错没错。”她又笑一会儿，“我还很羡慕你？”

　　“这有什么羡慕的？不过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事。她永远不会回头看我一眼的。”

　　赵仁珠摇摇头，认真解释，“那时候的我，有一腔孤勇。拼了命地向他跑过去的时候，我真的很幸福。我很喜欢喜欢他的我，可是这份喜欢，没有结果。后来，我在感情上变成了一个懦夫。”她又专注地看他，“真好，你还是那么勇敢，你还是愿意去跑向她。”说完，她低头喝了一口橙汁，再抬头又是笑，有点遗憾的语气说，“可惜没有酒。”

　　“将就着喝吧。”郑允道看着她说出这些话的表情，心里有一点点莫名的心痛，把自己还没喝的橙汁也推到她面前。

　　她拉过橙汁，又对他笑笑。

　　郑允道又问，“感情上，从一腔孤勇变成一个懦夫，需要几次？”

　　“一次。”她伸出一根手指，明明是橙汁，她也喝到眼神迷蒙，“一次就足够啦，不过这一次，要十几年呢。”她又笑着眨眨眼。

　　“那我挺庆幸啊，我都被甩过或被拒绝过十几次，对爱情还有勇气呢。”

　　“呀，你也好意思说。”赵仁珠听他说出十几次，睁大眼睛，轻轻用手甩他胳膊，“谈过十几次恋爱，是炫耀吗？干嘛要在只谈过一次的女人面前讲啊。”讲完，她又笑，是哭笑不得的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郑允道。

　　“没有没有。不是炫耀啦。”郑允道本来没这个意思，听她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有点那个意味了，忍不住也笑起来。说来也怪，每次赵仁珠笑，他也被她逗笑。他忍不住解释，“也许是我们家家庭基因问题。”

　　“啊，对了。基因问题，没错。”她点头，“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跟波澜一样。波澜离婚多久了，还是四处风流，他住到你家不是也这个原因么？为了躲催婚正凶的那个模特女朋友，是不是？”

　　“没错。不想结婚分手算了啊，小叔也真是。”郑允道抱怨，小叔每天都呆在他家，他超烦的。

　　“他还在你家？”赵仁珠很久没去他家了，不了解情况，有点吃惊的问。

　　“对呀。都住了两个月了。”

　　听完他的话，她突然眼睛一亮，提议道“哎，干脆我今天也去你家住吧。”

　　“什么？！”

　　“哈哈。骗你的啦！”赵仁珠笑的前仰后合，停不下来，好久没有逗郑允道了，他的反应还是这么可爱。

　　“小…仁珠…”小姨喊到一半，他改口了。看着仁珠开心的样子，他笑一笑，摇摇头。她，可真是能自得其乐呀。不过，要是她想来住也没什么的，他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