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版西厢记（GL）》薛定谔的猪

38、楼兰

　　红娘读书不多，大体的事理是明白的，不过粗通文墨而已，诗经关雎伊人读了也味同嚼蜡，于情字上更是所知甚少。但凡听使女们吱吱喳喳谈论哪家公子漂亮，红娘也就耸耸肩膀不以为然，那小子小时候爬树爬不过我就会耍赖哭闹。那男女之间的暧昧纠缠，红娘想来只觉得可笑。想着那日府里的肥厨子涎着脸在秀娘身边晃来晃去，纠缠不休，实在是可笑可厌又可怜。嬷嬷们道是红娘成天穿着小厮一样的服饰在小姐身边伺候不像话，有意让红儿尽着女儿家红装裙裾，红娘哭闹不休，便觉得是年纪小也就罢了，谁曾想此人原来是个不爱儿郎好女色的磨镜主儿。

　　红娘信马由缰在路上慢慢晃悠着，想起那日在葡萄架下莺莺也是一起听悉了荆十三娘和小苏姐姐的情事，莺莺还千叮万嘱不可跟旁人提起那事，难道这事如此见不得人么？红娘扯了扯头套，歪着脑袋看向无边的沙漠，暗想道：这喜欢什么人为何就是见不得人了呢？若是害怕旁人说三道四，就不喜欢了，这事也恁地可笑了。再说我待要如何了，跟他人又有何干系呢？我不偷不抢不害人。十三娘说的也是，这喜欢人的事可曾有谁规定了呢，天道地道人伦何尝不是人说了算呢？这样想着，红娘并不觉得十三娘和长公主并不有何不妥。转念一想，自己有的这些念头莫非是在为那夜的行径开脱？

　　微微有些儿懊恼，自己那会儿究竟是怎么了？那些举动想起来也是脸热心跳，倒是如何做得出来了？叹了口气，用眼睛的余光瞥了瞥在车队前面的十三娘，再瞟了一下车队中间的那几辆车子，宋尚宫和那些使女都是坐着车子的。眼光扫过时，脸面上没来由地热热的，颇为尴尬地低着头不语。车中的宋尚宫此时恰好掀开帘子透透气，昨夜没歇息好，今儿个有些气闷，这会儿已经将近日落黄昏了。见前面骑车的红娘不时把头往这边张望，神色迷惘。暗自好笑这孩子又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呢，咳，也是个尽力闹腾的人儿，看着真真跟素儿小时候有些相似呢，都是一般爱胡闹，咳。

　　见前面一骑调转马头缓缓骑过来，到红娘的身边与其窃窃私语，宋尚宫微微一笑，这两人真能折腾呢。放下帘子，车左的那骑上傲然挺立的身影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纵然是茫茫的沙漠，跟着她走便是了，永远也不会迷路。荆十三娘对红娘笑道：“垂头丧气的在装死么？”红娘一瞪眼，道：“你才装死呢，我困了想睡觉不行么？”这人说话真是尖酸刻薄。荆十三娘道：“我说呀，你也别看了，人家又不在那里，看什么呢？”红娘恨恨地看了荆十三娘一眼，不言语。荆十三娘又笑道：“今日晚些时候就可以赶进楼兰境地了呢，那里可够你玩的了。”红娘呸呸啐了几口。荆十三娘笑笑继续驱马向前赶路了。

　　楼兰，楼兰地，就在眼前了。想象中的巍峨高城，清澈见底的孔雀河贯穿全城，人烟稠密，熙熙攘攘，驼铃阵阵的美好幻想全部都在一刻间化为烟消云散。红娘站在马背上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万里戈壁，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唯有不知是死人还是野兽的枯骨作为标志。梦回楼兰，哪来这番景象？荆十三娘见红娘仍自呆立不动，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下，好心好意走过去道：“好红儿，为什么不走了呢？”红娘迷茫道：“楼兰呢，楼兰在哪里？”荆十三娘摸摸鼻子道：“这片土地便是楼兰了。你该不会以为楼兰城还在吧……哈哈……”红娘眯起了眼睛。此时长公主也驱马过来道：“红儿，这楼兰三四百年前就已经灭了。若莘来时不是跟你说过了么？”盯着红娘呵呵笑着。红娘暗暗不爽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人家城灭了你们高兴个啥？

　　扬起头不再理无良的这两人。脸面上死死撑着，也怪自己一时糊涂了，楼兰那是几百年前的古国了呢。又问道：“殿下，你上回不是说要李环到楼兰来会合么，这可是怎么回事？”长公主答道：“只是若莘想过来看看，我们便到这里转转罢了，待会儿就转道进长史府。今夜在罗布泊湖边歇歇罢了。”言罢，那厢宋若莘从车子上走下来，长公主慌不迭跳下马来扶住。宋若莘轻笑这人紧张作甚，极目而望，黄沙茫茫，说不尽的萧瑟荒凉。宋若莘轻轻叹道：“不若亲眼目睹，何信太史公笔下的富庶楼兰城消亡如斯？两河汇聚，扼商路要冲，繁华不胜人烟密，孔雀割喉，飞沙走石，声如厉鬼。尼雅、喀拉墩、米兰城、尼壤城、可汗城、统万城灰飞烟灭，昔日鼎盛掘地三尺也难寻。罢了罢了！”听她连叹了几个罢了罢了，红娘胸口堵堵的气闷。

　　奈何，奈何，奈若何？在马上红娘频频回首，满目黄沙，一片苍茫，梦里的楼兰彻底埋葬在风沙之中了。风声愈加凄厉，红娘双腿夹紧马背，加快速度向前冲去。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昏昏默默的傍晚，刺向罗布泊平静的湖面。当夜月初上，众人就在湖边捡一个避风的处所安营扎寨了。又是一天的轮回，踏上西域已经将近一月，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匆匆忙忙的赶路。早些时候初进沙漠时的好奇兴奋都荡然无存了，每日里对着黄沙滚滚，景致贫乏倒是小事，马上的日子悠哉游哉倒也逍遥快活，只是前路茫茫，走得一步算是一步罢了。

　　红娘将白马交与马夫照看，叮嘱着夜里记得添加几次草料。带上这白马到大漠来受苦了，粗粝的风吹凌乱了它的马鬃，不过马儿倒是喜欢这个地方，奔跑起来特带劲儿，想来憋屈在长安城白白的差点埋没了一匹千里良驹。抚着马鬃道：“翎儿呀翎儿，莫非你也喜欢这里？好吧，好吧，你若是喜欢，偶们呆在这里不回去也就是了。”天地之大，哪没有容身之地呢？长叹一声，岁月悠远，在这荒凉之地也落个逍遥自在。何苦挤在狭迫弹丸之地，看人脸色？纵然夜夜梦入帝都，怎禁它岁寒人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