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版西厢记（GL）》薛定谔的猪

14、胭脂

　　红娘恍然从酣眠中醒来时，只觉腹中饥饿，昏昏沉沉不知是何时。
　　方才看着书实在无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咦，刚直起身子来，伸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一件绯色襕袍滑落在地上。
　　红娘忙捡起来，抖落沾上去的灰尘。
　　是莺莺的衣服，她去哪儿了？有点恼恨自己不知睡了多久，
　　可是……她为什么不叫醒我呢？
　　推开窗户，外面细雨缠绵，淅沥沥的，天阴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时辰，本来打算晌午过后去一趟胭脂铺的，不知还能否去得及。
　　一虑及时辰，肚中咕咕响，有点小郁闷地要往厨房去弄点汤饼吃。
　　正推开门出去，一个小丫鬟提着一个食盒匆匆而来，见到红娘，就笑道：“红娘醒啦？这是小姐吩咐给你做的中饭，你快趁热吃吧。”
　　红娘顿时大喜，饿虎扑食不过如此，嘴里塞满东西，一面还问道：“莺莺小姐呢？”
　　小丫鬟掩口笑道：“刚才素国公主府上来人请小姐过去了，小姐走之前吩咐奴婢记得给你送饭过来哪，还说不要吵着你睡觉，呵呵。”
　　红娘脸一热，心头一暖，眼眶一热。别过头去，竭力专心对付自己心爱的羊肉汤饼，看不出是个什么神情。
　　问过时辰，方知才正午过一刻，不知不觉睡了一早上了，想是昨日练习骑射太累，又或许是春困缱绻吧。快入夏了，莺莺的生日眼看就到了呢，过生的时候要让莺莺高兴高兴才好，转念间打定了主意到西市去看看。
　　吃过饭，红娘找来一件蓑衣，套上高屐，抄过一个席帽，就要出门去了。不走正门，那要经过大书房，被崔相爷看到，又要说一通。出了西侧门，过街穿巷，地上湿湿的，踩着小水坑了，溅起水来，红娘紧了紧蓑衣，一路迤逦闲走，望西市胭脂铺而去。

　　莺莺那厢听说素国长公主府上来人了，出来却见一个面生生的青衣蓝缕的小婢，不是往常熟识的传话婢女，好生奇怪，只听得那人不卑不亢道是公主府中小宴，请莺莺小姐过去一叙。
　　莺莺待要推病不去，那青衣婢却道回去没法交代，语气不容拒绝。
　　莺莺的心咯噔一跳，对此奴婢的口气颇为恼怒，脸一板要正色以对。
　　又想莫非是那事被长公主知晓了，不便发作。
　　莺莺心下惴惴，出得府去，一辆黑色精巧的马车在门口候着了，青衣婢鞠躬示意里面有人等着了，莺莺半信半疑，掀开车帘，一人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确是一个无论如何莺莺都想不到会在这出现的人——宋若莘。莺莺顿时目瞪口呆，心思绕了千回百转。

　　宋若莘招招手，示意莺莺上车。坐好后，马车摇摇晃晃走了。
　　莺莺掩不住满腹疑惑，问道：“不知宋尚宫前来所为何事？”
　　“呵呵，我已经不是尚宫了，如今是我妹妹若昭为尚宫。”宋若莘语气很是温和。
　　莺莺又一惊，宋若莘笑道：“刚才那下人不懂礼数，莺莺小姐莫要见怪。”
　　莺莺摇头道：“我不知是学士你在这里，没能来迎接真是失礼了。”
　　宋若莘呵呵一笑，“莺莺小姐不要客气，我这次是专门来接你的。长公主昨儿提起你，说你的琴艺不错，想一起切磋切磋呢。”
　　莺莺谦逊了几句，就这么一直不咸不淡地说着话。莺莺还是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宋若莘就淡淡地跟自己闲话家常，就想，也罢，且看如何再做打算。如此一来，两人竟也相谈甚欢。

　　到了素国公主府，从偏门进去，一路不停，竟是直奔公主府的后花园而去。
　　莺莺下得车来，看见那座竹林临水的小阁楼，脸不由得一热，登上阁楼见到长公主，更是几分尴尬几分愁。
　　长公主正凭栏吹笛，白衣散发，长身玉立，笛声呜咽缠绵，声音异常清冷，在此阁楼中恍如披着月光，静看花瓣飘落般怅然……
　　宋若莘走上前去，静静地站在她旁边。宋学士没有身着宫装了，只是一裘白色的襕袍，头发简单地抓一个髻，脸上不施粉黛，眉目清朗，更显得气质卓然，莺莺都觉得任何傅粉都是对她的玷污，宋学士犹如深山幽兰，气质清冷娴雅，眉宇间凛然不可侵犯，非一般的庸脂俗粉可以匹配的。

　　莺莺站在后面看着两人，一个多月前的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羞人的场面似乎与眼前两人无关，一刹那间恍惚明白了什么，又被什么搞糊涂了。
　　长公主一曲吹罢，转过身来歉然道：“我献丑了，刚才心神激荡不由自主了。”
　　见到莺莺，眼睛一亮，道：“莺莺，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一个古琴曲谱，你来看看。”
　　莺莺好奇地拿过来一看，却是一些失传已久的古曲，莺莺道：“此谱从何而来，以前听公主谈到过，不是说已经失传了吗。”
　　长公主笑道：“这可是若莘的功劳啊，若莘现在总领秘阁图籍，不曾想宫中典籍中还藏有如此曲谱，哈哈……”
　　宋若莘微笑道：“宫中无事，整理图籍时无意间发现的，就誊抄一份出来，想你是欢喜的。”长公主嘻嘻笑着不语。

　　用过午膳后，三人仍逗留在词阁楼上，长公主命人取来焦尾琴，与莺莺试试。
　　莺莺挑了其中一首曲试试，琴音铿铿然，叮叮咚咚，起头大开大阖，意境非凡，犹如云程万里，意适心闲，怡然自得，曲声一直拔高，若直上云霄的态势，突然间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如同呜咽悲鸣，其声悲壮不忿，期间又夹杂些许婉转缠绵，更显凄凉抑郁，真是弹者无心，听者落泪。

　　远远坐着的宋若莘看着长公主，神色凄楚，泫然欲泣，长公主握着她的手，不言语。
　　只听得琴声越来越急促，似怨似诉，声音渐低至恍然，继而曲调一转，慢慢平和，又宛如前时天光云影，气象万千之态，安然恬淡。
　　一曲终了，长公主抚掌笑道：“好曲子，难为莺莺能弹出这般气象。”
　　莺莺犹自在曲中，淡淡道：“此曲技法要求不高，只是容易随曲一起宣泄情绪，难以堪破罢了。”
　　宋若莘道：“此言甚是，公主不妨试试。”
　　长公主也弹了一两首曲子，无不精妙，技法娴熟，犹难得的是弹琴之人心中境界一得展现淋漓。
　　莺莺适才弹琴颇为投入，弹罢按弦时也长吁一口气，此时听得长公主琴音胜似往日，心境平和，不由得暗暗称奇。

　　三人就在楼上弹弹琴，喝喝酒，谈论诗词曲赋，宋学士学识渊博，人品谦和，莺莺与其言谈，受益匪浅，两人见解竟颇多相似之处，莺莺对宋若莘更加敬重，宋若莘见莺莺年纪虽小，谈吐不凡，言语中流露出大家闺秀的雍容气派，当下也甚是欢喜。

　　莺莺心中的暗藏的疑团还是没有解开，只是当此情景，不好多问，自是省得不要过言语。
　　暗暗留心观察这两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亲昵，举止得当就如一对感情熟络的师徒罢了。
　　若是先前还对二人有何疙瘩，今日一聚，都已消弭。
　　莺莺听着宋若莘奏一曲《龙翔操》，拿着酒杯到边上凭栏远眺，两三鸟雀吱喳而过，一行白鹭悠悠而去，微风拂面，衣袂飘飘，直不似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