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缘起缘灭》江心独倾

2、风波再起

　　当日申时三刻，乐妃自是提礼去拜访了徐贤妃。当然，徐氏贤妃没有什么家世和背景，从十六岁那年被选秀女入宫，一路便从采女做起。后来便是御女，宝林，才人，美人，婕妤，充媛，修容，一直到现在的昭仪，如今已二十有三，在后宫中混了个贤妃的封号。这样也算混得好了。
　　要知道，君王后宫的妃子们，有的终其一生也只得了个才人或者美人的封号。能获封四妃之首，自是无比幸运，就算赵瑾从未临幸过她，却在宫中也是得过且过。
　　乐妃出生名门望族，就算皇帝不愿，她亦无意，进宫后，却也是得了一乐妃的封号。
　　虽然按照真正的规格来说，徐贤妃的地位自是要高乐妃一等，毕竟贤惠淑德这四个固定的封号后，才是君王可以自定封号的正二品“妃”，过后才是“嫔”。
　　但是，拼家世，拼容貌，甚至是拼才学品行，徐贤妃都不如乐妃，就堪堪拼过了后宫封号和对皇帝的情意罢了，她也不过是一从一品的贤妃罢了，怎么可能比得上品阶上实是在骗人的郦氏乐妃。
　　乐妃十四岁进宫，如今刚满了两年，却才二八的豆蔻年华，却因为从小生长在豪门世家，俗话说，一入豪门深似海，更何况是就连出生都是在这种豪门世家的乐妃郦清韵，虽然后面因为现代郦清韵的意外而穿越，但是一旦调取原主的记忆，再加上现代女性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特殊性跳脱思维模式，便是导致了有了现在的这个郦清韵
　　——心眼多，敏感，不脆弱，强势，生硬。
　　不过就算郦乐妃娘娘的品阶低了徐贤妃一筹，徐贤妃还是不敢怠慢这个从来只能在高端必需的场合见到平常出门从来都看不到的乐妃娘娘。
　　更何况，她背后没有任何背景，无权无势，只能依靠在宫中的位分过日子，而人家乐妃背后有家族撑腰，就算和皇帝的关系不好，皇帝因为忌惮她的家族势力也只能让她三分。
　　“……平时从来都见不到妹妹，想必妹妹的玉衡宫一定有什么有趣的事物让妹妹留恋着不肯出了玉衡宫吧？”徐贤妃是护驾死了之后才迁居灵位到了重华宫的，原先的重华宫虽然离玉衡宫很近，但是是先贤妃去世后留下的宫殿，并不住人，只会有宫女太监定期来打扫清理一下。
　　徐贤妃晋位后，赵瑾才命人重新打扫一下重华宫，以安置徐贤妃的灵枢，却不曾想徐贤妃还会活着爬出来，自此徐贤妃算是重华宫的一宫主位了，但是对于隔壁玉衡宫的邻居，就算徐贤妃晋位后天天要在重华宫附近出门游走，却也不曾瞧见除了玉衡宫守门侍卫外的玉衡宫宫人甚至是乐妃本人了，因此她对乐妃不甚了解。
　　“没有，”乐妃清丽却淡漠的眉眼带上了几分冷意，“徐贤妃从不曾去过镜湖周边？”
　　乐妃既不称贤妃为姐姐，也不称贤妃娘娘，倒是直接带着姓氏称贤妃，便是有些失礼了，但是她既然敢当众直接回绝拂了徐贤妃的面子和对徐贤妃失礼，便是有十足的底气和料定徐贤妃不敢去跟赵瑾告状的把握，才敢如此直接的对她出言不逊。
　　一句话，有权任性，没权认命，很显然，乐妃属于前者，可以作天作地作到死，却也不会有人管，更确切的说，是没人敢管，所以不管她怎么作，都死不了。可是徐贤妃就不一样了，徐贤妃属于后者，不仅品行容貌家世甚至是才学都拼不过后宫大多数后妃，所以不能作，更不能作天作地作到死，亦只能步步小心防不胜防。
　　徐贤妃就算位分高了乐妃一等，况且乐妃还当众直接拂了她的面子，她也是不敢伸张的，一是怕乐妃背后家族的势力，二是怕乐妃工于心计直接暗地里下黑手，毕竟乐妃只是因为讨厌宫斗中的心机谋略不去参与，因此才得了一个乐妃的封号罢了，若是她要去相争，莫说皇贵妃之位，就是六宫之首执掌凤印的皇后之位也是势在必得的。
　　“镜湖？倒是听手下宫女说过镜湖湖心亭的原石栈道机关出于妹妹之手，前些日子陛下执意要破了那机关，但仍是宫中驻守的机关大师也破不了，妹妹真是才学出众呢！只可惜镜湖湖畔我却是未曾亲临过。”徐贤妃一听到镜湖便瞬间联想到了那宫中人尽皆知的镜湖湖心亭事件，这可是整整将乐妃的知名度提升了一个等级，虽然乐妃本人并不想收到太多的关注和知名度。
　　“……”乐妃凉凉的看了徐贤妃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然而徐贤妃却不曾明白：
　　——废话，敢情你根本没去过镜湖湖心亭怎么可能在平常的日子里见到我，就算刮了大风下了大雨甚至于风雪交加雷雨交加我也是雷打不动的静静坐在镜湖湖心亭啊，反正镜湖湖心亭面积光，搁几架屏风不成问题，风雪一旦大了，放上几座屏风也就成了，就算是最寒冷的冬天我也是披着狐裘坐在镜湖湖心亭的啊。
　　你要是来了镜湖，就算到不了镜湖湖心亭，你站在镜湖湖畔也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我坐在镜湖湖心亭的啊，可是关键在于你究竟来没来过镜湖湖心亭？不然你怎么可能在平常日子里看见我，这……这除了眼瞎分明就是个脸盲嘛！

　　“……妹妹的意思是说，妹妹经常待在镜湖或者镜湖湖心亭，但是本妃从未曾去过镜湖，所以见不到在那里的妹妹。”在后宫中待了七年的徐贤妃总管这些年没有白长进和白白待在后宫了，也算大致明白了乐妃的意思。
　　“贤妃娘娘，本宫拜访完你后，我还要去紫微宫找圣上，就不奉陪了。”乐妃轻描淡写的凉凉扫过徐贤妃一眼，起身，拍拍刚才被徐贤妃碰过的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带着女官和宫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贤妃还愣在那里，呆呆的望着乐妃的背影入神发呆，似乎从未曾想过乐妃会是这等性格和冷情，不过就算她再想也是无用，人走茶凉，乐妃却也懒得跟这没有半分脑子和不动半分脑筋的人交流和谈话，心累啊！

　　乐妃一向是言出必行的，虽然去紫微宫给赵瑾使绊子找麻烦挑刺儿找茬儿是临时起意并决定的，但是乐妃娘娘真的是说走就走，说做就做，一点也不矫情。
　　不过让乐妃没有想到的是，太后娘娘竟然也在紫微宫探视看望自己的皇帝儿子。
　　现在的宫中位分高的，位子坐得也稳的，除却不谙宫中之事的郦氏乐妃，就是皇后刘氏，贵妃郑氏，以及德妃李氏，惠妃卫氏，淑妃杨氏，和只及嫔位的瑗嫔娘娘。
　　而恰好，其中之一的卫惠妃背后的卫家，比起郦氏家族虽然稍微差了那么一些，但是好歹也是可以排的进京城十大豪门世家的，但恰恰是跟郦氏家族为敌的，更不妙的是，卫惠妃的姑姑，便是当今的卫太后，那位太后娘娘，也因此不喜郦氏乐妃。
　　不过情况比较好的是，郦氏的势力，渗透在宫中有多深，乐妃非常清楚。
　　宫女一般分两类，一类是普通宫女，除非新皇登基或者特殊情况或是遇到比较好的主子，便可以放出一部分来，否则，便要在宫中牺牲豆蔻年华和青春岁月，在宫中度过余生。
　　另一类宫女，便是女官。可以掌管各内宫属司的册印，若是有关系，可以托人进宫，更是可以想办法出宫，而郦氏在宫中的势力，除了安插在各宫甚至是皇帝陛下紫微宫的眼线，就是这些宫中女官了。
　　而乐妃最清楚的，莫过于这些女官中所属的势力。
　　要知道，这些女官职位高的半数以上都是郦氏的人，因而乐妃的玉衡宫便比铁桶还要严丝密合，外表朴实无华，内里便如一个黑洞般，深不可测。
　　各宫就算想要监视乐妃，眼线却根本进不了玉衡宫的门，因为真的比铁桶还要严密。
　　乐妃郦清韵当年进宫，并非定安侯和昌宁郡主所愿，郦氏族人也大多惋惜，她乃是昌宁郡主小女，府中正位的嫡幺女，上头三位哥哥，一位姐姐。嫡长子刚刚过了弱冠之年，行了弱冠之礼，小嫡子比郦清韵大了三岁。
　　定安侯当年是禁军统领的世子，昌宁郡主一次从江南王府进京时无意见到了定安侯，对并不怎么管禁军的统领世子动了情，便向先帝请旨赐婚，到底也半算是门当户对，先帝便准了，本来当时江南王府急着将昌宁郡主嫁出去，便也是依了圣旨置办了十里红妆，各宗亲也都依制添妆，到底这是圣上都属意的一桩婚姻，便也造就了半点不输公主出嫁时的场景。
　　此后郦清韵老爹郦怀姜与昌宁郡主相濡以沫又相敬如宾，因此未曾纳妾，膝下却也有三儿两女，但是后来郦氏遭遇灭门危机，没了办法，只能够将郦清韵嫁进了宫，控制住了局势，才慢慢将局势反转成了现在的京中势力最大的世家之一。
　　只不过，郦氏付出的代价，未免过于大了些，让人悲痛欲绝。
　　当时小一辈里只有郦清韵适龄适嫁，郦清韵唯一的姐姐郦清容早已和京中闻名的大才子兼安和公世子秦亦风订婚，而郦清韵作为当时都要被宠上了天的嫡幺女，容颜绝世，且武功高强，气质更是可与当今太后有的一拼，只可惜后来为了郦氏长远的发展道路，只能做了那个让人遗憾慨叹的牺牲品。
　　肯定是有不少人叹息并且扼腕的，但是笼罩在巨大的家族光环之下，也只能忍痛把她送进了宫。
　　还好的是，昌宁郡主虽然已经嫁为人妇，但是真正论血缘和近亲来说，乃是宗室女，因而可以每月进宫一次探望这个可怜的被当做牺牲品的女儿，不过郦清韵对此却是没有什么表示。
　　郦家之人怜她惜她，便让她用着乐妃的封号，权力和面子不仅仅是大于郑贵妃的，甚至连皇后都奈她不得。只不过明面上并未显露半分罢了，只要郦清韵犯下的罪责不至于需要郦家为她推脱罪责就行了，因此只要尚在这个范围内，不论郦清韵在后宫干了些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可以被掩过去，皇后母族刘氏她郦氏还不放在眼里，太后卫氏家族到底也不能比得真正意义上的北夏第一世家。因此就算被直达了天听，也没什么，赵瑾到底也不敢对郦清韵如何。
　　因此，郦乐妃几乎是鼻孔朝天大摇大摆横冲直撞的进了紫微宫，守门侍卫拦不住乐妃娘娘，就以守门侍卫的武力值，乐妃还不放在眼里，她的战斗力和武力值可是对于赵瑾来说是爆表的呢，自诩文武双全的赵瑾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她，能接她五招都算是很不错的呢，因此乐妃她才会认为赵瑾这弱鸡皇帝拿来练手都嫌弱。

　　“陛下，乐妃娘娘进了紫微宫。”赵瑾正当在紫微宫中午眠，高申进来禀报时，皇帝刚好醒来，正在整理仪容，并且跟待在一旁椅子上的卫太后谈话。
　　“……！”赵瑾刚要跟太后说什么，听到高申这句话后，整个人仿佛瞬间清醒，脑袋立刻转过来盯着高申，他听到这句话后就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了。伺候他梳洗的宫女拿着梳子堪堪擦过赵瑾的额头，被这猝不及防的突变吓了一跳，被高申眼神示意退下了。
　　卫太后也被儿子这快速且疯狂得不顾一切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她耳朵不背也不聋，自然亦是听见了高申前一句话的禀报。
　　听闻了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郦氏乐妃突如其来的进了紫微宫，可想而知，卫太后的脸色早已比锅底还要黑，还要沉。
　　后宫女子保养得当，卫太后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四十，脸上有着这个年纪还有的风韵和更为年轻时的妖媚风骨，历经两朝风雨纷飞的后宫，卫太后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沧桑，不过却被她掩饰的极是完美，但是此刻一发怒，眼角微不可见的细纹还是漫了上去，以至于乐妃进来的时候被卫太后这副仪容惊了一下。
　　“……太后娘娘吉祥……”虽然被太后对她比锅底还要黑沉的脸色惊了一下，不过乐妃反应却甚敏捷，瞬间联想到了郦氏和卫氏的恩怨仇结，自然亦是也知晓了太后沉脸的原因，便快速的垂下眼帘给太后请安，唉，就算她乐妃身份比刘皇后还要尊贵，可是对于这个历经两朝后宫风雨的老女人，她也是只能迫于辈分和位分给卫太后请安。
　　“乐妃，你进来紫微宫怎的不通报一声，令陛下心中难安差点受伤。”卫太后也是看到了听到乐妃进来后皇帝的反应的，亦是看到了那堪堪擦过皇帝眼皮和额头的梳子，大为不悦的以冷冽的语气质问乐妃。
　　“……哟，堂堂九五之尊，居然会在听到本宫进来后的消息惊吓的几乎一跃而起，真是好胆量。”乐妃以同样冷冽的语气回了太后，顺便还讥讽了赵瑾一番。
　　乐妃位分明面上不高，实际上特权多的很，每日清晨皇后召集众嫔妃时连贵妃都不得不去，可是她却可以从不去给皇后请安或者去中宫晨昏定省，这项特权可是赵瑾受她胁迫时特定许给她的，而且下这道圣旨的时间竟然就是他们大婚当晚。
　　至于新婚第二天给长辈们敬茶的规矩，乐妃也并未遵守，完全就是赵瑾一个人走流程的。据悉，当天的洞房花烛夜，只有少数人知晓，乐妃当晚给了赵瑾很多条件而赵瑾答应了，才允了他进内室睡觉，而且还是她睡床，赵瑾打！地！铺！
　　而赵瑾答应乐妃的各种条件，就是第二天颁布的圣旨中各种特权，其中一条，便是乐妃自行选择宫殿，甚至是敕造宫殿，若选择敕造宫殿，便可以回去母族郦家小住几日，所敕造的宫殿也是加急完成的，光这一条就让后宫不知道多少嫔妃羡煞了眼，因为她们的宫殿都是皇后让尚宫局安排分配的，除非特殊情况和皇帝特许，否则都只能依了安排。因此，后面各种特权诸如可以不用去向中宫请安晨昏定省啊，主宫偏殿不用住低位才人美人采女御女这类嫔妃啊等等，甚至还可以在明面上品阶比自己高的嫔妃面前不用改口称“臣妾”，而除却皇后外，其他的高阶嫔妃在乐妃面前也只能自称“本妃”，这类特权已经引不起各位嫔妃的羡慕嫉妒恨，因为就连皇后也对她望尘莫及了，也是不敢得罪了乐妃。
　　所以，乐妃因而有了在太后皇帝面前自称本宫的资本，而且太后因为自己皇帝儿子的旨意还不能说什么，真是怄的慌，估计回去长信宫怄个好几天，且还不能劝了自己儿子收回旨意中乐妃的各类特权。不仅仅是因为圣旨已下不可再收回来，更因为他们不能得罪乐妃，不敢得罪乐妃。他们到底不能低估了现在估计能一手遮了京城且手握边境百万雄兵的郦氏家族势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