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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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晓寅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创作中，便很少机会再同他出去玩。看他那么努力，我暗下决心，要一起进步。
功夫不负有心人，投出的作品有了回音。我们入选了本市相当有影响力的公益巡展，爸妈很为我们自豪，还在本地最好的餐馆订了桌饭，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
那天，我们坐一桌，菜还没上齐，就遇到了老熟人，爸妈的同学——五中以前的教导主任，现任校长。他也是和家人来吃饭的，看到我们，自然热情地打了招呼，我是五中毕业生，起身鞠了一躬：
“黄老师好。”
他看到，眉开眼笑：“呀，小荷，现在是在哪儿上大学呢？哦，对了…是柏州师大，读书的时候就品学兼优，当年高考，为我们五中争了不少光。”
他夸奖完，余光瞧见晓寅，似乎略微一愣，并没有多言，倒是老爸，帮忙介绍道：“哦，那是小荷的同学，也在柏州师大上学。”
黄老师点点头，转开了视线，像是认识，又好像不认识。很快，我就把这次相遇抛之脑后，却没想到，已经暗地埋下了隐患。
画需要按时提交，隔天，晓寅带画装框送展，而我想睡懒觉，就没有陪他一起，中午，他发微信，说来不及回来吃饭，叫我知会爸妈，不用等他。
老爸下班回来时，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很不好看，他叫停了在厨房忙活的我和老妈，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没有任何铺垫，直截了当地质问：
“小荷，说实话，你对庄晓寅了解多少？”
看他脸色铁青，我心里忐忑不安：
“发，发生什么了…”
他望着我：“为什么庄晓寅比你大几岁，却和你同级？”
我完全不明白他怎么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又确确实实没问过，只能兀自猜测：“可能，因为他有残障，或是，是家里经济困难，所以，就没有按时参加高考……”
“唉……”长长的叹息，打破了我的幻想。
老爸被抽光了力气：“也怪我们，应该早点问清楚，庄晓寅人呢？”
我预感到将要发生可怕的事，不敢直接回应。老妈恰好走出厨房，她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
“晓寅今天去交送展的画了，晚点回来，她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照实说，别打哑谜。”
他抬起眸子：“老黄，老黄你知道吧？昨天餐馆见过的。”
母亲皱眉：“五中校长？怎么无端提起他？”
听闻此言，老爸轻嗤，像是嘲笑，又像是冷笑：“你知道的，他以前在五中做教导主任，做了很多年……他跟我说，他认识庄晓寅。”
老妈回头看我：“嗯……晓寅以前也在五中读书吗？”
我急忙反驳：“没，他高考是从17中学考上师大的，不在五中……”我依稀记得庄奶奶夸赞他的事。应该不会有错。
妈妈皱起眉：“他不是五中学生，老黄怎么认识的？”
父亲明显已经有些无力：“他比我们小荷大几岁，是那之前，在五中读过书。”
“什么意思啊？”我懵了。
“他读书时候，因为涉及刑事犯罪，被学校开除了，而且有案底……”
“嗯…什，什么？”我目瞪口呆，这一定是误会……可又毫无反驳的底气，对于晓寅以前的事，我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一无所知。
静默笼罩着全家上下。
老妈沉默良久：“确定吗？她爸，你怎么知道他有案底的？”
“老黄说的啊，晓寅本身比较特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可他记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妈妈气不过：“黄光伟读书时候尽做坏事，他的话，我不信。”
老爸腰挺得笔直：“所以才要问清楚啊。”
“我，那我叫他回来。”说着，急忙发微信给晓寅：有事，速回。
他很快回复了我：好。
并未多问。
半小时后，晓寅打开门，走了进来，换上拖鞋，瞧见全家人都阴沉着脸，顿时将略显恐慌的目光投向我。
“你随身有纸笔，借用一下。”老爸开门见山。
我帮他翻译，晓寅上前去，将便签本和黑色签字笔推到老爸面前。
当他把质问的话全部写下来时，晓寅的脸刷得白了。我推推他的胳膊：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理我，于是心急如焚扯住他的袖子：“这是真的吗？有案底……”
他许久后，点了下头。眼底的光，逐渐熄灭了。
我声音颤抖：“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样…”
他不回话，老爸开口道：“盗窃，他偷了学校的财物。”
“为什么……”我不能理解，为了钱吗？可是晓寅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我不信！”
他嘴角动了动，一下，两下打着手语：对不起。按在胸口的小指略微颤抖：“呃呃…呜…咦呃…”
他想说“对不起”，可是没人能听得懂。
老爸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这么做是在欺骗我们的感情，你知道吗？
此话宛如刀子般拉开我心上的口子：“不，爸……我不相信，他一定是有难处…不然不会做这种事…”
随后，没有得到答案的老爸，低头继续问：小荷刚才说，你是不得已，是这样吗？
他扫了眼，埋头只写下一行字，那字迹依旧好看，可我整颗心都要被揉碎了：不是，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他缓缓站起身，我想抓住他，可身体动不了，他看着我和老妈，原本伸出的手，抽干了力气。
默默打着手语，那是我跟他学得第一句，他说：谢谢。
随即，将钥匙搁在茶几上，转身去书房拿了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门锁“咔嗒”一声合上。
仿佛有什么轰然倒塌。
他，走了…不！这不是真的！只有那发自肺腑露出的笑容，仿佛过电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
老爸回神，惊慌失措地起身，顾不得别的，踩着拖鞋便开门追了出去。
可为时已晚，我们跑遍了整个小区，穿过了附近所有的马路，都没有他的踪影，他不见了，我们把他弄丢了，他真的，走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哭着叫了辆车，就往网吧赶，可这次，他不在那里。我绷不住，拨通了何文俊的电话，因为他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晓寅不见了……”我对着手机狂哭，何文俊闻言，火急火燎：
“你说什么？！”
我压抑住哽咽，强迫自己冷静：“晓寅他离家出走了，我们找不到他，你和他是朋友，我只能向你求助……”
片刻后，他才答道：“冷静点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走？”
我把一切，一五一十讲给他听，他却说：
“这次，我大概帮不到你，要不，就报警吧。”
此话一出，我哭得更凶了：“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何文俊很无奈：“这……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寻短见，你别急，我下班以后去找你们，和你们说说关于他的事。可能一切，和你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谢谢……可我真的很担心他，也很后悔没有拦住他……”眼泪如同瓢泼的大雨。
电话那头的人，安慰道：“不知者无罪，你们有权了解他经历过什么。相信我，这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真正有错的，不是你们。”
我以为，天塌了便是这般滋味……
和爸妈，在附近继续寻找他，未果。
傍晚，何文俊如约而来，气氛很沉重，他安抚道：“叔叔阿姨，你们不用太担心，晓寅是成年人，他不会有事的。”
老妈咬着嘴唇：“他比我们小荷也大不了几岁，这大冷天的，怎么可能不担心他。”
何文俊看上去很平静，摸了摸鼻尖，露出笑意：“阿姨，真没事儿，我跟晓寅初中时候就出来打工，他不是会随便让人捏的软柿子。”
老爸站起：“你是晓寅的好朋友？先坐下说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哦，叔叔不用，您坐着，我来。”他找到水壶，熟练地沏好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他坐下：“叔叔阿姨，我叫何文俊，小荷已经把具体的情况跟我说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们聊聊晓寅有案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他握紧茶杯，边暖手，边回忆。
初中的时候，他们就认识，而且晓寅小升初，被划片儿的学校以残疾为由拒绝，我也大概了解，可我不知道，他被迫读了聋哑学校时有多么不甘心，他并不属于那里……他想考大学，考很好的大学。明明对我们来说理所应当的事，在他那儿，就仿佛是奢望。
初中升高中，晓寅是拼了命的，没人知道他又要打工又要苦读得多艰辛，如愿考上五中后，他总算得到了认可，读书的机会也弥足珍贵。可好景不长，庄奶奶生了重病，需要很多钱保命，晓寅不愿放弃来之不易的学业去打工，就找到了唐广辉，他去求他，根本没用，走投无路，便选择要挟，如果不给钱，就在唐广辉老婆孩子面前暴露身份，果然，还是要挟要奏效得多。
就是那个时候，晓寅意外察觉，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学校被人校园暴力，他本不想管，因为有太多理由不能管…可他无法袖手旁观……所以动了武，出手教训了那几个无法无天的小学生。他不知道的是，那群小孩儿之所以不好惹，是因为为首的那个，家里有人在公安局当官儿，明明晓寅下手不重，他们公报私仇，以打架为由把晓寅抓了起来，还要通知家长，这事儿让唐广辉抓个正着，之前被要挟过，怀恨在心，他就借机伪造证据，诬告晓寅，晓寅不能听，也无法为自己辩解，是被屈打成招的……等回来后，他就被五中开除了，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特别消沉。可是没有办法，他一边画画，一边打工，两年后，被刚建校需要升学率加持的17中破格录取，参加了高考。他确实有案底，可除了打过几个混蛋以外，其他所以都是捏造的。
我时不时补充些爸妈不知道的情况，比如晓寅和父亲之间的过节，比如他只有初中读得是残疾人学校，听完何文俊的解释，老爸紧皱眉头：
“恐怕有过错的，不光是庄晓寅的那个混账父亲吧……”
何文俊苦笑：“那些罪有应得的人，早就伏法了，该判死刑的判了死刑，该入狱的入了狱……晓寅教训过的那个小孩儿，屡教不改，又有家人撑腰，几年之后涉黑杀了人，他爸又因为逼供，打死了嫌疑犯，拔出萝卜带出泥，涉及的坏人全被抓了……可晓寅能怎么办，他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你们不会明白，他能考上大学，遇见小荷，是他爷爷过世以后，最幸福的事……那傻小子，这么多年，尽吃了苦…好不容易才迎来曙光，现在又……”
我第一次看到何文俊红着眼眶掉泪。
老爸拿出手机：“报警吧，得快点找到他。”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6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