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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流星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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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后卫跃独自出门去说是有事要办让我看家,而他刚走就来了一位客人。
来人正是前几天卫跃和柳蕊蕊提到的那个‘林海源’,我记得他的名字。卫跃这个主人不在,只得由我来招呼客人。泡茶,上水果,聊天,我自以为做的还不错,可没想闯了大祸。
林海源没等到卫跃回来就离开了,很快柳蕊蕊找上了门。
“你是怎么和林海源说的?他刚刚找到我说他拿出不来那笔钱,你是不是和他明说了‘入股’没门儿?”
卫跃疑惑,“没有啊,我还没和他说。”
“那他怎么……”
我举起手来,小声说,“我好像有和他说过。”
卫跃当时说入股的事儿他不好与林海源讲,蕊蕊说她去,他们这些话我都记着。和林海源聊天的时候我便自告奋勇地把‘卫跃不好说,由蕊蕊去说’的转述给他听了,潜意识里认为柳蕊蕊能办到的事我也可以去试试。显然,我干了蠢事。
听完我的交代以后,柳蕊蕊张着嘴连连发出‘呵’声,“小娇,这些话是不能和他说的,你有没有脑子!”
我被她吓得一抖,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孩是哪个温和亲切的蕊蕊。
卫跃忙挡在我身前,“闭上你的臭嘴!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什么办法,你总不能开口向你爸妈要钱吧?我姑姑那边,再等她就会把店……”
卫跃把手往门一指,“走!我今天不打算留你吃晚饭!”
“我……哼!”柳蕊蕊看了我一眼,委屈地跑出了卫跃家。
“赵小猪过来,缩成一团干什么?”
我在墙角蹭了蹭不敢走过去,怯怯地问,“阿跃,你会打我吗?”看着脚边的绳子,我困难地咽了口唾沫,“绑起来打?”他曾经这么吓唬过我。
他先是一愣,接着大笑,“好主意。”
我垂下眼不再出声。他为什么不打我,我倒希望他能打我一下。我这是怎么了,做了十六年的笨蛋,为什么到今天才想去做一个聪明人的事。
“阿跃,对不起。”
一双巴掌轻轻拍在了我的脸上,“赵小猪,笨就要笨到底,别学得一副心眼尖的样子。笨猪,别那么敏感。你没有做错什么,这件事我原本也是要和对方实话实说。”
我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小猪儿,别露出这种眼神,来,笑一个。”
“嗯。”我想要笑,可是一眨眼又忍不住滚了一串眼泪。
赵小娇,你怎么那么笨!赵小娇,你笨得真让人受不了!赵小娇,你纯粹就是个傻子!
这些声音我应该听得够多了,为什么还记不住呢?阿跃,你会不会也受不了我这笨蛋……
隔天早早的,趁卫跃还没起床,我悄悄去了趟银行。
“这是”
“我的,嗯,压岁钱。”
“压岁钱?”卫跃忙把纸袋撕开,随即吼叫起来,“这些钱哪里来的!这么多,有多少?!”
“三万块,真的是我这些年的压岁钱,不信问我妈妈……”
“压岁钱就有三万……赵小猪,你恐怕以后怎么也轮不到我。”他看着面前的三叠钞票,又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满头雾水的话。
我本来就笨,他能不能别一再考验我的智商。
按说卫跃不会要我的钱,可是他的确很急需这一笔资金。“这些钱,我收下。当是你借给我的,我写一张借条给你,三五年以后我卫跃五倍十倍地还给你。”
我拿着所谓的‘借条’呆了两分钟,这是啥东西,我拿着它干什么?
“有了这张字据就不怕我不守承诺了。拿好,不许不要。”
我皱了脸,可是我并没有想三五年后怎样啊,我只是想把这些钱给他而已,他用得着我又用不着。这是我从卫跃手里拿到的第一张字据,以后还有很多很多,虽然每一张他都兑现了他的承诺,可是……
“阿跃,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去开那个店?那很重要吗?比上学还重要?”
几年前我与他的区别,一个是聪明的孩子,一个是笨蛋的孩子。可这才多久,我仍然是个笨孩子,他却已经像大人那样大步流星地去开拓他的天地。我莫名地烦躁起来,甩开他的手坐到另一个座椅上。别拉着我,我跟不上你的脚步,被你拖拉得难受。
他起身走到窗边眺望远处,“小娇,你相信我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相信。”
“都不知道我说什么你就相信?”
我相信他。他说他会做和快餐店里一样的鸡腿汉堡,真的会做,比快餐店的还好吃。他说他会帮施洋戒掉毒品,真的做到了。他说他会做孔明灯,看那院子里的东西不就是他今天亲手做的。他是卫跃,不管是什么,他都能做到。
“反正我相信阿跃。”
他抿嘴而笑,“本来心头有点没底,听你这话我好像非做到不可,要不都会被你这笨猪儿都会瞧不起。知道我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卫跃说他要开的美食店在一片美丽的海滨。早晨起来能看见从海底升起来的红日,火红的朝霞映在深蓝的海面,就像童话里美人鱼公主晨起时的画面……
“小娇,你和我一起去……”说到激动时他突然脱口而出,可是话才说了半句他又给吞了回去。
同样激动的我刚要说‘好’就见他摇头。
“你不行。”他说。
我的笑容僵在嘴边,慢慢平复下来。是的,我不行,要随他去的是柳蕊蕊,不是赵小娇。
“那里也有学校对吧?阿跃,你能不能一边开你的店一边读书?”这样的要求,聪明的他一定能办到。“反正你就是要读书!你再给我写一张条子,要是骗人就……就……反正不能骗人!
“好,我给你写条子。”他轻轻捏了下我的脸颊,“倒是会现学现用了。”
我揉着脸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承认我是自私的,我不想卫跃去远方不全是担心他没有上学读书,而是……我不想他离开我。
黑幕降临的时候,卫跃在院子里升起了火,我和他一人拿着一个孔明灯准备将它们点燃放上夜空。
“等等。”我跑会屋拿来笔。
“做什么?”
我嘿嘿一笑,“做这个。”然后一笔一划地在灯纸上写下两个名字,一个是‘卫跃’,一个是‘赵小猪’。写完我就自锤脑门,完了,我连自己的名字都给改了,都怪讨厌的卫跃老这么叫我。
“你说它能飞多高?”我几乎仰断了脖子,而那盏灯还在越攀越高。
卫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将我抱高一些,好像这样就能看到更高似的,“看见那些星星没有,它飞到那里就挂上面不下来了。”
我转头鄙视他,“乱讲,星星就是星星,才不是孔明灯。”
“怎么乱讲了?‘孔明’灯是怎么来的知道吗?三国时候诸葛亮为了迷惑敌人,首先在放灯以前在几万里的高空编织了一张网,以便把灯挂上去,然后……你可不要小看古代的□□,那种东西有的和金字塔一样大,像洲际导弹一样能把箭从东半球射到西半球……”
我听得津津有味,同时也再次景仰卫博士,他懂得真多。不过,他的手不累吗?
阿跃,那盏灯已经看不见了,可以把我放下了吧?
一个星期能有多长,一点也不长,眨眼就过了。
离开时卫跃将一个古旧的银色镯子套在了我的手上,“差点忘了,我有东西给你。”
“给我?!”我掂了掂,镯子有些沉,雕花上已有着一些黑黑的东西,但就是这样更显得它‘古董’而贵重。我赶紧取下还给他,“我不要,这……这怎么能随便送人!”
他蛮横地拉过我的手套上,“这东西卖不了一百块钱。被我妈丢在垃圾桶里我刨出来的,你要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扔了。”
“真的?”这么好看的东西竟然给扔了?
“煮的。”他怔怔地看着我,突然间上前按住我的肩膀,呼吸两口像是下了多么大的勇气,脑袋就这么偏着埋了下来……
我眨眨眼,疑惑不解。屋里没人,他不用贴在我耳边说悄悄话。再说,要说什么就说嘛,光在我耳边呵气。
“走吧,我送你去车站。”脸面微红的人有些懊恼地说。
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卫胆大,在分别的时候终是没有勇气……亲我。
年少时候总是以为往后的时光还很多,对于分别除了不舍再没有多想别的。我回到我的城市马上开始了新的生活,第二次念初中三年级。而与卫跃,只是煲了几天电话粥,他家的电话就再也没有人接听。
随后我哭了三天。别嫌我爱哭,哭是因为他们无助,相比聪明人,笨蛋无助的时候总是多一些。
妈妈像念诗一样说,像天空划过的流星,每一颗都有自己的轨迹,也许有相交的时候,但不会为另一颗停留,如果停下不就摔下来了?
我哪知道这么深奥的意思啊。
而施洋说,我真想锤你的脑袋,卫跃摆明就是个骗子,用一个破镯子换了你三万块,你简直就是宇宙无敌大笨蛋,还有脸哭。
我哪里是为了钱哭,我是……我是……
总之,这个夏天,卫跃像流星一样出现了,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