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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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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希瑟斯。”一个声音从波夫曼身后传来;那是一种专属于年轻人的嗓音。“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一样。”波夫曼静静地坐着,将画笔杆半搁到架子上。“我叫波夫曼。”
“喔,”希瑟斯好像很惊奇,“我不知道这个来得这么快。不问问我是什么人?”
“我想我们应当是朋友。我的画上有你的名字。”
“那是我强行写上去的。”希瑟斯笑着说。
“但我没有抹去它,不是吗?”
“那只是因为我让你来不及这么做。我很会挑时间——我挑在天黑之前的一刻乱涂乱画,等你眼前漆黑的时候,你就不知道该抹去哪里了。”
希瑟斯望着那个单薄的后背,仿佛听见了画家轻轻的笑声。
“胡说八道。”波夫曼说。
“你是指在黑夜前的正午吗?”他又问道。
“对。这个永远没有黄昏的岛屿,正午过后一刻钟即是黑夜。”
“我记得战前似乎不是这样的。”
“……是吗?”希瑟斯说。“那个时候我应当还不在吧。”
“你去了哪里?”
“很远的地方。”希瑟斯弯了弯眼睛。“我还没有出生。”
波夫曼迟疑了一下,“别开玩笑。我记得战前不过是去年的事。”
“确实是去年的事,你没记错。”希瑟斯应承得好像有些漫不经心,也并不再过多解释。
一阵漫长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沾着正午温暖的空气,惬意又宽和地将他们包裹进去。希瑟斯看着画家,看着他脚下满布石砾的地面与花田交界的那条线。
波夫曼重新拿起搁置在一边许久的笔,蘸了蘸金黄色,调了一些橙红加进去。他在摸到笔杆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他说不出那是什么。他换了一张画纸开始作画。
“这是什么?”希瑟斯问他。他看出波夫曼笔下的不是向日葵。
“夕阳。”波夫曼答道。“我想你没有见过。”
“是啊。”希瑟斯不知道在追忆些什么,“我过去常听他们说,当夕阳下落人间的时候,这个城市里的人就不复存在了。”
“是吗?可我已经看过很多回夕阳了。”
“那是不一样的东西。我们跟你们……不一样。”
波夫曼微微抬起下颌,打量他往白纸上新加的这一部分。那是极其柔美的霞光,最遥远处氤氲着一团火红,原本纯白的云朵也被染上这般绮丽的颜色。
他的画里很少出现类似的东西。这样纵情而略失章法的笔触,反而更似于青年画出来的。
“我要走了,波夫曼。” 希瑟斯说。
“不再多留一会吗?”波夫曼说,“就算我知道你还会再来的。”
希瑟斯冲他挥了挥手。 “没办法,我不能陪你度过黑夜。你还记得那个传说吧?当夕阳下落人间的时候。”
“可是已经没有——”
“我不会让你死的,波夫曼。” 青年打断了他,轻柔又温存地说。
波夫曼注意到青年腰间别着的一样东西露出了短短的一截,在阳光中闪烁了一下——他觉得它很熟悉,但随着青年的手落下来,他的外衣边缘又将它盖过了。
他头一次觉得某件事情在失去控制,他正贴在那件事的尾巴上——但他捉摸不到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也许就在他眼前。也许他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