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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入鼎为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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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笼子落下去,坠的快,停得也快。
我看了眼上面,落下来的洞口已经封住,跟着还跳下了几个药人,不过都被晏师出手击了出去,周遭似是在什么狭小的空间里,水滴笼子给卡住一般地停下了。
“先别动。”晏师在上面道,“是进金石的青铜管道。”
“敢情这路是在管道里?”
殷时雨往下丢了一枚磷火,方才见到的火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下面一片黑暗,她磷火丢下去,都没个反应。
我摸出火折子给吹亮了。
晏师下来,扯住我身后的绳子挂住了,这样一来,我就扭头看了看她,火折映光下,见她没个什么损伤,我也就安了心。
一回头,见殷时雨自笼子里扯出个东西,竟是个白骨爪子。我方定下的心,提起来就说她,“你又诚心吓我来?”
“没那心情。”殷时雨瘪瘪嘴,往上一飘眼,示意我往上看。
“笼子里都是男子的骨头架子,老少皆有,右手被砍了,只留下了左手。”我拎着火折子往上照着看,晏师按着我的肩头,似是怕我受惊掉下去,尽量安抚地说着。
为晏师撑着,我松缓了不少,果见水滴笼子里都是骨头架子,层层垒叠,挤满了笼子。为那些黑洞洞的眼眶一看,我心下发虚,攥紧了绳子。
一攥,觉得有些异样,打量了起来。笼子不知用什么绳子编制的,为灯一照,绿莹生亮的,我想了想,同她们道,“这绳子是开明蝮蛇的脊骨筋。开明蝮同一般蛇不同,它是胎生,在母体内部就可养成,出生后就独立成活。只消蝮蛇脊骨筋不断,会跟壁虎一样重生,便是打了七寸也无用。因此它的脊骨筋相当坚韧,寻常刀剑也割伤不了,唯有滚红的火刀一斩而断,却是烧不断的。”
“这么说,是怕火又不怕的,怕刀也不怕的?”殷时雨觑觑眼,问道,“那晏师怎么弄断上面的?”
“青雉很锋利。”晏师淡道,我听了倒是一惊,敢情青雉比晏师手中的刀还厉害?
“真是好东西都让闷葫芦给糟蹋了。”
殷时雨逮着缝儿便要折损我,我心思还在笼子上,没什么和她斗嘴的心思,心下转过一个念头,问道,“这里面的人骨不下上千具,而且都是男子,断右手,留左手,难道是晏师方才所说的,左进右出,不让这些魂骨流出了什么?”
“他们死前多受折磨,怨气难以消散,葛厷禁锢的是他们的神气。”提及神,晏师总是哀戚而悯,冷淡道,“本神的存在不会伤任何人,不过是随人生,随人灭罢了。象神,万物一象,也不会跨界而来。葛厷不知从何处知晓神是比鬼更纯粹的一种心念,以此为念,养其本神,才是他可以保存神念,从而活下去的根本法子。至于躯体,他不是换了很多么?”
晏师轻问而来,殷时雨抬眸,看着我身后的晏师,两人之间,陡然有了一种诡异的对持氛围,我憋在中间不过好,忙道,“不管葛厷是怎么知晓的,墓中的神被晏师送走,他就成不了事。现下只要找到他,找到那本书,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他,不在这里。”晏师轻叹了口气,见我惊然回头,眉心轻蹙,叹道,“你,太过相信人了。”
“明见心,骗我?”
我实在无法相信明见心会骗我,她待殷时雨的情,待殷时雨的真,待我的细心温柔,都是真实的,怎么会骗我?
“骗不骗,不好说。”晏师轻道,暗含了凛冽,“但我知道她把诛妖珏给你,就是为了引开从震开的墓下墓里出来的东西。”
“诛妖珏是她给了我,但现在并不在我身上,怎么可能引妖?”一重重的解释跟来,若非晏师扶着我,挂在着满是骨骸的笼子上,我肯定是怎么也站不住的。
“先想法子下去吧,有什么要说,要解释,找到了人再说。”
殷时雨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冷冷出言,和晏师一般也是冷中含了杀气,比晏师多的,是极为压抑的一抹苦涩。
我忽然很想问问殷时雨,明见心是怎么不见的,但看眼下的她,只怕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打着火折子看了下,由于我和殷时雨都挂在水滴笼子的下方,晏师开始又站在上面一些,故而笼子的大肚子卡在青铜柱子里,是因骨架太多,挤簇堆叠,一时难以变形,才卡住了。
“六环应该就是过滤金石的地方,但没听到水声,磷火丢下去也没反应,也就不知道那些水运下来的金石是走当中过滤,还是走六环外围。”
晏师提出疑问,谁也没办法回答,商量来去,只能是废一条绳子,挂在水滴笼子的开明蝮蛇筋上,往下滑了。
既是商定,我们三个就开始准备,晏师还是打头阵。
因为不知道有多深,为了安全起见,多用了一条绳子。我和她把包裹里的备用绳子取了出来,这样双垂而下,一端在一条绳子上结了个活结。若是一头掉下去,活结会因下坠扣死,人不至于掉下去。于此,晏师开始往下滑,我还是走中间,殷时雨殿后。
双手掌着绳子,火折子早就灭了,但为了看看情况,基本上每下三十次,我都会停下,吹亮火折子看一下,然而一路所下,只有青铜柱内部浮雕花纹,没有别的发现。这些浮雕相当简单,笔法古朴,大多是服常树和琅玕树围绕一株高不可及的树的画面。
那棵树似乎是从青铜柱子地底生长到了顶端,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株服常树压着琅玕树,画面不一。有时是三个脑袋压着巨眼,有时是一个脑袋直接钻进了巨眼里面,看起来别有含义,总之,似是以各种手段让琅玕树臣服。
但琅玕树自来都是为服常树玉神所食,为何这上面却是没有玉神?
我心下想不透,晏师忽地道,“我刚才听了一下,铜柱果然还有一层环柱,六条道的水都是从环柱里面走的,现在下到第五环了,应该快到底了。”
“一丈高,用不了多久。”我道,用心听了下,果然听到一些细细的水声,许是我刚才太过专注浮雕,倒是没晏师听得仔细了,又道,“铜柱上的浮雕太古朴,估摸着是秦以前的东西,而且服常树和琅玕树都不是世间随意能见的。凭着琅玕盛产珠玉,它们在世人手中就活不了多久。”
“这些东西,寻常人哪里见得到?”
殷时雨讽刺道,“世间有什么奇珍,不都是会为王家糊弄个借口夺去?什么鬼啊神的,时不时来一场梦,梦见了什么王母娘娘,仙山灵岛的,为的不就是让世人相信自己是天命之子,龙游在身么?鬼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
我听罢,心下吃了一惊,不禁又笑,回她道,“我说小郡主,好歹你也是个郡主名头,吃的皇家粮,穿的是王家衣,这般掰扯自家,就不怕回去给办个妖言惑人的名头?”
“我妖言惑人?”
殷时雨没好气地道,“最该割了舌头的,就数葛厷老匹夫!说什么怪雨连绵是因为我,我看他是倒腾了什么鬼法子,闹出山来了,没个借口,拿我当了替罪羊!”
殷时雨话虽然是气话,可有些理不是假的,许是她憋了很久,现下对葛厷恨到了极处,又不在外面,无所顾忌地说了真话。
若她是替罪羊,不是个什么雨神附身的,那晏师送她走,又是什么意思?她为何又怕晏师?
真是一团乱麻也似了。
我心下烦躁,没有回话,那边殷时雨又道,显得几分急躁,“闷葫芦你是又闷了么?”
“没有,想事情呢。”我听她闷气,估摸着想找我说话绕开心绪,索性随了她的话,笑道,“那这么说来,你这郡主的名头是瞎掰扯来的?那好,往后你再摆郡主架子,我便把这事儿兜出来,让皇帝看看自家养的郡主,有多嫌弃他!”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还指着他给我夺了郡主的名头呢。这样我快快活活地出了城去,也用不着来日奉旨嫁个什么歪瓜裂枣,自个儿逍遥了。”
殷时雨和我开着玩笑,人还真有几分快活洒脱的模样,隐隐的愁一掩而下,我便知她还是放不下,正待再说几句玩笑,晏师传了话来。
“小心,要到了。”晏师说完,我就听到了她落地的声音,接着火折子就亮了。见我快要落地,她顾不上打量,先扶了我落地。
我同殷时雨说了许多玩笑,心下松缓,也没怎么介意和晏师的亲近,反是十分自然地接受着这一切,当然,并不敢过深。
站稳后,我松开晏师的扶着我的手,转身去接殷时雨,待殷时雨落下,晏师已经打量了一圈,轻道,“下面跟锅底一样,墙壁周围又有七道入口,此处,应该就是金石的汇聚处了。”
“这下子好了,掉进炼丹处了,丹火起了,练个闷葫芦丹去,保准人吃了,一嘴的哑巴。”
殷时雨笑着接话,人也没歇着,火折子举到那金石入口处,奈何还未凑近,那入口噌地冒起了火,吓得她一退,苦道,“我倒是忘了这些家伙都是着火既燃的!”
“眉毛烧掉可就好了。”
我打趣道,火光大亮的,便把火折子灭了。环绕一看,此处到真是个聚丹的鼎,我们三个站在弧底处,好在还有五尺方圆的平整,不至于挤到一块。
不过很快就不那么乐观了,因为脚下是热的,似乎殷时雨一点燃入口的东西,聚丹鼎也跟着热了。我与晏师对看一眼,齐齐望下了脚下,见脚下的金黄铜器已经有些视线扭曲了,那是烧烫的空气在扭动的缘故。
“快走。”
“往哪里走?”殷时雨听晏师一说,也发觉了异样,几步在几个入口摸了摸,最后绕回一个洞口,道,“来这边,钻出去。”
“等等!”我急道,“那不是金石的入口么,万一碰到了火折子,岂不是要活活给烧死?”
“蠢不蠢?”殷时雨讥诮了一句,人已经钻进了洞口,见我不动,回头道,“愣着干嘛?下来的是有六条道,可这里有七处,很明显还有一条是以水来调和的。这水不同六道下来,显然来自别处,用不着担心会走回去,快些走。”
说罢,也不管我们,自个儿就往进钻了。
脚下越来越烫,虽然靴子防热,也觉得烫,晏师一扯我,几步走过去,托起我的腰往洞口送,我怕她逗留久,钻进去就往上爬,一爬,摸到的都是粘滑,一个不稳,滑了一下,倒是不知殷时雨那个家伙怎么钻的那么快。
好在洞口比较窄狭,硬撑着两壁往上走,虽然吃力,倒还是稳上了。
我钻过一个身子距离,回头一看,晏师已经出了丹鼎,便摸着洞壁往上继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