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神气之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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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师的虚热一直不退，再是情渴难耐，我始终留有清醒，与她在榻上缠尽了吻，便小心克制的不敢再做什么深想。她少有呼吸内频生乱的时候，吻着吻着，我察觉到她后继不续，便退了开去，平心静绪。
被我吻化的她，轻续呼吸，汗凉温烫的身体馥香寒郁，人勾着我的颈项，如若挂在枝头将落欲的纸鸢，只有我扯着线头，她才不能随风远去。
我浅撑着身，身下的人唇瓣莹润，眸溢流光，羞意恼意，三分躲，七分承，梳好的长发早被我不经意间弄散，铺呈在榻，愈发衬得她玉肌凝雪，沁出来的艳红嫩了人心，软了骨头，着实让人怜惜欲藏。
“开昙之后，需要多久能好，你内频不济，热也不退，我担心的很。”
“你抱着我睡便好。”晏师悠长了口气，“还记得那天你的小腹贴在我天地眼处的情况么？”
“你是指……”
“我同你合度，神气有交，你在塔寺中利用佛阳在体，引动神气受感可用，地眼认得你的神气，自会待你亲近。地眼和天眼在我体内融合，早不具形体，尽数融进我的神气之内。所以，你我之交，身体也好，神气也罢，都分不开了。”
身体……
我脸上生热，总觉自己只消黏上晏师，脑子里就再容不下别的什么，尽是些旖旎繁花，盛开，盛开，再盛开......
愈想心愈燥，我厚着脸皮往她唇上啄了口，“反正你说过日日皆养，现下，我就来养你。”
“……”晏师抵住我肩头，眉心拧川，颜上一片娇艳，“我，我现在没力气！”
“又不让你动，你无需力气。”我没有多想，伸手将榻上的锦被扯开，盖在她身上，自己则把外衫褪了去，再上了榻。
“外面风大雨急，天冷得紧，弥弥不让我们出去，我陪你再睡会儿，正好用心试试神气之交是个什么感觉。”
“……”
晏师脸上闪过古怪，忽而笑出声来，人转个身，往我怀中贴进，“以后你都要这样抱着我睡，不准在我没醒的时候自个儿先起。”
“你叫我起，我也不起。”
我随着她的话讲，很喜欢她这般黏着我，将她颈后的散发拨开一些，人贴过去吻了吻她后颈，这才揽上她的腰，同她靠在一个枕上躺好了。
“晏师。”
“嗯。”
“你方才，是不是乱想了？”她的古怪神色那么明显，我看不出来才怪，“我说的养你，是以我的神气回养顾你。”
“……没有。”
晏师小声争辩，故作镇静的薄冰含雪，根本就灭不了两人间的融融暖意。
更奇妙的是，这样的姿态，她的后背尾脊完全贴紧着我的小腹胸怀，没过片刻，她体内的神气感知，便融融流沁而来，正如那日在江畔时的牵引流动，蹿进我的身体，自主寻找着我的神气。
这种奇妙的感觉，正如晏师以气相交吻我的那一次。这一次，我不再完全不懂的被动承受，反而与她互有交融回应起来。
身体化作囊壳，精神魂魄虚浮而出，两人之间再无隔阂的相融在一起，她在想什么，我在想什么，完全彼此清楚，就像是，同一个人一样。
“若非早先合度，神气相交，你神气离体之时，我根本唤不回你。”
晏师以指腹摩挲着我环着她的小臂，“谢良人，或许我做什么事会瞒着你，但你要相信，我不会以什么令你难过的方式去做些你不能承受的事情。一旦要面临这样的局面，我定会先告诉你。眼下你我神交，许多事，其实也藏不住你。待会见了什么，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嗯。”
我心有预感，同那日神气离体一样，此次神交会到了什么不可知的地方，只是万没有想到，会回到当日将晏师关在门后的地方。
晏师随我一起，手牵着我，些许释然地看着一群甲士将石门机关打开，一名年近三十许的青年抱着一个孩子出来，那孩子，自然是小晏师。
“晏不知出身的晏家，是祭祀堪墓的世家，纵横数国，对诸国帝君的秘密无不知晓。他途径燕国，堪墓之时，发现此地，随后率领军队掘开。等我出来，所见之景，就是这幅样子。”
晏不知将小晏师抱出来，她清醒过来，望着眼前风化得不成样子的洞穴，满地的白骨累累，人木然的站了会，重新返回门后，取了桃木剑出来，话也不说的独自往外走。
“晏不知一直跟着我，他没有着急问什么。”晏师牵着我，眼前的画面便是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走在黄土干涸的路上。
烈日骄阳，地面热气凫袅，将两人折光的背影微微扭曲。
晏不知大服在身，红在内，黑在外，玄端朱雀纹，朱雀冠顶，走的随性耐心。小晏师则固执倔强，瘦小的人儿背负着桃木剑，一步一步，走的笃定坚决，透着绝不回头的决心。
她关在门后那么多年，不知为何竟没有长大，身上的朱砂红衣还沾有当时诛杀之举溅射的血迹，甚至她手上，都有血。
“外面大变，洞穴风化，地眼不存。那么多白骨，不会是顾尸，我不敢去门前确认你的遗骨。那么多人，在门前踩来踩去，我想你即便还在那个地方，只怕骨头也早已四散分离。”
晏师骤然握紧我的手，“出来的世间，不是我熟悉的地方。即便在以前，除了祭祀洞以外的地方，都是令我觉得陌生的地方。”
“我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我回握着她的手。
这是她的过往，都是她经历的一切，都是她独自一人承受的痛苦折磨，即便我感同身受，却无法说什么去安慰她。
过去的事，只能随过往而去，即便有不能相随的遗憾，也不能过分流连沉浸。
“外间的白骨，昭示着有人在此祭祀过，但并未发现门后的秘密，你母亲的祭祀神像也不知去向。晏不知跟了我三天三夜，我木然不知，脑子里全是空白。”
画面转换，三日间的日夜颠倒很快过去。
夕阳余晖下，走在晏不知前面的小晏师陡然一头栽倒，我下意识的想去扶她，晏师捉紧我的手，“只是我的记忆画面，看看罢了。”
晏不知大服飞敛，跑过去将小晏师抱起，四处张望，朝就近的溪流跑去。
他似乎不善技击，跑起来呼吸紊乱，小晏师十一二岁的年纪，虽然瘦小，身体却很扎实。他三日未进食，抱着人跑到溪边缓了好会子才有力气掬了水送往晏师口中。
小晏师醒转时，晏不知笑得很开心，清俊的容颜绽放出拨云见日的爽朗笑容，“小姑娘，你不同寻常，虽然我嘱咐他们不要说出去，但军队的事情不归我管，若是上面的国君知道了你，肯定会问询与你。你要不要，寻个避身之所？”
小晏师没有答话，木然的似是个不会说话的娃娃。
“你被关在此地，无人陪伴，忘了说话很正常。往后，我陪着你，陪你看尽世间美景，陪你走遍天下各处，见识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人。”
晏不知慢慢伸出手，去接近小晏师，“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你过往守着的，并不是失去，而是让你得到更多，见到更多，明白的…也更多……”
“啪！”
晏不知的手被打落，小晏师冷冷盯着他，“再碰我，杀了你！”
“你果然会说话。”
晏不知不以为意，嬉笑开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而谈，“你心中迷惘，是因无所有，而我心中透彻，也是因为无所有。无所有者，要么，要么是心底住着什么东西，对它物，绝无容纳之心；要么，便是大容之心，如沧桑之怀，万物皆容。你我皆无所有，容与不容，正好相对，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晏师许久不说话，音调干哑，沙哑难听，然气势不减，一身冰寒迸发，让我看着心头都生个激灵，偏生晏不知浑无所感，嬉嬉笑笑，耐心等着她的回应。
小晏师什么话也听不进，自顾起身，走到溪边蹲下，兜头泼了水在脸上，洗着血污垢衲，洗着洗着，她便怔怔盯着手，陷入痴怔当中。
“我在想你。”
晏师轻道，“我出来时很怕，尤其面对的是那么多的陌生人。晏不知心中无所有，存在感却很强。他的神气在当时虽然很薄弱，却很清澈，故而能和天地之气接衔，如若自然之力，无处不在。所以他随我三日，即便我刻意去避开他，还是无法从中脱困。这个人，我第一眼见他，便知他不同寻常，如同当时我第一眼见到你。我不想和他有什么纠葛，但他，偏偏缠着我。”
“难道，往后的许多年，他都如此待你？”晏师将晏不知同我做比，令我十分不适，不由得排斥起晏不知来。
晏不知接近小晏师，凝着溪流中她的容颜，欢喜不减。
“你把石室里面的壁画字书都毁了，毁了一次又一次，那些东西对你要么很重要，要么很讨厌。你个子小，画不到那么高，而那些壁画字书都是很远古的炭画石刻，你身上的木剑有磨损的痕迹，你跳起来，一次又一次的跳起来，直至筋疲力尽，还是无法接近顶端的字画。你如此执着要毁去它们，字画所述之事，一定很重要，对不对？”
小晏师在晏不知的话中，抿紧了唇，还未洗干净的手在身上擦了擦，起身便往回走。
晏不知跟上，步履吃力，有些跟不上小晏师的矫健步法，大叫道，“你不等我，就永远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小晏师果真面色一僵，驻足停下，回身盯着晏不知，“她死了。”
“是死了。”晏不知气喘吁吁的跟来，“如果你信她死了，还回去作甚？”
“骨头。那些骨头里，肯定有她的尸骨。”小晏师敛眉，僵硬的脸上浮现出决绝，“我得找到她，至少，给她一处安葬的地方。”
“非也。”
晏不知摇头，“石室内的气息除了你，还有一人，此人心气无极，极是特殊，而外间风化已久，行气早同天地，便是那些祭祀留下的枯骨，也都魂消云散，没什么可留下来值得细查的东西。此地既无贵物，偏偏行了祭祀之阵，只能说明祭祀的不是你，就是石室内的另一人。但你，一身杀气，谁会将你祭祀供奉？只可能将你作为陪葬镇煞者，封进此室。外间风化之处，原是洞穴。门前留有祭祀阵的痕迹，而最外面，则有神像之座。远古神像，多以石造，即便工艺不精，采石却非同寻常，不可能风化消失，只可能被人移走，所以这座石像，很可能就是此处祭祀阵所祭之神。此神，便是石室内的另一人，他们同神同气，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不对。”
小晏师听完晏不知说辞，面露不耐，很显然，晏不知猜的和当时发生的事完全对不上。她没有耐心，不再相信晏不知，直接往回走。
“哎，不对就不对，你别生气不信我啊。”
晏不知一路小跑，跟着小晏师，急切解释，“我晏家人断生人死气的本事不是假的，我只是不爱学它罢了。要是你想究根至底，我陪你便是，但有个条件，你要随我回晏家，否则当下乱世，你保不了命。若保不了命，你也查不下去是不是？”
小晏师没有理他，直接甩开了他，一路急奔回洞穴所在，而这时，洞穴外往来的甲士更多，搬着里面的东西。其中领头的将领黑面精瘦，玄衣偏髻，看样子，竟像是鬼兵的那个醒尸首领。
“是他。”
晏师明白我所想，画面转换时，便进行了说明，“他待我很好。我随晏不知回晏家之后，很烦晏不知的话多打扰，就去了军中找他。此后在军，一直是他带着我，顾着我。我尊敬他，哪怕后来他为了劝阻燕国出兵赵国而叛逃，我还是无比尊敬他。至于到了赵国，他发生了什么事，我却不清楚，再见面，便是在地底的神生祭祀阵中，以人鬼殊途的局面相见。”
“如此说来，莫归迟说是在一个墓葬之家找到你，指的是晏不知的晏家？说你被镇墓的事情也是真的？”
“他世袭昌国君爵位，出逃赵国，燕王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自然要想法子处置他。叛国之罪何等重矣，牵连其中的人不会幸免。逮不住他，便找国内的人下手，为他照顾的我也逃不开此劫。晏不知想尽办法救我，最终靠着身处丘门的莫归迟帮忙，适才将我救出。自此，我随丘门查证当年的事情，然而事情却越来越模糊复杂，我不得不怀疑是丘门有意不让我找到真相。及至后来，我奉丘门之命截杀一人，此人，本不当死，但我还是杀了他。因为只有杀了他，丘门才会告知我当年门后祭祀阵的事情。”
说到此处，晏师满怀愧疚，人望着在白骨累累堆里寻找骨头的小晏师，言语低声，更加缥缈愁苦，“这么多年，我只杀了他一人。匣颅中的头颅，我一度怀疑是不是他，但匣颅开启，就化成了尸水，我也无法确认。”
“确认了又如何，世事过去那么久，他活不过来了。”
不论事情的对错，不论我当年怎么想让她不再出手杀人，那个时候的她，所考虑的，只有找到我而已。
眼前的画面中，瘦小的孩子翻着每一块骨头，甚至将找到的骨头整理出来，拼成一具一具完整的尸骨。
她的举动惊诧了在场的士兵甲士，起先有人默默无视，觉她怪异，加之她本身就是从石室里面出来的，无人敢亲近之余，便躲在一旁细观碎语。
晏不知终于跑回来，二话不说的卷起大袖帮她一起找，一边找一边说，“这些骨头都是妇人和孩子的，是同一时期的人，没有别的骨头。你要找的，不在这儿。”
小晏师没有理他，仍旧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找，不知过了几个昼夜，连将领都看不下去过来帮忙，却被小晏师直接撵开。
她固执的自己一个人分辨着每块骨头，晏不知絮絮叨叨跟着她，她果然觉得他很烦，直接打了他出去。
晏不知没法子，扯着将领在一旁说话，神神秘秘的听不清楚。
这个自是因为当年的小晏师没有听清楚，故而神气相交中，也就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我知道晏师有自己的心性脾性，自她幼年时起，我就知道。
眼下的她在万人枯骨中来回穿行，无声无语，瘦小单薄，而场外上，那么多人看着她，我看着她，她自己，也看着她。
现在与过去交织，本不该存在，然而它们就这样无比清晰的在我眼前呈现了。曾经的晏师为我做至如此，像是个孤独的游魂，固执己见，亲力亲为的不许旁人帮忙。
那时的她，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人？
我予她的好，从来都带有别的目的，连最开始，都是打算骗她的。
“杀了那个人之后，我得到你以神生阵留存的消息，便离开丘门，不再为他们做事。后来晏家出事，解世刀法无人传承，而我从晏家习来的解世刀法，成了唯一可以取出地眼的人。莫归迟找到我，随着我，无论多艰险的路，她都随着我，保的，却是这一手解世刀法。”
我心气冰冷，木然听着晏师说来，然而以神气之交，她如何不知我的变化，侧首温言而来，“那个时候，我只是想敛你尸骨，予你安葬。至于其它，我那么小，能想什么？”
晏师忽做玩笑，明显是想宽解于我。我本想回应她的，却怎么也轻松不来，眼前只有万千枯骨中小晏师的单薄往来，敛取枯骨的影子。
那些甲士看着她，有惊异，有沉默，也有不知名的悲悯。
晏不知玄衣朱雀冠，世外之身的他空无所有，望着她，却有难得的温情专注，便是立在他身旁的玄衣将领，遥望着她，也透着不可名说的关注。
我突然嫉妒，嫉妒在她成长的过往里，并没有我的存在，也嫉妒眼前的两名男子，曾与她有过亲近，信任，甚至……
心中恶气陡生，纷乱无绪的只充斥着一个念头，晏师是我的，你们凭什么看着她，凭什么！
“小谢！”
晏师低叫而来，满含担心，“不要想其它，金石赖症久郁不发，你千万要静心。”
对了，对了！
是它们开始掌控我的心了，我不能乱想，不能乱想……
晏师紧紧抱着我，低低絮语，重复而来的，都是宽解的话语。
奈何周遭的画面已经大变，皆是我过往历经的惨象，瞬间如同坠入了地狱，饿鬼罗刹三十二相一一纷呈而来，然而它们的面目，是我爹娘，是惨死的李氏，是葛厷，是金毛猴……
道远不知从何而来，披着一身饿鬼修罗浮屠相，手捏人骨，纷踏白骨之地，睁着一双无眸之眼，恶狠狠的瞪着我。
地狱，是地狱，我不仅害了他们死，还害了他们下地狱！
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神气之交
